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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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云从车门探进个脑袋：“那位小姐，刚刚他们打架的时候弄碎了玻璃，有没有伤着你？要不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去医院？！那还得了！
百里苗忙摆手：“不…不用了，我没受伤！”
这时她见一辆公车驶入警局门前的公交站，立即冲下车直奔过去，不忘回头说一声：“警官先生，我先走了，有事再联系！拜！”
欧阳云在身后大声喊：“喂！别走这么快啊！还要你来做个笔录呢..”
千御晨下车走到他身边，看着百里苗已经上了车，便说：“欧阳，她本就是被无端被牵扯进来，没必要做什么笔录了。”
欧阳云有点无奈：“可她始终也是今晚这趟车的当事人，怎么也要审问一下吧，怕真是合谋…”
“没必要。我观察了几个晚上，她每晚都是那时候坐那趟车，今晚也只不过是碰巧被牵扯上，谈不上合谋。”
欧阳云突然笑吟吟道：“喂喂喂，你这家伙好奇怪哦，用了几个晚上不是盯着嫌犯，而是盯着个女人，到底安的什么心呀？”
“…”
千御晨无力解释说：“我看过酒店员工的资料，记得她住的地方挺远的，如果再在这里为做笔录而耽搁下去，那她肯定要天亮了才能回去了。你作为一个男人，过意得去？”
欧阳云搭着的肩膀笑道：“你啥时变得这么怜香惜玉的？”
“不信就算了，懒得跟你耗！”
千御晨甩开他的手，径自走开，心却道：“而且，我不帮她说话，还有谁能帮她？”
孟水银突然冲了过来：“哥！你看！咱们今晚都弄到这个点了，不如明天…明天…”
千御晨看他狗尾巴都翘起来，马上知道他想干嘛，没好气地说：“想偷懒，没门！别忘了当初你来我这里当助手的时候，你可是对你老爸老妈发过誓，大学的四年绝对不会因为这份工作而翘一堂课的。”
“别这样嘛！”孟水银像可怜哈巴狗一般趴到他肩膀上苦苦乞求着，就差没摇着狗尾巴来求了：“我已经连续几个晚上没合眼了，就休息一天也没事嘛！明早可是老哥您的课，你不说，谁会知道嘛！好不好呀！”
千御晨双手横叉胸前，眼神凌厉地瞪着他：“你这是要我为你弄虚作假，徇私舞弊吗？”
“不不不，只是…只是让哥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可是我怎么看，这么做，也只有你一个好！”千御晨用说一不二的语气警告道：“反正明早的课，如果没见到你来，你就等着辞掉我这里的工作，让你老爸领你回家吧！！”
“oh！no！别这么绝情嘛！”
***
一个礼拜后的某个清晨，漆黑的天空清冷清冷的，唯有东边微微泛着一线温暖的鱼肚白。
百里苗在酒店天台把所有被单晾好后，就坐在一边角落，想在八点正式交班前补一下眠。
可是，她一闭上眼就看到那个金发的男人，耳边又响起他说过的话：“…也总比那些耍手段随便博取男人欢心，又玩弄对方的人强多了吧。”
立即她就又来气了，没想到这世上居然会有那样样的男人，无耻，过分！
算了，看来是睡不着的。
她干脆抬头看着清没有半点星光的夜空，嘴里呢喃着：“不知老爷子他现在怎样了？自那天后，都没听到任何消息，酒店上下对这事都是三缄其口…”
她来酒店后一直刻意跟其他人保持距离，都被当成独家村看待，就只有老爷子，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算上自己一份，所以她又怎可能不关心他呢。
可是现在她又什么都做不了。
唉…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忽然，一阵悠扬的音乐声深深吸引着她。
那是小提琴，旋律相当优美，且动听，感觉就如雨后见到阳光，如寒冷中吹来的暖流，令人相当窝心。
百里苗缓缓站了起来，循着乐声传来的方向走过去，在白色的晨雾中她隐约见到一个人在拉小提琴。
东边的云层微微透出金色晨光，光线慢慢落在那男人长得极其清秀淡雅的五官上，映得他格外俊朗，而他额前那短碎的刘海随风起伏不定，显得特别清逸潇洒。
他里头只穿一件雪白的衬衣，外面套着个敞开的长款黑色大衣，衣摆在晨风中肆意飘飞。
那颀长的身影被打在地上，配上身后那渐已变亮的蓝天，偶尔飘过的红梅花瓣，再加上如此醉人的乐曲，百里苗彷如见到天使落下一般，完全被眼前这美丽的晨景深深吸引住….
