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烂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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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曼将篮子放回车座上,双手握紧手电筒,冒着大雨再次走到门前,双脚陷进淤泥中艰难的移动。他沿着进来的铁门方向拐,顺着走出门。
看到门外的场景,他意识到,这路真是走不了了。
黑夜将从天而降的连成一片的颗粒水滴罩了件隐形外衣,只在海曼手电筒扫过的时候能见到针状的连线,在无风的时候笔直地接连而下。
落下的雨水在地上形成铺天盖地的威势,像一群黑蚂蚁大军发动的进攻,顺着下坡滚流而走,在倾斜的坡度上展开了一场关于发动泥石流的申告,由此产生了两方的派别:反对方深入地底与河水汇合,赞同方猛烈进攻将土地存在过的痕迹掩埋。
在海曼右前方已经积了一大滩的水,成了个小水池,雨水砸在里面,或许那是惨败雨水的尸体。而在他的脚边是一堆的水果。
雨水已然将水果原本坚硬的地表浸软,一滴一滴的水珠落在上面,连泥土都能被砸得飞溅起来。地表在这短暂的时间内被塑造得变化多样,一会坑坑巴巴,一会平平整整,却没有很大的水坑。海曼踩在上面,泥土都要将他的腿吸进去。
海曼费力地走着,雨水将身后的脚印掩埋住,他疑惑地转了转头,停下来,因为他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恶臭的坏东西正在土地上肆意生长。
悄无声息。
海曼往四周看了看,拿着手电筒照了照那堆被泥覆盖着的水果,顺着那处又往前照了照。前方也零星地散布着几个。正前方猛地滚下来一个圆形的东西,海曼看不清,猜想应该也是被雨水冲刷下的水果。
他皱着眉,用鞋子踩一踩脚边的水果,触感有些不对,简直像踩在稀软的泥土上。
海曼低下头仔细瞧了瞧,但雨太大了,他还是看不真切。
将斗篷理了理,半蹲下来,用手指轻轻拨了拨被泥糊住的橘子。
结果没有拨动,它像在粘在了地上,海曼犹豫不定,他感到这些水果有些不对劲,咬咬牙摘掉手套拿食指戳了戳,一下就将橘子戳烂了。
这个橘子已将腐烂完了。
他站起来,将手电筒往左移了移,再次照在那一堆水果上。
才这么一会的功夫,地上的水果已被雨水打的稀巴烂。每一个都是腐烂的,对于这么大的雨来说这是轻而易举。腐烂的水果和泥土混在一起,散发着浓郁的臭气。
“什么东西。”
海曼嘴里嘀咕一声,用手套擦擦手指。拿着手电筒往前走,想要再去看看。他将手电筒往前照,这时从上坡又滚落了几个水果,这绝对是新鲜的。
海曼躲了躲,等到水果掉落在身旁,拿鞋子轻轻捻了捻。
果然,降落的水果已经全都是坏了的。好像只要掉到海曼身边,水果就会立即腐烂,连一眨眼的功夫也没有,他简直成了个令水果退避三舍的瘟神。
雨越来越大,上坡的路全都是稀烂的泥土。
海曼瞧着自己的裤腿,不打算再往前走。看这种情况,一定是不能离开了。
“希望有密道吧。”海曼盯着脚边发绿的橘子说道。
他转过身,快速行走,走进门里,他深深喘了喘气,闭上眼休息了几秒钟。
举着手电筒四处照着,海曼在不远处找到了威廉丢下的苹果。
他俯下身,轻轻呼吸。刚想拿手指再碰一碰,就看到一只只白色的肉虫子从苹果里钻出来,紧接着是一只坚硬外壳的黑虫子,原先完整的苹果已经只剩下个核。
海曼快速起身,甩甩手,再鞋子在泥地里磨一磨,用手电筒往四周照着,试探地呼喊,“谁,谁在那里?”
