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漫天的花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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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何田怡将她那辆白色的奔驰GLK驶进车库的时候，今年的第一朵油桐花从坡道边的花树上落在了车子的前盖上。
她坐在方向盘后面怔怔地出神：怎么又到油桐花季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去年这个时候，她还怀着小囡囡，她先生会在漫天的桐花雨中将这种白色的花朵一片一片摆在她微微隆起的素色裙子上。“我的小公主！”他在耳边喃喃，可却不知道到底在呼唤谁。
前年这个时候，她还是新嫁娘。露天而盛大的婚礼上，她与赶来祝福他们的客人频频碰杯，有一片白色的花瓣悄悄落进她的杯中。她温婉地靠在丈夫的身旁，却在无人看见的瞬间悄无声息地喝下那杯酒。
更久之前的油桐花季，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
漫天飞舞的油桐花雨中，有一个人曾经在花树下回头唤她的名字，大片大片的白色花瓣落在他的头上肩上，他修长的手指拈起一朵，再轻轻地吹开五个花瓣，最后才放在她的耳边。
随着第一片花瓣的落下，这场花雨，就将铺天盖地，轰轰烈烈地袭来，就像爱情一般。
可，爱情易逝，这花季却每年如约而至，仿佛五月的大雪一般涤荡于天地之间。
何田怡停好车子，从后备箱里拿出购物拖车，再从后座的婴儿座椅里抱起已经熟睡的小囡囡。婴儿柔软的身体靠在她的怀里，微卷的头发紧紧贴在她的腮旁，毛茸茸，暖烘烘的。
没有比这样一个安安静静的午后再舒适的了。但，一个钟头过后，那软绵绵的小肉团就要起床，在这之前她要抓紧时间，尽快准备好晚餐的食材，否则又是一个手忙脚乱的夜晚。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响了，一个很陌生的号码。她疑惑地接起，一个温和的男声问道：“请问，您是何田怡小姐吗？”
她微微一怔，这两年，大多数人都叫她程太太，“何田怡”这个名字听上去好像也是上辈子的名字。
“不会是诈骗电话吧。”她想。
却还是应声：“嗯，我是。”
“你好，我是H市刑侦大队的心理顾问，我叫泰林。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您。”那个温和的男人这样说道。
“怎，怎么了吗？”何田怡又是一怔。
“是这样，我们在调查六年前的一桩案子，可能和一位叫梁正初的男士有关。但是，梁先生现在，失踪了。”
“是吗？”何田怡冷冷地说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联络过他。你们还是找别人吧。”
“我们在何先生的物品里，发现有一些属于您的物品。而且，就我们了解到的情况，您可能是他失踪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请您务必配合警方，协助调查。”
“是这样啊。”何田怡的声音很轻，有些犹豫，“我现在已经结婚，对于以前的事情，我不想再讲，不过，既然是警方的要求，我可以配合，但是今天保姆不在，我无法抽身。如果可以，明天可以吗？”
“那好，明天下午1点，我会和另两位同事登门拜访。”
“登门？”何田怡又犹豫了，“你们知道我家住哪？”
“知道，”那人轻轻一笑，“其实我们现在就在门外。不过，明天见，何小姐。”
没有一丝勉强，那人从容地挂了电话。
何田怡突然觉得，若这个世界上人与人的相遇相交，能像这般进退有度，懂得妥协，该是多美好的一件事啊。
泰林？是这个名字吗？
第二天下午，泰林教授如约而至。随他而来的，还有一位利落短发的便衣女警官。她声音清脆，目光明亮，在大门外甜甜一笑：“你好，我叫林一平，是刑警大队科技咨询科的警员。”
何田怡微微一笑，侧身引领二人走进大门。
从大门进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平坦却不大的院子，用平滑的石子做出几条小路，周围种上短小的草坪，有几簇小花从草里冒出来，惬意慵懒。
房子也不大，是坐落在上山坡道旁边平坦地势上的一座两层小楼，鹅黄色的墙，红棕色的屋顶，明亮干净，很适合生活。屋檐下挂着两盆茂盛的波士顿蕨类，而阴凉处布置成半敞开的绿植角落，数株高大的天堂鸟与龟背竹簇拥着一方小小的户外咖啡桌，几张木椅上叠放着素色的方垫靠枕，小巧典雅，让人的心情立刻松弛了下来。
此时，门内传来几声婴儿的哭泣声，何田怡顿了顿，回头对泰林和林一平道：“我家小宝宝醒了，我先去看一下。您二位先坐。”说着伸手引向那绿植角落，显然是不邀请两人入内。
泰林淡淡一笑，点点头，一言不发地走向咖啡桌旁坐下。林一平却有些不服气：“师兄，你看，人家连门都不让我们进呢。”
“家里有小宝宝的人，对不熟悉的来访者都会有戒备。应该说，大多数的温血动物都是如此，刚做母亲的可是打着二十分的精神呢。况且，我们贸然来访，目的也是为了问询人家前男友的情况。不欢迎也是情理之中。”泰林笑笑说道。
正说着，只见何田怡双手端着一壶茶和几个杯子走了过来，远远处的门廊下，一个中年保姆抱着一个软绵绵的婴儿正望向她的背影。她轻轻地把托盘放下，林一平惊喜地发现，托盘内还有两个平碟盛着几种简单的甜食点心。
“泰林顾问，如果有什么可以帮忙的，请尽管讲。”何田怡一边倒茶一边轻声说道，“不过，正像我昨天所说，梁正初我已经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那你上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泰林打开笔记本，开门见山地问道。
“应该是三年前，大概也是四五月份吧。”何田怡面上毫无波澜，平静如水，“嗯，我回头找找，可能还会给您比较确切的日期。”
“咦？”林一平奇怪道，“您回头要找什么？能这么清楚？”
何田怡微微一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陪他去看蛀牙。问问牙医就知道了。”
“牙医？”林一平惊讶道，“什么牙医能记得这么清楚？”
何田怡人如其名，又是甜甜一笑，说道：“他的牙医，就是我现在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