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恐惧,还是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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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门声惊动了三人，小莲要去开门，却是被桑生拦了下来。

如今的世风，女孩家独自抛头露面总是容易引来一些非议，那么，这些要见人的事儿，还是让她一个人做吧。

毕竟，她相较于小莲、玉墨，她更能应付得来这些，她也有些拳脚。

打开门，迎面而来的是个差人，那差人直愣愣地对桑生：“李姑娘在么？”

“我就是，有什么事么？”

“里正大人请你过去。”

桑生微微一笑，道:“您稍等，我嘱咐两句，便跟您过去。”

回到里屋，嘱咐了小莲、玉墨“除了王示回来，谁来也别开门。”桑生便跟着差人去见时里正了。

到了时里正家中，与往日不同，时里正坐在炕上，一个打扮妖冶的女子，跪在他的身后，替他按着肩膀。

时里正看到桑生进来，伸手一指桌上，道：“东西都齐了，你看一下。”

桑生走到近前，见桌上两叠纸，一叠是锦丝华堂立的执照，只还差他们几个人的签字，另一叠则是她与时里正所要签的契约，旁边还放着一匣印盒。

桑生打开印盒，看到小小一枚黄杨木印章，上面刻着“锦丝华堂”四个字。她将印放好，又将那叠契约细细地看了两回，方抬起头来，对时里正道：“这样快，真是有劳您了。”

说着，将锦丝华堂的印落在了契约之上。又拿起笔来，在锦丝华堂的执照之上，添上了自己的名字。只要回去，将另三人的字签上，她的绣楼，便算是立下了。

桑生将印放回印盒，双手拿着契约，双手交与时里正。

“您看一下。”

时里正只看了一眼，便将其中一张，收了起来，又将另一张递回桑生手里。

“就这样，还能有什么差池么？今儿我这里还有事儿，就不留你了。”

桑生含笑道：“是，小的回去让他们把字都签了，便叫人给您送来。不打扰大人了，小的告退。”

收好东西，桑生便回了家。

却说时里正那边，他享受着身后妖冶女子的按摩，半眯着眼，十分受用地道：“娟儿，你看她怎么样。”

那被称为娟儿的女子“噗嗤”一声，笑道：“我呐，劝您别打她的主意，这个人，没那么好惹。”

时里正转过头去，道：“你说什么？”

娟儿笑道：“老爷您这几日怎么谋划的，也都同我说了，要我说，您就按明面儿说的那些话去办，别另打歪主意。她这个人，不是您能笼络到家里来的，便是真到了家里，我告诉您，咱们这家里，有不了一天安静日子。这还不可怕，就怕一样，她把我们姐妹，都笼住了，这家里，就没您什么事儿了。”

时里正刮了下娟儿的鼻子，笑道：“胡说什么呢？”

娟儿换了一副郑重的神色，在一旁坐了下来，道：“寻常的女孩子，听了您给开的那个价码，哪里还能有什么自己的主张呢，又怎么会在这几日里，和您一点点地拉扯，让您替她把这执照给弄下来了。”

时里正轻哂一声：“那又有什么呢？这绣楼开不了张，那就是一张废纸。”

娟儿正色道：“她能在这个时候，让您给办下来，那就不会是废纸，您是智计百出，我们姐妹平日里都很佩服的，不过呢，一年的时间，您既做不到让她的绣楼无法开张，也做不到把她笼络到咱们家里来。”

时里正亦严肃下来：“你接着说，能不能让她的绣楼开不了张的话先放下，你先说，我怎么就不能把她笼络过来。”

“她是京中口音，京里人，经过见过的人和事，都比咱们多，您在这镇上，是首户，是里正，可到了京中，却算不上什么了。您想打动她，凭什么？”

时里正驳道：“在京中，我是玉锦坊的老板啊。”

娟儿嘻嘻笑道：“这样的买卖铺子，在京中不知道有多少，您想考财帛，却她的心，怕是难了。凭财不可以，那么凭貌？您的模样，怕是也不成。”

“她自己的模样，又有多好么？叫我看，比娟儿你，可是差得远了。”说着，一点娟儿的额头。

娟儿樱唇撅起，道：“既然比我差远了，您为什么又要琢磨把她笼络到手呢？”