当一曲终了，赵子朗才发现站在眼前的百里苗，先是惊讶，然后别过脸去细声吐出两个字：“是你…”
百里苗完全没在意他说了什么，只顾兴奋地一边拍掌一边说：“完全没想到能在这里听到这么美妙的乐曲，简直太棒了！音色清澈得像泉水一样滴透心灵…感觉…感觉就像…像金色的琴弦一样！”
金色的…琴弦？什么鬼东西？
赵子朗眉心轻轻一皱：“你怎会在这儿？”
百里苗对他这问话很是惊讶：“你…认识我？”
赵子朗只是一脸淡然：“一看你的制服，就知道你是酒店的清洁工，还用猜的吗？我只是没想到这大清早的会有人在这里…”
“哦哦…也是…”
百里苗见他似乎不是很高兴，很不好意思地解释：“很…很抱歉，我不是故意在这里偷看的…我是在你上来之前就在这儿晾被子…”
“晾被子？”
赵子朗越过她，看到天台的另一边确实是晾着很多被单：“那都是你弄的？”
“嗯。”百里苗腼腆地点了点头：“因为睡不着，就提前来上班，不过眼光光的没事干，就趁值班的同事睡着，帮他们把活先做了。”
赵子朗眉头轻轻一皱：“你就没想过值班的人为什么不在半夜里先把被单晾好才歇下吗？”
“嗯？不是…因为太累吗？”
百里苗似懂非懂地这么回答着。
“没什么了…”
赵子朗暗笑了笑，然后收好小提琴。
百里苗好奇问道：“请问…你是这请来的音乐家吗？”
赵子朗定睛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你觉得…我像音乐家？”
“难道…不是？”
拿着个小提琴在这里演奏，不是音乐家还会是什么？
百里苗心想这人真够奇怪，嘴里说：“听说今晚有人在酒店举办婚宴，特意请来些乐手助兴，好像里头就有个知名的交响乐家，我看你拉着个小提琴所以就…”
“对对对！”
赵子朗掩住嘴角的笑意，微微点了点头：“我就是个音乐家，趁没人，就在这儿练一下手。”
百里苗见猜中了，暗自得意，然后很有礼貌地说：“我就知道只有真正的音乐家才能拉出这么好听的琴音。”
赵子朗压抑住胸口那股得意劲，咳嗽一声，故作认真问：“你是真觉得…我写的曲子…好听？”
百里苗瞪圆了双眼，仿佛看到什么神一样，惊讶道：“那是…你写的曲子？！是你作的？”
“当然！”
“天啊！！”百里苗更加兴奋了：“音乐家就是不一样，居然能写出那么好听的曲子来！！虽然我不懂交响乐，可是在这样的早晨能听到这样洗涤心灵的音乐，简直就是上天的恩赐。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结尾那里，听上去略微有点…有点莫名的伤感…”
“…伤感…”赵子朗收起笑意，一手捂住胸口，望着天边的云霓，淡淡说道：“人的一生不正这样吗？不管是什么人，在年轻时候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看到所有的景物都是美好的，但在面临死亡的那一刻，往往都是伤感的，一切随风而去，不再存在…”
“为什么…会这么说？”百里苗奇怪看着他。
“人一生的时间都是有限的，无论眼前的景致有多美好也是毫无意义，一切终究归于虚无…”
“你在胡说什么？”
赵子朗愕然：“嗯？我…胡说？”
“难道不是吗？用有限的生命来享受无限的风光，不管怎么看，都是人活下来最大的意义与得益。”
“有限的生命…享受…无限的风光…？”赵子朗呆呆看着她。
“难道不是吗？如果从经济角度来看，这也是一桩稳赚的买卖，对人的一生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损失，即便只有短短的几十年，也是死而无憾，最重要的是自己觉得活着的时候有价值就够了！”
“自己觉得活着有价值..”
赵子朗嘴里重复这样的话，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女子，金灿灿的晨光打在她那温柔的笑脸上，显得格外迷人。
百里苗忽然扭过头来问他：“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不…”赵子朗别过脸去，浅笑一下：“只是想起你刚刚说过什么金色琴弦，觉得奇怪，在想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个啊…”百里苗有点尴尬：“其实没什么，看到你站在旭日之下拉小提琴的那一瞬间，脑子里就闪过那部动画…没…没什么…你当我没说过就好了！”
都快三十的人了，居然还跟第一次见面的人说动画，太丢人了！
百里苗心里头暗骂自己，然后很顺手地拍了拍赵子朗的肩膀笑说：“音乐家，祝你今天的演出成功哦！我也要下去干活，先走了！”
说完就离开了天台。
又一阵晨风经过，拂起树上片片凋零的红梅。
赵子朗盯着一片落到手中的花瓣，露出轻柔的一笑，拿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喂，小方，关于那个女的，确定好了，把她解雇了吧。”
“怎这么突然？赵总你不是说等试用期过了再看吗？”
“不用等了，按照御晨的意思去做吧。”
“是…”
“对了，你知道‘金色琴弦’是什么吗？”
“啊？您怎对动漫来了兴趣？我姐，你师妹，当年就是迷上这动画才要跟你学小提琴。”
“原来是这样…”
赵子朗挂了电话，看着初升的旭日，现出比刚才更灿烂的笑容：“这女的…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