第386章 与虎谋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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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来到五月中旬，在东吁西南部，丹兑城总督府内。
精神不振的徐应元和礼部官员陈吉祥向米切尔.菲利普的书房走去。
来的路上，徐应元几乎是人歇马不歇，这名礼部官员是在琼州府处理洋鬼子海商矛盾的，跟朱由检说的不一样，他只负责翻译，并不会帮徐应元说话。
徐应元这才意识到自己几乎要单独办这个差事，几人到了琼州府后，坐着快船就来了。
在路上，他对荷兰这个国家较为深刻的认知，尽管荷兰人吹嘘本国疆域有多么多么大，却都无法改变他们在欧洲本土面积狭小的事实。
“徐先生，请进。”
两名男仆一左一右的为徐应元推开书房大门，温文尔雅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书房里，米切尔正抱着本《天主教义》在看，见徐应元来了，立刻放下书籍张开臂膀给徐应元来了个热情的拥抱，“我的朋友，刚收到的消息，公司总部指派我全权处理此事，我想我们可能成为对抗东吁猴子的战友。”
翻译还算敬业，把米切尔的话完全转述给徐应元，徐应元虽然好赌好财，但论整治嗅觉他不比一般官员差，立刻嗅出米切尔话中的意思。
可能，也就是说不一定，这是要坐地起价啊。
既然这洋鬼子愿意装，他不介意配合他演出，热情回应他拥抱：“太棒了，我就说我们会成为亲密的战友。”
两人分开，米切尔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说道：“亲爱的徐，东吁人是个骁勇善战的种族，你的国家跟东吁人曾经进行过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知道他们的野蛮善战。
不瞒你说我的兵力实在有限，可能无法真正支援你们，但我可以给你们提供你们想要的。”
“比如？”
“情报，你们可以知道东吁每座城市的指挥官的个人情报，以及哪些人是贪婪的，可以利用的。”
“总督先生，你知道我们真正需要的不是这个。”
徐应元的语气不容置疑，皇上派他来就是为了把荷兰人拉下水，光提供情报，将来就算东吁赢了，荷兰人跟东吁人的关系也不会闹得太僵。
米切尔走到窗边，俯视着在院中巡逻走过的一队荷兰十字枪兵，“但这是我能做到的最大权限，再越权的话我没法跟公司高层交代。”
他故意把“公司”“交代”两个单词咬的很重，显然只要加码这件事还有的谈。
徐应元起身望着他的背影：“十年，十年贸易合同。”
米切尔依旧望向窗外，“徐，你知道这不是几年的事。”
“十年的友好贸易合同已经够久了，在这片被你们称为远东地区的土地上，我们国家是最大的国家，跟我们保持十年的友好关系，对双方都有好处。
战争未分出胜负之前，谁也不知道哪一方能获胜，但至少，我们曾经战胜过他们。”
“徐先生，这世界远比你想象的要大，在远东也并非你的国家一家强大。”
“都是被委托的，咱们就别来那些虚的了，说出你的条件。”
米切尔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曾是一名军人，我不喜欢这种商人式的谈话，但我不得不这样，我要独家经营权，未来十年明国商品外销市场由荷兰一国负责！”
徐应元断然拒绝：“不可能！这不是我能做主的。”
“真遗憾。”米切尔叹息着转过身，“但我们还是朋友。”
“我可以走了么？”
“请随意。”
徐应元起身便走，米切尔目送他离开后，坐到椅子上，看着《天主教义》封面的十字架，眼中透着深深的疲惫。
他说谎了，总部没有给他任何指令。
他们的巴达维亚总部正被马达兰素丹国的军队围攻，最近他派去的使者连城门都没靠近就被马打兰人发现，一直把他们被追到深山老林里，然后仓促逃回。
徐应元一行人的到来，无论对他还是对荷兰东印度公司都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1615年，英国国王詹姆斯一世就派遣使者拜访莫卧儿帝国皇帝贾汗吉尔，贾汗吉尔是印度亚大陆70%的领域的统治者。
英国获得在苏拉特和其它地区授予东印度公司定居和建立工厂的权利，而英国东印度公司向贾汗吉尔提供欧洲市场上的货物和珍品。
贾汗吉尔非常高兴，给了英国人远超他国公司的优厚待遇，有莫卧儿皇帝的保护，英国人在印度半岛的生意做的红红火火，让其他国家万分眼热。
明国市场远比莫卧儿市场广阔，他不会放弃，更不会给英国人插足的机会，接下来就是拼胆识的回合。
但他没想到徐应元根本不给他拼胆识的机会，半小时后，他的秘书就急急忙忙的跑进书房，连门都忘了敲。
“大人不好了，那群东方人在旅馆收拾东西要走。”
“今天就走？”
“应该就是今天，布鲁斯说那群东方士兵已经穿上铠甲了，大人，要不要派人把他们拦下来？”
“以什么理由拦他们？你跟我亲自去一趟。”
“是。”
……
布鲁萨尔旅馆是丹兑城里条件最好的旅馆，从来只招待荷兰人，徐应元一行来到丹兑后被安排在这里住下，住的很舒服，但如果要用那么代价交换的好，还是不住的好。
一群荷兰胸甲步兵打着保护他们的名义聚在旅馆前，米契尔骑着快马来到旅馆前，当他看到门前聚了这么多士兵，怒骂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不知道旅馆里的人是我们的朋友吗？”
