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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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龛位置又变了，供在堂屋东墙上。
我虔诚的烧三炷香。
“我家祖先是刽子手，吃官家饭。”
“明末闹饥荒实在活不下去了，又不想剃发留头，给鞑子卖命，所以六世祖上山当了土匪。”
“专门干摘瓢的黑活，因为手艺精，渐渐当上了四梁八柱的顶天梁，坐上土匪窝的大掌柜。”
“我六岁和你太爷学艺，十四岁干上黑旋风的大掌柜，接你太爷的班，别梁子（劫路）追秧子（绑票）打窑砸窑没漏过水（被发现）。”
我爷娓娓道来：“咱是穷苦人家出身，当了土匪更不能忘本，抢的是土豪劣绅。”
“每次别梁子（四声）砸明火必须给穷苦人家留足口粮，剩余的拉上山。”
“不够吃喝就再抢一家，砸窑也要给人一线生机，凡事不做绝，这是规矩。“
“但我张家抢活人钱粮不算本事，砸山精鬼怪的窑才是老本行，但从砸明火（明抢），太低端。”
“甭管是看上天材地宝还是为人消灾办事，就把刀挂在山精鬼怪的地盘上，如果识相，就乖乖了事，我大可饶他不死。倘若不识相，那就用聻斩杀之！”
说得无比霸气，我爷却满脸理所当然：“若遇到同行起屁儿（闹事），就碰碰码（套交情），熟脉人（同伙）就放他一马，留下他身上一物，这事就了了。若是空码（外行人），就用刀给他长长见识，不论生死，这是规矩。”
我爷说，拜了祖师爷，我就是张家正经的传人。
倘若不按规矩办事，他必杀我。
张家人做事规矩讲究三管三不管，讲究为良善出头，对穷凶极恶之徒赶尽杀绝，做事随心所欲，但凡事不做绝。
我对这些老掉牙的规矩嗤之以鼻。
我爷一巴掌抽在我头上：“你敢犯一件，我立刻夺舍了你！记住，你是鼎炉，而不是我孙子！”
我偷偷咬了咬牙，问他祖师爷是谁？
既然祖上是屠夫，供奉的祖师爷应该是樊哙和张飞，供个文人太违和了。
“你懂个屁！”
我爷嫌弃我，解释道：“我这一脉的祖师爷是魏征魏爷爷！”
我知道魏征是唐朝李世民时期的贤臣，也听说过魏征监斩龙王，没想到竟也是刽子手的祖师爷之一。
“每次挂刀，必须先给祖师爷上三炷香，然后再挂刀。”
我爷叮嘱我：“如果碰码后，点子扎手，就学聪明点，要动脑子不要靠蛮力，翻山虎绝对不是靠蛮力挣来的名号，靠的是脑子。”
“记住，要谨慎挂刀，只要挂了刀，要么胜要么死，不许辱没张家的威名！”
这是死规矩，传了六代没人敢破过。
祖师爷拜完。
我爷没把刀传给我，他说我太弱了，用不了聻斩的。
我想起来周民说聻斩有冷却期。
“那是我骗他的！”
我爷冷笑：“聻斩外人不能用，我张家传人用自家祖传的刀，有个屁冷却期，傻鸟。”
周民被骗了！
他费尽心机图谋聻斩，就是一场笑话！
我抬头看向我爷，他为了让我做鼎炉，真的煞费心机。
正是他洞穿周民的目的，才顺水推舟，利用周民对聻斩的垂涎，给我设局，然后我爷顺利斩杀周民，取我做鼎炉，这一连串的布局实在高明！
“去把那具尸体搬进来。”我爷吩咐我。
我心惊的同时不敢忤逆，费劲力气把周民的尸体抬进来。
“小子，老子就给你上一课，看我怎么招魂！”我爷声音如洪钟大吕。
我看过周民给曲萦招魂。
“我张家一脉，诨号是翻山虎，祖传的是死人经，每代人晚年都会把一生经验记载在上面，供后人学习参考。”
我爷给我讲着，嘴里却只说两个字：“刀来！”
堂屋内阴风怒号，我爷手中仿佛真的凝实成一把聻斩，在空气中随便一劈，阴风遮住了我的眼睛，但我能感受到我爷劈开了黄泉，直接拎出周民的魂魄。
我十分无语！这叫招魂？也太霸道了吧？
还弄得煞有介事，我以为要举行什么仪式，有什么口诀呢！你直接说“莽就完了”，我就懂了。
“周民，我问你愿不愿意做张槐的护道人，我给你十年寿命！”我爷十分霸气。
周民灵魂浑浑噩噩，但听到十载寿命，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然后，我爷直接将周民的灵魂往地上一掼，他灵魂没入玻璃鬼的身体，过了几分钟，玻璃鬼茫然地睁开眼睛，又逐渐清明，看到我顿时苦笑不跌。
“服不服？”我爷随手一抖，阴司黄泉顿时消失，然后我爷负手而立，颇有绝世高人的风范。
“服！”
周民心服口服。
他那点道行在我爷面前实在低劣。
我爷对我说：“我这一脉做事凡事留一线，如果当时我用聻斩灭了他的灵魂，那么我和他必然结成死仇，现在他来做你的护道人，皆大欢喜。”
这个结果又是我爷的算计。
我心里极为佩服，我爷布局实在漂亮！他先拿周民做棋子，驱动我步步落入他的算计，直到做他的鼎炉，然后反过来驱使周民，为我保驾护航。
忽然有人敲门。
我去开门，但门外没人，但我关上门，又有敲门声。
我爷不吭声，让我守在门口，反复三次之后，一个湿漉漉的人影站在门口：“小哥，有烟吗？给一颗。”
我想骂他，没事瞎几把敲门干啥。
但周民不知何时站在我身边，递了颗烟过去。
他吸了两口道：“你家大人从阴间抢了个魂儿过来，凡事都讲规矩，他破坏了规矩，就得帮下面办件事。”
我闻言大惊，看着这个湿漉漉的人影，吞了口吐沫。
“哪来个雏儿啊？”他笑话我：“跟你家大人说吧。”
我完全是懵的，我爷霸道的从阴间抢了周民的魂魄回来，阴间却要求我爷帮办件事还账，这种交易不违规吗？
“我们帮办，我能做主。”周民特意提一句。
他抽了抽鼻子，瞟了周民一眼：“你就是那个魂儿吧？成，办就成。”
不知道他从哪变出个包裹，放在地上：“按照地址，把东西送到收件人手上，记住，不要搞砸了，搞砸的话就用命来偿，雏儿！”
他怪笑两声，身影虚化，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