时里正笑道：“我要你，是因为我喜欢你，我要她，是因为她是个聪明人，既然到了这镇上，我就得把她笼住了，不能让她与我相争。你那几个姐妹，也是各有所长，我要的，也是她们的长处，不是我有多喜欢她们。这女人啊，有再大的本事，一但嫁了人，这些心思，便也都搁在了夫家。再说了，我这也是在仿古。”

娟儿轻哂一声：“你说说，我听听，是哪位古人，像您似的，这般着三不着两的。”

“这叫什么话，你啊，白有些聪明劲，偏偏不肯读书。昔日，嫘祖首得抽丝编绢之法，貌虽丑，轩辕皇帝却娶其为元妃。如今，嘿嘿，我看她倒没有那么丑，只不过脸上几个痘子有些碍眼，回头请个大夫给治了，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时里正越说，越有些得意。

娟儿轻哼一声：“这话说的，您跟她，哪个比得上那正经古人了？我劝您，还是别打这个主意。别看我才与她见了一面，可是我知道，她这个人，没那么简单。”

“怎么，你是怕，有了她，我心里便没你了，是不是？”

娟儿别过头去，轻叹一声：“罢了，我现在说什么，您也不肯听，就这么着吧，往后，您也少问我话。问了，我也不知道。就当这家里，没我这个人吧。”

“好娟儿，你吃醋了，是不是？”面对爱妾的嗔怪，时里正放软了声音。

“我吃什么醋，您口口声声地说，我同她们不一样，其实，我又如何不知道，在您那里，我同她们，没有什么两样。您说我有些聪明劲，愿意同我谈谈讲讲的，我也知道，您看中我的，就是这些，我不愿意让她来，是有我的私心，我知道，她来了，这家里，也就没有我的地方了。可是话说回来了，方才我说的话，也不是为了让她别来，而哄您的。她来了，若是心在您身上，我们姐妹几个，谁也不是她的个儿，若有一日，心不在您这儿了，她能把我们几个，都笼络走。”越说到最后，娟儿的神情，越是冷淡。

时里正拉着娟儿的手，道：“娟儿，你接着说，为什么你这么看？”

娟儿轻叹一口气，道：“您手里的东西，就那么多，她想多要，便得从您身上下手，您分我们的多了，她得到的就少了，您说，她又怎么可能让您分给我们呢？”

“你们，是不是，都是这么想的？”

娟儿哂笑一声：“我们是谁？刚还说我和别人不一样，这会儿都这么想的我们，又是谁呢？”

时里正一时被问住，轻轻地摇摇头，笑道：“娟儿，聪明是好事儿，太聪明了，也不一定是好事儿。”

娟儿冷了神色，继续评价着她只见过一面的李桑生，道：“她是聪明人，又比我多认些字，我怕她，是见到她之后，本能就怕她，仿佛那鼠儿看到狸猫一般，哪怕那狸猫没打算伤它，它也害怕。其实，我也知道，她应该是没有害人的心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我就莫名地恐惧起来。老爷，锦丝华堂的几个股东里面，花小莲、玉墨，也都是女子，但这样的名号，绝不是什么亲姐妹。她们能在一起开店，中间张罗的这个人，没有大本事的，做不到的。”

时里正笑道：“几个人合伙开买卖的事儿，很寻常的。”

“老爷您不知道，女孩子办事儿，有的时候比男人要难，单独是几个女孩子能娶在一起，决定一起开店，就不容易。这样的女孩子，她的心思，一定不只在后宅之中。便是真把她给限制在了宅院之中，她到最后，不把本家的经营都拿到手里，是不肯罢休的，而她，现在能让几个女孩都娶她身边，真进了咱们家，一定也有本事，让您这几房姨太太也聚在她的身边的。”

时里正微微皱眉，道：“你之前，不是也有自己的买卖么？”

娟儿长叹一声：“那不一样的，我只不过是一个人，开个小酒馆，也没个帮衬，她却能找来和她一样想要开店的女孩子，这便比我难得多了。”

时里正笑道：“你说的话，我记下了，我会想明白了再动手的。”

娟儿见时里正还不肯彻底放弃，长叹一声。

一时又道：“其实，方才说怕她，也不准，那不是怕，是臣服，我也不知道，明明她是那样的普通，一举手一投足，却让人……罢了，老爷，我也有些说不太清，或者，有机会，您让别的姐妹们，一起看看她吧。”

时里正笑道：“她们都不及你明白的，问了也是白问，你放心，没到弄明白之前，我也不会招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