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人情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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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人?师兄,你确定有第二个人?”林一平吃惊道。
“我很确定,”李方文撇撇嘴,“而且蛤蜊叔应该已经认出了他。”
“那为什么蛤蜊叔不跟警方交代实情?难道是另有顾忌?”林一平睁大眼睛,皱起眉头。
“一平,在这样一个小港口几百来户的范围内,社会关系错综复杂,甚至沾亲带故。这里跟我们住的小区可不一样。所有人,不是邻居就是同事,要不就是同学或者亲戚,同龄人差不多都是一起成长起来的。这就是最传统的人情社会关系。”
听见李方文改叫自己“一平”,林一平有些不好意思。她没说什么,脸却热辣起来:他们的关系有那么亲密吗?
李方文望着不远处忙碌的蛤蜊叔笑道:“你瞧停车场管理员的工作,看上去无聊又辛苦,但是比起上船出海干活可是太轻松了。而这个停车场,早上要应对往来商户,晚上又要应付大排档的食客甚至醉鬼,非人情练达的老油条不能胜任。”
他又接着说:“而你看看蛤蜊叔,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心里门儿清。我不信他没有暗自衡量过利弊。虽然第二个嫌疑人是谁我们不知道,但是他跟章家那两兄弟的关系,一定不简单。而且,他并没有说实话。”
李方文转头环顾四周,港口附近的民房高低错落,鳞次栉比。远处白日当空,碧海蓝天,码头处几艘渔船的已经解下了网,放在宽大而突出的栈板上晾晒,那却早已经不是原来的栈板了。
他突然有一时的晃神,喃喃道:“这个前栈港真的像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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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头重新穿戴好鞋套返回巷子,虽然已近中午时分,但店铺后面突出的房檐将阳光遮去大半,巷子里仍旧湿闷暗沉。更何况,从宽向窄走,总会让人感觉压抑沉闷。
铺面那边的讨价还价声渐渐散去,眼看着已经到了休市的时间。两人抬眼看到巷子另一头开始有越来越多的行人经过,都是走向后面居民区域的当地居民。
二人快步走近巷子南端,林一平马上就嗅到一股异常难闻的气味。这时,他们才发觉,这边巷子的尽头就是三五个垃圾箱,生活垃圾混合着海产废弃物特殊的腥臭气让二人禁不住捂上了口鼻。
根据鉴识科的报告,这几个垃圾箱附近都无法辨别血迹反应,向南边逃跑的女性脚印也在巷口附近消失。起初,当他们在报告中看到这一点时,原本颇为不以为然。可到这里,两人马上就恍然大悟了。
出巷口左转是一段矮矮的斜坡,通往更上面的一个老旧的居民小区。沿海的土壤因为盐碱和风蚀的缘故逐渐沙化。此时,他们的脚下,是从更高处的地面吹散下来的一层层细沙,踩上去沙沙作响。
原本这里就离尸体被发现的位置有超过二十米的距离,带血渍的脚印在鲁米诺试剂下的反应逐渐模糊不清,等到了巷口,粒粒细沙将鞋底的血污摩擦殆尽,任凭鲁米诺反应如何强大准确都无法再提取到确凿的证据。
李林二人颇感无奈,沿着小斜坡向上,走进那个老旧的小区。其中一个紧邻着斜坡的单元门外就停着队长那辆老切诺基,身经百练的老战车,被王良保养得非常仔细,前面的保险杠简直在闪闪发光。想必,死者和嫌疑人的家就在这栋单元楼里、
果然才进到一楼,两人就看到熟悉的黄色封锁条,两位当地派出所的协警正站在门外,眼神却是向内张望着。
李方文快步走到他们跟前,轻咳了一声,两人马上回头,却看到林一平掏出的警官证件,表情很是尴尬。
林一平穿上鞋套闪身进了内室,李方文却停在门口好奇地问道:“你们在看什么?是不是认识这家人?”
二人脸上一红,轻轻点点头,一个说:“没想到章锦海这么年轻就没了,还死得这么惨。以前他在我们这边可是很厉害的呢。”
李方文道:“什么厉害?打架厉害还是读书厉害?你们跟我好好说说呗。”
另一个高一点的协警笑了:“还能是什么厉害,当然是打架厉害了。读书他弟弟还行。可是我听怎么章锦涛倒成了嫌疑人了?怎么可能呢?”
李方文奇怪道:“怎么不可能?”
“欸,不要说他弟弟身体不好,手无缚鸡之力,单说他们兄弟俩的感情就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那个矮个子协警说。
“这话怎么说?”李方文疑惑道。
他压低声音接着说:“他们爸妈没了以后,都全靠哥哥出海,弟弟才能继续上学。别的我不知道,在他们家,这个死掉的章锦海向来说一不二,他弟弟什么都听他的。从来没有听过他们兄弟不合。”
李方文刚想继续询问,只听得高个协警打断道:“欸,我可听说,自从今年过年这个未来嫂子进了这个家,两兄弟就吵过好几次架了。”
“哦?为什么吵架你们知道吗?”李方文皱起眉头。
“那可不知道,总归不过就是叔嫂之间的一些摩擦吧。好在弟弟章锦涛一直住在桥那边的工厂宿舍里。几个月也不会回来一次。我们总想着,应该也没什么大事情吧。没想到啊,竟然出了人命了。”高个子扯扯嘴角。
“小李,你到了也不赶快进来,瞎扯什么呢?”王良沙哑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带着些许疲惫和压抑。李方文尴尬地清清嗓子,也穿上鞋套,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建设于80年代的老旧楼房,格局也是几十年的经济适用风格,进门向左就是一扇厕所的门,紧接着是厨房,然后是一段又窄有短的小走廊,末端左右各一间不超过12平方米的房间。没有客厅,没有非必要的设施,不到三十平方米的空间,却涵盖了一家人所有的吃穿用住。
经历了四十年的风雨,屋况本应该是残破不堪,可令李方文吃惊的是,墙壁显然已经再次涂刷过墙漆,不像公共楼梯间的墙壁都已经爬上深黑色的霉渍。厨房和走廊的地砖也重新铺设过,厕所里也换好了坐式的抽水马桶。
“看来真的是为了结婚而准备好的婚房啊。”李方文默默地想,“只可惜,用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