没有人回应他,只有越来越大的雨声。
他慢慢在泥土里往前走着,想不通为什么门里面也是泥地。
手电筒的光反射了,终于,屹立在黑暗中的城堡完完整整地在海曼眼前重现。
“这是什么地方?”他惊讶地问,在这个角度,他才发现这个城堡是缺了一半的。
城堡最左侧的建筑不见了,就像是一场大火将城堡的左侧烧毁了。烧毁后的一半屋子裸漏在外面,仔细看还能从‘残肢’中辨别出椅子和桌子。
但他也感觉不怎么对劲,按理来说,他刚到这里时不可能看不到这里缺了一角。
海曼只能安慰自己这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在梦里他什么没有见过?就连世界毁灭他都参与了,并且不止一次。
他扬了扬斗篷,将积攒的雨水抖了抖,却没有什么大用处,雨还在不停地滴落。他踩在泥地里,浑身不舒服,慢慢走到马车的停放间。
将斗篷摘下,海曼在这个避雨的棚子下抖了抖水,低下头,这才瞧见鞋上沾到了几只白虫子,正在蠕动着往上爬,费力的和海曼在泥土里走是一样。
“哦,恶心。”
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拿出手巾擦了擦,这实在是不愉快极了。
做完一切后,海曼将斗篷搭在车夫座椅上,走到后面将车厢快速打开。
警惕地走进去。
新的蜡烛点燃时,海曼难得舒了口气,果然光明是伟大的,能给予人那么多的勇气。
依旧是那样,花篮里的水果也全部腐烂了,只不过是萎缩着腐败,没有生虫子,面包也是干硬异常。
所有的食物都缩成了灰溜溜的一团,这应该是没有淋雨的原因。
他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湛蓝的眼里闪过令人胆寒的黑暗,里面藏着深不可测的力量。外现只是转瞬即逝,海曼一点也不知道。
他用两只手提起花篮,屏住了呼吸,准备将它们扔出去,刚伸出手又停了下来,偏过头想了想,海曼又将它们放回了车厢内。
重新穿戴好斗篷,他打算回原来的房间,又急忙冲进急促的雨中。
往前走了两步,海曼感觉到不对劲,步伐慢了下来。
“谁?”他问了一声却无人回复,只能继续往前走。
他听到了金属摩擦的尖锐声音,就像是一个生锈的铁人,身上的零件不牢固了,随着铁人的走动,咣咣咣地响个不停。
他放轻走路的脚步,却无法做到,泥土实在是太稀了。他想了想,紧接着停下来,金属摩擦的声音也随之停了下来。
海曼维持着往前走的姿势不动,屏住呼吸,湛蓝的眼睛在黑暗里发着幽光。
他紧盯着前方静静等待了几秒钟,手电筒的光在雨中形成破碎而迷幻的色彩,瞧着什么都不清晰。
雨水沿着城堡的顶端往下流,水润的光泽在漆黑的夜里冰凉又明亮,就像脖子被刀划开,迸射出的红色液体将纯洁的墙壁染上了颜色,显明的晃眼。
海曼感到雨水在顺流而下,就像无法消灭的火焰般,将这个地方占据。
海曼微微地动了动头,他明白现在没有自保的能力,不能去打草惊蛇。
眼睛往左侧转了转,又往右侧转了转,什么也没有。他继续呼吸,抬起腿往前走,手电筒一点点往左侧偏了偏,依旧什么也没有照到。
哐哐…哐哐。
金属的摩擦声又开始了,只不过这一次是渐渐远离海曼,但海曼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耳边又响起了另一个声音,一种十分奇怪的声音,寻常不太注意的声音,是雨打到什么的声音。
海曼听得很不真切,毕竟现在满耳都是雨声,但他可以确信身后又出现了一个人。
海曼抿了抿嘴,目视前方加快速度。奇怪的声音一直紧紧跟随着他。
等走到那扇破碎的窗户旁边,海曼看见了屋内的光亮和阿莱夫的身影,他握紧了斗篷里的书,迅速转身,手电筒照向身后。
刷!
“安娜,是你?”海曼将手电筒往中心偏了偏,避免照得人眼睛疼。
后面的人是安娜。
他照到了身后一直跟随着的安娜,也知道了那个声音的来源,原来安娜撑起了一把金属的伞。海曼还没有见过这般沉重的伞,也就不知道雨打在上面发出的声音,但他知道雨滴落在金属上的声音。
他的视线往下移了移,见到安娜的鞋子干干净净的。
安娜真是臂力惊人、轻盈非凡。
“是我,海曼少爷。”安娜睁大眼睛说,漆黑的瞳孔一动不动,半点不受强光的刺激。
“你为什么不说话?一直都是你跟随着我吗?”
“当然。”安娜往前走了两步,“因为我在等待时机。”
“什么时机?”海曼抬了抬头问道。
轰轰。
一道闪电在眼前炸开,照亮了安娜惨白的脸,她咧开嘴笑着说:“就是这个时机,在闪电里出来不是很有趣吗?对吧,海曼少爷。”
这双不惧光的眼睛应该是这般练习的结果。
海曼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手电筒往她身后照了照,黑乎乎的也看不清。他猜想最先听到的声音一定不是安娜发出的,虽然她拿着一把金属的伞。
“有趣极了,就像马戏团的表演一样有趣。你知道吧,我是个小孩子,最喜欢这种出其不意了。”海曼将手电筒关闭,“不好意思,我平时不会拿灯照别人。”
“没关系,这不是平时,我也不是别人。我见您第一面就感觉到莫名的亲切,没想到海曼少爷也是这么对我的,我们真是有缘极了,亲近的就像见过面一样,没能伺候您真是我莫大的遗憾。”
她僵硬着后背行了个屈膝礼。
“说的没错,安娜。你将我要表达的意思,一丝一点的偏差也没有叙述出来了。不过,不需要遗憾,我来到这里已经是缘分了。看看你的模样,没错,你的脸蛋让到熟悉极了,我在万圣节每次都能见到和你相似的面孔,亲切极了!”
