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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摊主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晓雨停好车子，看着摆在一块帆布上的几条鲅鱼，问道：“这鲅鱼是今天来的吗？”

摊主笑着说：“你是杜老师吧？我卖的东西都是最新鲜的你放心就好。”

晓雨奇怪的问：“大哥你怎么知道是我？”

汉子笑着说：“你骑的电动车是我老婆的，我老婆经常跟我说起租了我侄儿房子的杜老师，我看着你眼生，就猜一下。”

晓雨听到是张大姐的男人，赶紧说：“大哥你好。”

汉子笑着说：“你好你好，我的东西呀，你放心的买就行，我给你最低的价格，最新鲜的东西，你要买鲅鱼吧，这几条就很好。”

晓雨看汉子给她挑的几条确实挺好，一个劲的点头，称了重，汉子又给搭上一条小黄花，说：“这个带回去用油煎了吃，味道不错。”

晓雨也不矫情，谢过之后，就骑着电动车往镇上走。

镇上有一座规模不小的超市，距离学校不是很远，晓雨来这边买过日用品，知道超市里面有一个专门卖肉的柜台。

因为还没有到下午买菜的高峰时间，冰柜里面放着的肉种类还是比较全的，晓雨买了两斤五花肉，又买了一些要用到的调料，看看卖菜的那边刚送过来的青菜挺水灵，就买了几样，当然没有忘了买韭菜。

晓雨骑着电动车回到家里，钟思睿跟殷季航已经回到家里了。

钟思睿见了，惊讶的问道：“你去哪里借的电动车呀？”

晓雨说：“张大姐借给我的，你先把东西拿去厨房，我把张大姐的电动车给还回去。”

张大姐看到晓雨，问她：“杜老师，刚才我看你老公跟一个男的一起从这边走，那是谁呀？”

晓雨说：“我哥哥。”

张大姐说：“你哥哥长得真排场，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排场的人呢，你哥哥成家没有呀？要没有，咱们这边可有好些长得好看的小姑娘呢，我帮你们介绍一下呀。”

晓雨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说：“张大姐，我把车子给你停到门口了，这是钥匙，我去码头买鱼正好碰到你们家大哥呢。”晓雨心里却在想，自己的哥哥，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成家呢。

张大姐笑呵呵的说：“我们家这个男人呀，既不想出去打工，也不愿意在家里种地，就喜欢去海边倒腾些海鲜，他呀，在海边过了几十年，卖的海鲜可都是最新鲜的呢，以后你有什么想吃的就跟我说，我让你大哥给你弄最好吃的来。”

告别了张大姐，晓雨一边想着刚才张大姐说给殷季航介绍对象的事情，一边往家里走，到家了，发现钟思睿已经把鲅鱼处理好了，交代他把鱼肉跟猪肉分别剁好了，自己则是和面，洗韭菜，等到钟思睿把肉剁好了，晓雨这边也把韭菜洗好，甩干净水分，细细的切了。

殷季航就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两个人干活，殷季航觉得晓雨跟钟思睿这两个人，分别看的话，就会觉得这是两个世界的人，毕竟，一个海归精英，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学老师，但是要放在一起看，特别是两个人一起做事情的时候，就会觉得两个人其实很般配，他们做起事情来，周围的气场让人觉得很舒服，让人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就应该是这样的，就应该是这两个人在一起才对。

晓雨把面板放好了，拖出来两个马扎，给了钟思睿一个，自己坐一个，看着靠着门框站着的殷季航，问他：“哥哥会不会包？”

殷季航摇了摇头，说：“我还真不会这个。”

晓雨有些得意的说：“钟思睿会，还包的很好，比我包的还好呢。”

钟思睿看着晓雨得意的样子，心里觉得挺好笑的，又觉得挺感动，说：“其实我做的也不是多么好。”

晓雨说：“最起码比我包的要好呀，我擀皮还行，包的话就不行了，不敢放太多的馅，怕撑破了，可是饺子放馅少了又不好吃。”

晓雨擀皮，钟思睿包，两个人配合的倒也是默契，晓雨一边做，一边说：“刚才我去给换电动车的时候，张大姐说哥哥长得排场，是她见过的最排场的人，还问哥哥有没有成家，没有成家的话，她就给介绍个小姑娘。”

殷季航听了，没想到这边的人竟然还有人想要给他介绍对象，说：“我倒是没有成家，不过我没有成家的打算。”

晓雨听了，手里的动作一顿，问他：“为什么呢？”

殷季航叹了口气，说：“大概是父母的经历让我心里留下阴影吧，我觉得我在婚姻里面没有安全感，就一直没有找对象的打算，我很怕自己做不好，会害了人家。”

晓雨没想到会这样，跟钟思睿面面相觑，殷季航看两个人的样子，笑了笑，说：“是真的，我就这么想的，人小时候的经历，会影响人一辈子。”

晓雨叹了口气，说：“我觉得我幸好早早的就被接回来，在爸爸跟阿姨身边长大。”

殷季航说：“现在想一想，我也挺庆幸你被接回来，爸爸是个好人。”

晓雨接了一句：“好人不长命。”

殷季航说：“在最好的年华溘然而逝，我们只记住他的好。”

晓雨说：“我跟你这样说爸爸，现在都不难过了，刚开始那几天，我都跟做梦一样，爸爸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爸爸这个人吧，是个挺较真的人，工作要做到最好，对我跟晓雪呢，也是极力的要做到一个好爸爸要做到的，我有时候都要替他觉得累，他还跟我说，成年人就应该这样呀，工作要做好，要对得起自己得到的，要对家里人负担起自己应该承担起来的责任，好好的对待自己的亲人。”