带队的军官走到马前，鞠了一躬：“总督大人，我们是在保护明国朋友。”
米切尔攥着马鞭的手指着他，拔高声调：“那也不用这么多人，留下一个小队，其他人都回去。”
“遵命，大人。”
军官把大部分荷兰兵带回军营，只留下一支10人小队，米切尔带着副官走进旅馆。
在二楼的一号房间里，徐应元站在门边，听到楼下传来的脚步声，赶紧招呼两名仆人把东西搬进箱子里，自己也快跑到桌边拿起地图就往箱子里装。
敲门声响起。
“徐先生，我能进来吗？”米切尔的翻译官只是最近才聘请的水手，说的也是一口蹩脚的汉语，勉强能听。
“进来吧。”徐应元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无所谓的调调。
“打扰了。”
米切尔走进房内，见徐应元果真把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上前问道：“徐先生怎么这么急着离开？”
徐应元一边搬地图，一边说道：“战争就快到了，我还留在这儿干什么，况且我也刚收到了消息，不得不说，英国人比你们懂事多了，他们可不搞垄断。”
徐应元虽是太监，但他有个优点——敬业。
收了魏忠贤贿赂，就能整天跟块狗皮膏药似的粘着朱由检，甩都甩不掉，受任来到东吁，他也没闲着，跟去跟英国交涉的礼部官员的联系一直没断。
他也知道荷兰人最怕什么，所以，他有恃无恐。
你们荷兰人不识相，那我们以后就跟英国人合作，让英国人与大明帝国打好关系。
远东地区仅有的两个大国都跟英国人好，英国人和明帝国在暗中使点手段，十年后你们荷兰人就得卷铺盖回老家了。
“徐，英国人就是一帮虚伪又懦弱的蠢货，我一个能打他们三个，你们跟他们合作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管他呢，英国人答应出兵帮我们，反正我的使命完成了，我回去能跟皇上交代了。”
米切尔本来就急，听翻译慢悠悠的转达完，伸手抢过徐应元手里的地图仍在地上：“徐！你别收了。”
徐应元气急道：“总督先生你这是干什么呀，我收拾东西还不行啊？”
“徐，这件事我们还可以再商量啊。”
徐应元弯腰去捡地图：“还商量什么，不是已经商量明白了么，总督先生把我们招待的不错，我不能让您为难啊。”
“不为难不为难，这样，英国人给你们开的什么条件，你说我听听，要是没问题……没问题咱们也可以商量啊。”
“那我…”
徐应元犹豫一瞬，继续收拾地图：“不行，总督先生你肯定不能答应。”
“能不能答应你先说啊。”米切尔急的亲自上手，把徐应元收拾到箱子里的地图往桌上搬。
“行了，总督先生你别搬了，你听着，除了情报，英国人出会派遣一支三万人的部队，在听到我们对东吁开战的消息后，向阿瓦城进攻。
作为条件，我们给与他们一份十年的优厚贸易合同，所有销往海外的商品以最优厚的价格卖给他们。
在给他们一片百里土地让他们定居，保证他们的安全，然后一些细节上的事还没谈妥，但也是早晚的事了。”
说完抢过米切尔抱着的地图，米切尔忙道：“徐，不要想相信他们，英国人在远东没有三万军队，他们肯定是把从莫卧儿土著说成士兵来骗你们。
他们口中三万士兵可能在坐船来到东吁之前，还是农民、猎人，拿着跟长矛就来了，到了战场上还不够一千缅族人杀的。”
“那些事以后再说，反正我的使命完成了。”
徐应元显得无所谓，他越是这样米切尔越急，索性也不说了，拉着徐应元往楼下走去。
来到旅馆外，指着站成一排的10名荷兰胸甲步兵，对他道：“徐，我可以答应，不要相信英国佬的嘴，离开他们，我保证八月中旬会有2000名这个质量的士兵帮助你们。”
“都是荷兰人？”
“绝大部分，我保证。”
徐应元眼中闪过一道得色，“这样的话…那我们可以再谈一谈了。”
找到荷兰人的软肋，接下来的谈判就顺利多了，大明对东吁作战，本就是对欧洲人的远东贸易的一份重磅消息。
明帝国失败了还好，要是成功了，那荷兰再想与明国官方打好关系就要付出现在十倍百倍的价值。
真要错过这个机会，米切尔轻则降职，被发配到非洲抓奴隶去，重则以给公司造成巨大损失为由被公司起诉。
米切尔心里苦，可要怪也只能怪印尼群岛的马打兰人，偏偏在这个时候围攻巴达维亚，让自己这个小小的殖民地总督来做这个决定。
断绝跟英国方面的贸易是不可能的，三方合力攻破东吁的希望才最大。
最终结果，无论这场战争能否取胜，都会与英国、荷兰两家东印度公司保持十年友好贸易关系，卖给两家公司的商品不得以高于制作价格的50%。
在合同中明确表明，明帝国将不会给丹麦东印度公司和其他国家的商人则无法享受这样的福利。
当合同签订完成，米切尔即刻派人拿来标有东吁各座城镇、村落的地图，以及各城官员的个人信息。
他们是来做生意的，要是不了解东吁内部的动静，保不准哪天东吁人就会突然出兵来打他们。
15年前，葡萄牙人就是吃了情报的亏，被东吁人赶出沙濂，现在也没能夺回来。
徐应元拿着这份信息，交给随行的礼部侍郎看了下，确定没问题后，第二天一早，便兵分两路，徐应元带着大部分人随着荷兰人的商队从陆地返回云南。
另外一小部分乘船，经过马六甲海峡，一直来到广西，无论怎样，西南明军都能在开战前知道会有人在东吁人背后捅刀子。
徐应元也留下了一支几十人的小团体来监督荷兰人在这场战争中的表现，他们的汇报将决定双方未来的合作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