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一会儿吵,一会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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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在聚仙楼上正说着话，只听“噔噔噔”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传来。
一个差人，到时里正身边耳语几句。
时里正便与诸人告辞。
时里正一走，在场三人，都有些尴尬。
桑生命伙计将饭菜上齐，对吴英道：“吴掌柜的，不管怎么样，咱们把饭吃了吧。”
吴英道：“好。李姑娘，时候不早，咱们把饭吃了，也就都散了吧。”
桑生微微一笑，道：“也好。”
对于吴英这个人，桑生是没有什么喜恶的。
因为吴英，她在这个镇子不能再稳扎稳打的去卖花样子，一点点地赚钱，过日子；可是，同样是因为吴英，她至少得到了一年的安稳日子。这一年，她们几个人不用为温饱而发愁，这便已经强过很多人了。
之所以她会想着吴英的那方砚，为着此时尚是无辜的吴慧是一层，另一层原因，却也实在是为了她们自己。
不说话的时候，饭吃得便都快了。
桑生拿往米饭之上浇了一勺三鲜汤，又舀了勺八珍豆腐，连汤带饭的一起喝了。
经过了红香楼里的一段日子，桑生还是觉得这样热热乎乎，有汤有饭的，吃起来更香。
吃了一碗，桑生看王示、吴英二人，还在慢条斯理地吃着菜，便也不催促，也夹一些菜吃。一时，二人吃完了饭。
又喝了几杯酒的吴英对桑生道：“那方砚台，回头，我给您送过去。”
桑生微微一笑，道：“那倒不急，万一您还能找到能出全价的买主儿呢？不过呢，我的意思是，您这个东西，若是一直没有出手的意思，也还罢了，既然说了要出手，那么，难免有人看了眼馋，宁疾毋缓吧。”
吴英含笑道一声：“是”，站起身来，向桑生、王示一抱拳，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了，改日再回请姑娘还有王老板。”
桑生、王示亦站起身来。
桑生对王示道：“你替我送一送吴掌柜的。”
王示上前，搀着酒有些过量的吴英。
而桑生则命伙计将剩菜打包，连同点心，一起带了回去。
回到家里，小莲、玉墨正各自做着自己的针线，看到桑生拎着食盒回来，小莲从炕上跳下来，从桑生手里接过食盒来。
桑生到炕上，道：“带回来些菜，都是没怎么动的，就着中午的粥，吃一些吧。”
小莲便去热粥。
玉墨却是头也不抬地道：“你们吃吧，我不饿。”
一听玉墨这样说话，桑生便有些头疼，她轻轻地按了按自己的额头，道：“我的小姑奶奶，谁又招你了。”
玉墨冷笑一声：“没人招我，是我自己的事儿。”
桑生轻轻地摇摇头，道：“没人招你，你自己的事？那好，你的事情，我不问，但是一会儿小莲端来了粥，没多有少，你得吃一些。”
玉墨别过头去，咕哝一声：“我吃不吃，与你什么相关？”
桑生实在摸不准，玉墨又是怎么一回事，只等一会儿小莲回来，再去问小莲。
便倚在炕上，轻轻地阖了眼。
这一日，她也累了，趁这会儿小莲不在，玉墨又不说话，王示还没回来，索性咪那么一小会儿。
迷迷糊糊地，只听小莲软软地声音：“玉墨姐姐，我错了，不管怎么样，您多少吃些东西啊，别拿自己的身子骨，跟我置气啊。”
桑生心头一凛，强压下自己睁眼的欲望，继续听她两个人的对话。
“好姐姐，你别不说话啊。都是我的不是。”
“你多少吃一口，便是我有了天大的错，你也别辜负了桑生姐姐给咱们捎吃的来啊。”
“要么姐姐，你干脆打我几下？”
……
听着小莲不停地哄着玉墨，玉墨却始终不发一言。
桑生睁开眼睛，坐起身来，道：“这吵吵嚷嚷地，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二人的神色，皆有些尴尬。
桑生道：“我不在的这会儿，你们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不能对我说，是么？”
小莲走到桑生面前，对桑生道：“桑生姐姐，替我劝劝玉墨姐姐吧。便是恼我，也吃些东西吧。”
桑生问道：“你们谁也不说出了什么事儿，让我怎么劝？”
小莲方要张口。
只听玉墨重重地咳嗽一声。
小莲便不再开口。