殷季航很认真的听着，听晓雨说完了，问她：“那他有没有跟你说过奶奶家的事情？”

晓雨说：“没怎么提起过，我跟晓雪从来没有去过奶奶家，平时也不跟奶奶家里联系，都是爸爸联系，就是阿姨，刚结婚的时候跟着爸爸去过一次，后来再没有去过。”

殷季航点了点头，说：“不去有不去的道理，既然这是爸爸的意思，以后就不要跟那边的人联系了，他们是不是过来找过你们？以后再找你，你就推到我这里。”

晓雨奇怪的问：“奶奶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殷季航说：“我也是后来才打听出来的，爸爸不是奶奶的亲生儿子，爸爸应该喊奶奶大伯娘，当年爸爸的父亲母亲一起援朝，咱们的亲奶奶因为怀孕，就从朝鲜回来了，爷爷不幸牺牲在朝鲜，奶奶生下爸爸之后没两年人就没了，爸爸的奶奶作主，把爸爸交给家里的大儿媳妇养着。”

晓雨说：“怪不得呢，爸爸很小就插队去了农村，在农村待了好多年，这个我知道，他说他对W市有感情，因为他算是在这边被这边的乡亲照顾着长大的。”

殷季航说：“杜家的事情很复杂，爸爸的妈妈结婚的时候带着一批嫁妆过来的，但是这批嫁妆早早的就被咱们的亲奶奶捐了出去，那个时候抗美援朝要买飞机，大家踊跃捐款捐物，奶奶就是那个时候捐出去的，但是杜家人觉得奶奶一定还给爸爸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想方设法的要从爸爸这里知道藏在哪里，爸爸哪里知道？爷爷牺牲之后，国家倒是给了一笔抚恤金，这笔钱早就被杜家人把持着，爸爸可是没有花到一分。”

晓雨说：“这得是六七十年前的事情了吧？”

殷季航说：“对啊，我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打听出来的，杜家原本是京城一户挺普通的人家，家里两个儿子，大儿子娶妻生子，小儿子倒是有读书的天分，只可惜是这家的男主人从外面抱回来的，在家里充作小儿子养活，读书花费不菲，家里人都不愿意这个孩子再继续读书，正好这个时候这个家里的男主人因病去世，小儿子索性也就不再读书，跟着一帮子同学去了延安。”

晓雨听殷季航说，索性停下手里忙活的活计，有些神往的说：“挺起来好遥远。”

殷季航说：“这是咱们爷爷的故事，我打听这个事情真的是费了很多的功夫，也幸好当年的当事人还有在世的，我才想方设法的套了出来。”

晓雨说：“那后来呢？”

后来？殷季航说：“就跟很多心怀热血的年轻人一样，咱们的爷爷在炮火中慢慢的成长，后来解放了，就回了京城，爷爷前面在解放区娶的媳妇生孩子难产去世了，组织上看他年纪大了，就帮着他找了个妻子，就是咱们的奶奶。奶奶当时刚刚大学毕业，虽然爷爷比她大了好几岁，但是还是跟爷爷成了亲，成亲之后，两个人一起去了朝鲜，在朝鲜一待就是好几年，奶奶因为怀孕回了京城，后来就是爷爷牺牲，奶奶生了爸爸之后身体不好去世，奶奶不知道杜家的事情，临死之前把爸爸托付给了当时的婆婆，也就是咱们的太奶奶，太奶奶对奶奶这个儿媳妇倒是不怎么样，她年纪大了，只能是把孩子交给了大儿媳妇。”

晓雨说：“爸爸应该是知道这些事情的，毕竟他是烈士遗孤，组织上一定会对他有所照顾，可是他为什么不跟我说这些事情呢？”

殷季航说：“都是过去很多年的事情，索性爸爸已经来了这里，双方平时不怎么联系，估计爸爸是想着关系冷淡下来就冷淡下来了。”

晓雨说：“可是京城那边为什么要阿姨把爸爸的骨灰送到京城去呢？我跟阿姨觉得他们是想要爸爸的钱，但是这么多年，爸爸也没有什么钱呀。”

殷季航说：“这个我也不清楚，当年他们不知道怎么知道我不是爸爸的亲生儿子，就让爸爸跟妈妈离婚，说不能养着我这个父不详的孩子，爸爸当时抱着我就走了，打那之后就不带着我去那边，当时我已经六岁了，能记事，我记得爸爸抱着我回家，路上跟我说不管我是怎么来的，我喊他爸爸，我就是他的儿子，还让我不要跟妈妈讲这些。”

晓雨说：“爸爸真的是个好人。”

殷季航说：“是啊，爸爸真的是个好人，我已经回来好几年了，其实一直想要过来看看爸爸，可是总是有这样那样的顾虑，我害怕来了之后会打乱你们平静的生活，我更害怕我来了之后爸爸会对我很陌生，等我接到爸爸出意外的消息，我其实过来一趟，我去医院太平间看过爸爸的，当时我 真的是后悔极了，我后悔我没有早些过来看看他。”

殷季航说到这里，带着一些哽咽，晓雨有些惊讶的看着他，殷季航苦笑一下，说：“我其实是个挺不自信的人。”

晓雨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劝慰他，就连钟思睿也是看了殷季航一眼之后，接着包自己手里的水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