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冻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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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生接过红豆糕来，吃了一口，猛然觉得味道有些熟悉，问：“你们这个是在哪里买的？”
“在聚仙楼，怎么了姐姐？”
桑生将糕往桌上一撂，道：“没什么，我不喜欢，你们吃吧。”
王示一脸惊奇地道：“姐姐怎么了，那回跟姐姐在聚仙楼，看姐姐倒挺喜欢他家的吃事呢？”
桑生不冷不热地道：“那一日，是那一日。那天喜欢，今天便不喜欢了，可以么？”
小莲又打开一个油纸包道：“姐姐不喜欢，那便算了，这个核桃酥是在郭记买的，姐姐尝尝这个。”
桑生掰下一块儿，吃了两口，便放下了，只说一句：“留着过年吧。”
小莲看桑生不高兴，心里想不明白，拿眼望着玉墨，玉墨轻轻地摇了摇头。
桑生看到姐妹俩挤眉弄眼，轻道：“我没什么事儿，去画花样子了，你们吃吧。”
玉墨看桑生少有的轻冷，知道她心里有事，便想着支开小莲、王示二人，笑道：“时候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把饭蒸上了？”
支开了小莲二人，玉墨走到桑生身后，轻声道：“你心里有事？”
桑生点了点头。
“什么事，小莲她们小，不一定能听得懂，我就是不能帮你解决，也总能替你排遣一二的。”
玉墨的声音少有的轻柔。
桑生轻笑一声：“姐姐还记得你和小莲闹别扭的那回么？”
玉墨脸上一红，却不反驳。
桑生叹了口气，道：“给我那个药的人，是我的亲爹，那时，他混到红香楼后厨，就为了把那个药给我。”
玉墨听了，不由得一怔：“怎么，那个药是真的？”
桑生笑道：“不然呢？我骗你们做什么？”
玉墨轻吁一口气，坐在一旁。
她完全能理解，桑生为什么会不高兴。
一个官家小姐，落到了红香楼那样的境地，能被家里人找到，那是何其地幸运，不过，找到自己的那个家人，却是想着让自己死，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我恍惚记得，小莲同我说聚仙楼的豆沙馅，和当初红香楼的一样时，你已经睡了啊？”
“自出来后，睡得便浅，有时，你们说话，我多少也都能听到一些。”
玉墨轻声叹了口气，道：“回头，给你找个郎中，好生调养些，总这么着，不是个事儿。”
桑生微微一笑，道：“不用了，等咱们的锦丝华堂开起来，再说罢。”
玉墨嗔道：“到那时，咱们更有得忙了。你又怎么调养？乖，听我的，明儿叫小二，进城给你请黄郎中去。”
桑生打趣道：“姐姐，原来你说这些，是想黄郎中了？那便让小二去叫他来呗。”
玉墨伸手，在桑生腮上轻轻一拧，笑道：“你这个促狭鬼，不过是这镇上的郎中，咱们没有相熟的，他的医术，我是信得过的。”
桑生笑吟吟地道：“那是，姐姐自然是信得过她的。不过话说回来了，姐姐这些日子，身子看上去，便是更加强健了。”
玉墨笑道：“吃的东西顺口，又没太多的心事，身子自然也就好了。”
一时，小莲回来，道：“桑生姐姐，我们把菜都切了，姐姐你受累去做一下吧。”
桑生轻嗐一口气，道：“哪天我做不得了，你们可怎么办呢？”
小莲道：“我们是也想学啊，可是同样的那些油盐酱醋，一样地往里放，我们做出来的，不像姐姐你做得是味儿。”
“有么，我却没觉得差很多啊。”桑生望着小莲。
小莲上前，轻轻推着桑生的脊背，道：“好姐姐，你快去吧。我们都馋你的回锅肉呢。”
桑生来到厨房，轻车熟路地炒起了菜。
前世的时候，自己虽然偶尔也给殿下做过一些小菜，却不似这般每天烹调，亦不似现在这般，那样地让人离不开。
有的时候，吃饭的时候，桑生也会觉得，记忆里的自己，做的菜也没有这么的令人青睐，究竟是那个时候，与王府的厨师比起来，自己的厨艺太过寻常，还是因为，这一世的身体，还拥有着李桑生的记忆。让自己一举手一投足，便在厨房里驾轻就熟。
热腾腾的米饭、香喷喷的回锅肉，便是几个人的晚饭。
就这样，平淡而充实的一天，结束了。