海曼夸张地说,做着他八岁后再也没有出现过的天真又惊喜的表情,在他看来简直是傻透了。
安娜喜不自胜地捂嘴。“哦哦。”她喜悦地叫着,“我也最喜欢万圣节了,简直再也没有一个节日比得上这个了,它是最棒的!我们可真是默契哦。我再次为不能伺候您感到遗憾。”
“用不着。”海曼摇了摇头。
他坐在窗户边,和安娜聊得不亦说乎,接着说:“我也是,这是最棒的,万圣节。我喜欢绑带怪人和恐怖女巫,你喜欢什么?”
安娜摇了摇头,笑着说:“哦哦,我可和你喜欢的不一样,我最喜欢小孩子了,咒怨小精灵,断腿小婴儿和瞎眼小宝宝是我的最爱,当然,还有掉头怪娃娃,我可爱这个了,它们非常有趣。”
“你喜欢虫子吗?”
“喜欢,你也喜欢对不对?”
“我刚才见到了。”
安娜捂住嘴说:“您见到可爱的小东西了?这可真是好运气,我在这个家中还未见过呢,可以给我讲讲,我很高兴能了解您见到的可爱小东西。”
“当然,或许我们可以改天再聊。现在我需要进屋了,安娜,果然如你所说的,我们走不了了。”海曼无奈地耸耸肩。
安娜立刻说:“那可真是遗憾,不过我会弥补的,在这里居住会让您的遗憾降到最低的。我立刻带您去您的房间吧,阿莱夫的房间就在您的隔壁,紧挨着。”
“真是太感谢了,不过我还是想要见一面卡特先生,要不然实在是太失礼了,安娜,你既然与我那么投缘,一定最明白我的想法了。”
安娜的表情扭曲了一瞬,转而露出遗憾的表情,“真是不好意思,我的主人真是体弱多病,一场雨就将他打倒了。他生病了,咳嗽的非常厉害,您可不能染病。”
“我身强体壮。”
“他禁受不住病痛早早睡下了。”
“我更要见一面了,为了表示我的关心。我想卡特先生不会介意的。”
“他不喜欢睡觉时被打扰。”
“我懂医术,看过无数的医书,我能保证悄悄地见他,顺便看看他病的情况。你知道,在睡梦中死掉的例子数不胜数。”
“请举一例。”
“我的母亲。”
安娜停住了,露出哀伤的表情,“抱歉,我不知道,都怪我。”
这是海曼编造的,他才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有没有死,即使死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死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与安娜的对话。
他将头低下,半边藏在阴影里,露出伤心的神色说:“安娜,你知道吗?就在刚才我又想起了我的母亲,我的妈妈,她是那么的好,那么好,我不该告诉你的,但是……。”
他哽咽着将手放在嘴边,“抱歉,我讲不下去了,这真是太悲伤了。”
“我知道,我知道,海曼少爷。”安娜痛哭流涕。“这真是太悲伤了,您别说了,求您了,我的心在为您的流泪。”
“你能明白就好,所以我更要去看看卡特先生,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安娜难为地说:“这可不行,这件事办不到。”
“求你了,安娜,你忍心看我一整夜都陷入惶恐和思念中吗?”
安娜往后退了退,摇着头说:“当然不愿意,但是这改变不了什么,老爷还是要睡觉的。”
好吧,安娜是对的,海曼不能一直看着他,况且海曼也不打算继续耗下去,他感到了厌烦。
“但是瞧上一眼会让我放心,一眼就好。”他也不打算直接放弃。
“这真是件麻烦事,为难事!希望您谅解,我是在为您着想,老爷极其不喜欢睡觉的时候被人打扰,这件事真是太麻烦了!”看她的样子无论海曼如何说,她就是不同意了。
海曼捂着额头,脸上露出即将奉献一切的夸张表情,说他下一秒就要抱起炸药包往前冲都值得人相信。
他颤抖着,用强撑着的平淡语气说:“没错,安娜,太难了,还是让我为难吧,我只好明天见卡特先生了,就让我整夜陷入无尽的恐慌中吧,只要不让你这么为难就行!这是我应得的。”
他真是与伊旭塔学习了很多,浮夸的表演让人不寒而栗。
“真是太好了,海曼少爷,您真是贴心极了,为表达我对您的感谢,我这就带你去您的房间吧。”安娜瞧着真是开心极了,恨不得跳起舞来。
“再等会,安娜,我需要和阿莱夫说一声。”
“那是自然,海曼少爷,我在门边等着你。”她指了指屋内。
海曼再也不想与她拉扯,恢复正常的冷淡表情,直接从破碎的窗户里跳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