桑生深深地吸了口气，道：“好，好得很，都不肯说是吧，那好，咱们就谁也别说，就这么耗着，饭也都别吃，事也都别做，赶明儿咱们都饿死，算是一了百了。别，咱们也别饿死……”说着，急急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儿来，重重地往桌上一拍，道：“这里面是鹤顶红，干脆咱们几个分着吃了，等一会儿小二回来，给咱们三个收尸。说吧，咱们是谁先来，是按年纪，玉墨你先，还是按贫富，小莲你先？或者什么也不分，干脆我先来。”
说着，桑生拿起瓷瓶儿，便要打开塞子。
玉墨、小莲看桑生竟是要来真的，连忙上前伸手要夺。
桑生忽地一吼：“都停下。”
玉墨、小莲被吓了一跳，皆下意识地往后一退。
桑生一边收好瓷瓶儿，一边望着二人，道：“怎么，都还是不想死，是不是？那现在，能不能好好吃饭了？”
玉墨、小莲都有些委屈地点了点头。
桑生实在无心再问二人究竟因为什么这样，只坐回炕上道：“我累了，先眯会儿，一会儿小二回来了，想着叫我。”
玉墨道：“你还是擦把脸，舒缓舒缓，直接连夜儿睡吧。有什么事儿，明称一早再说，也是一样的。这么睡一会儿又醒，到了晚上，该睡不着了，久了，怪伤身的。”
桑生轻笑一声：“姐姐既然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儿，便也别管我的身子了。”
玉墨被桑生抢白了，别过头去，道：“怪我多口。”
桑生叹了口气，却也依着玉墨，拿水擦了脸。
看着默默无语地姐妹二人，桑生道：“今儿，什么话也都不提了，一会儿吃完饭，便都睡吧。明儿一早，我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个答复。咱们几个，到底能不能一直走下去。毕竟，我也不能一直守在你们两个身边，我也不想，我一不在，你们就吵闹起来。”
玉墨、小莲，面对着桑生，皆有羞愧之色，桑生也不理会，只躺在炕上。
双目一阖，眼前只看到白日里于手环之中所看到安王殿下，耳畔不停地响起那一个“杀”字。
杀，究竟是要杀什么人呢？
不管是要杀什么人，眼下的她，都没有力量去救。
前世这个时候，自己还在红香楼里做着姑娘，那个时候的自己，甚至还没有同靖王相遇。
红香楼里的岁月，她差不多过得是两耳不闻窗外事，那个时候，自己并没有力量打探消息，也不能指望从春娘口中问出什么来。
那个时候的自己，每日里心心念念的是自己的爹娘，还有两个哥哥。对于朝政、时局，自己竟是一无所知，完全没有一点头绪。
既然没有头绪，那便什么也不要想了。也许，那并不是前世的这个时候，而是之后很久的岁月呢，便像吴掌柜的那块砚台，自己所能看到的景像，已经是十几年以后了。
当时，误以为那方砚所引发的人命已经发生了，还险些将误解了吴英，以为他是什么人命要犯了。
罢了，不要再想安王了，往后，只是多留神一些，也就是了。眼下，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也不会有什么精力会注意到她这个市井小民身上了。
放下了心里的包袱，桑生的心里，渐渐轻松了起来，周围的声音，也渐渐清晰起来。
一时，只听小莲道：“这个豆沙馅，我吃过。”
玉墨道：“豆沙不是都差不多么？能有什么区别？”
背对着二人的桑生，不由轻笑一声，心里暗道：“真就都还只是个孩子，这一会儿，就又都好了，看我明天，再怎么取笑她们的。”
“不一样的，每个人做出来的口味都不一样的。有人爱用红糖，有人爱用白糖，还有人爱用花蜜。他这个却是三样一起按比例调的，应该还有一样，是我不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小莲嘻嘻笑道：“玉墨姐姐，你真的吃不出来，这个味道么？之前，红香楼里的豆沙点心，就都是这个味儿的。”
“你是说何老七？”玉墨有些惊讶地道。
小莲戏笑一声：“才不是他呢，他红案是个尖子，白案却是寻常得很。是后面来的那个帮厨的，叫李什么来着，他的点心，就是这个样儿。”
听到这里，桑生却是再也安静不下来。小莲所说的李姓厨工，是她这具身体的生父李好古。
那个时候，李好古为了所谓的李家的名誉，给她送来了那瓶毒药。
因为这，她便与李好古闹翻了，却不想，到了这座小镇，却又以这样的方式遇到了。
红香楼时，她只当李好古帮厨只是一个说辞，却不曾想，他真的是有些厨艺的。
往后，聚仙楼还是少去吧，回头叫小二再问问，镇上还有没有别的酒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