夜里，雪越来越大。
桑生、玉墨、小莲三人挤在一处，倒还好过些，只是隔壁屋的王示，自己一个人，屋子本就旷，又没有人做伴，到了后半夜，直冻醒了，想要添床被子，可惜被子都在三个女孩的那间屋，没奈何，只能忍耐了。
转眼天明，屋外的雪，几乎已经与台阶齐了。
几个人看着雪，桑生笑道：“今儿，可是都哪里也不许去了，咱们家的吃的，撑过了年，都不够的。”
小莲笑道：“我还打算去踏雪寻梅了呢。”
“怪冷的，家里呆着吧。”桑生劝道。
王示也劝道：“怪冷的，再说了，这镇上，也没有梅花的。”
小莲笑道：“我倒知道有一处有梅花树，你们要不要跟我去。”
王示微微皱眉，道：“我怎么不记得了？”
小莲笑道：“不过，要多走些路。”
桑生与玉墨对视一眼，道：“她说的，是在瑶光苑，靖王殿下的别苑，好端端，咱们又往那里去做什么呢？就为了看梅花？”
小莲走到桑生面前：“姐姐，你当初与陈大姑娘这么要好，怎么也不想着看看她去呢？”
桑生轻叹一口气，道：“她现在有她的日子，咱们现在又何至于去扰她呢？”
小莲微微皱眉，道：“可是，我却觉得，姐姐应该时常去走动走动，和她互相帮衬一些。明年，咱们是要把锦丝华堂立起来的，和王府有些交情，总比没有强，不是么？”
桑生轻点小莲额头，道：“你个鬼灵精，什么都知道。可是，咱们现在这个样子去，让人看了，岂不是成了到她那里打秋风了？”
“可是，咱们现在不去，等咱们这边开起来了再去，岂不是显得刻意了些？况且，我说句不好听的，咱们这一辈子，也追不上她，什么时候去，都是打秋风。姐姐你说呢？”
一旁的玉墨亦道：“桑生，小莲说得也有理，三年不上门，是亲也不亲，没事多去走走，你也是陈姑娘的患难之交，当初，咱们能离开红香楼，也是得了她的力的。”
小莲说得有理，桑生又何尝不知道，可是，她现在实在不想去瑶光苑。
她怕到了那里，自己会想到，前世的自己，与靖王殿下一起过了几十年，也没到过瑶光苑。
她怕听到靖王殿下口里唤着“素素”，眼里看的却不是她。
……
只是，小莲、玉墨都这样说，桑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推辞。
“米豆杂果我都预备下了，姐姐要不要去煮。”王示开口问道。
这样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桑生。
今儿，正在腊月初八，该熬腊八粥的日子了。
而皇宫里，每年也要熬上四锅，一锅敬神，一锅赏赐百官，一锅分与贫苦，一锅留在宫中。
这个时候，靖王一定是在皇宫中的，肯定是没有时间来瑶光苑的。
桑生对王示笑笑，道：“回来再煮吧，咱们去看看三愿姐姐的。”
推开院门，却见一个人团成一团，在门洞里。
身上已经盖了薄薄的一层雪。隔着雪，依稀还能看到，那是一个书生打扮。
桑生叹了口气，道：“得，今儿哪也去不了了，王示，咱们先把他搭进去。”
说着，上手便拉那书生的胳膊。
“姐姐慢着，我来。”小莲一边说，一边帮着王示，让王示背着那书生进了院儿。
到了王示的屋子里，王示将那书生放在炕上，问桑生道：“姐姐，要怎么办？”
桑生叹了口气，道：“这下好，不找郎中，也得找郎中了。你去找黄郎中来，我去煮粥，小莲，你跟我一起去。玉墨姐姐，你回屋，愿意做什么，便做什么，这里的事儿，不用你管。”
玉墨道：“我跟你们一起去熬粥吧。”
桑生笑道：“姐姐你也会做饭么？”
“不会，可是挤在一处，总能省些炭火不是么？这个人，明显便是冻的。”
桑生知道，玉墨这是担心着自己几个人，若是不知俭省，将来也沦落冻饿街头，便劝道：“姐姐愿意跟我们俩去，便去，不过姐姐，我可把话说在头里，咱们几个，总不会落到这个样的，他这样，倒不是因为没钱买炭，倒更像是被人撵出来没地方去的。”
小莲也道：“姐姐你到厨房也没地方待，又何苦呢？咱们现在，也不缺个炭盆钱。”
玉墨轻叹一声，神色清冷地道一声：“也罢。”便回屋了。
看着玉墨的背影，桑生心下恍然，玉墨恐怕不只是炭钱而担心，而是当黄郎中就要到来时的不知所措。
小莲王示却是不知道这些，只看着桑生。
桑生拉着小莲道：“咱们去吧。”又对王示道：“路上雇两车，别图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