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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被追杀的皇子心理变态了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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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洗完毕,安然起身,与绿苑一同去往大厅处,走到半路,碰见了弱柳扶风面若白纸的贺一一。

安然打量了她好几眼。

如今的贺一一,除了有些虚弱外,在打扮上已经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小姐了。

精细绣制了暗纹的嫩青色外衫宽松,衬得她整个人小巧玲珑的,又有几分颤巍巍的活泼劲儿,团团乌发盘成了两个小髻,各别了两串相同色调的花串子,在白日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是名贵的好物件,但又不是明晃晃的奢侈。

如果是刚认识贺一一的人,一定想不到,一个月前的贺一一,还是一个穿着一身浆洗到发白的粗衣,只会在别人身边默默跟着,一言不合就认错下跪的,比小丫鬟还要小丫鬟的小可怜。

贺一一既不像一开始那般对安然热情怯懦,也没有更加冷淡疏离,而是露出一个柔弱但不卑不亢的笑来,「大小姐。」

仿佛她从来如此。

不知道原主看到这般的贺一一会是什么想法。

但安然对贺一一这样的转变并不怎么在意,也并未因此而变了态度,她甚至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报之以自然且寻常的微笑,「你这样挺好的。」

她侧头朝绿苑看了一眼,与贺一一擦肩而过。

等走到大门口,正好遇上下了马车回来的江老爷。

他满身富态,端着一个慈祥和乐的微笑,正在江夫人的陪伴下缓缓走来。

而一身凌厉的江夫人,在江老爷的身边,也变成了一个小女人,眼角眉梢都柔软了不少,嘴角是降不下去的笑意,时不时与江老爷私语几句。

约莫是江老爷讲了什么玩笑话,她娇娇地瞥去一眼,捂着嘴笑了几声。

满满的小女子情态,看上去年轻了许多。

安然握着手腕,转了转,思考要不要掉头离开,或者简单打个招呼就走。

而在她犹豫的时候,江老爷与江夫人都已经率先注意到了步伐越来越缓慢,以至于要停下来的她。

江夫人眼睛一亮,脸上的笑容扩大了许多,那份难得显露的娇俏情态重新转变为独属于母亲的稳重与温柔,她招招手,「乖宝,过来呀。」

江老爷同样望向安然,他虽不似江夫人那般直白显露,但面上也有掩不住的期待。

他整整衣襟,挺直了脊背,双手背在身后,故作严肃地咳嗽了一声。

安然当然知道原主与江老爷的关系差不到哪里去,除了贺一一这个横***来的孩子以外,他们一家应该是幸福美满但又不能常常团聚的一家,否则原主也不会总是期待一年一度的祈福节。

但是,问题来了,安然现在只有一个人,天道不在身边,也失去了知晓某些事情的能力,她要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江老爷呢?

热情?亲昵?似乎都是正常的。

然而即使知道了,安然也做不到。

江老爷对她来讲是完全陌生的一个男子,她生不起太多靠近的心思。

即使是父女关系也不行。

别看几百年来天道对她一口一个「女鹅」,但天道也并不是她真正的父亲,他俩之间的相处也绝对没有按照父女的样子来处。

只不过是因为,天道创造了她,需要给两人一个可靠且稳定的说法。

所以安然的脑海中没有关于以自己为女儿的父女关系的真正记忆。

她不需要,也没想过要。

安然对着江夫人笑了笑,而后勉强将头对准目光里闪烁着期待与温情的江老爷。

她张张嘴巴,跟火柴受潮了一样,怎么擦都擦不出一星半点的火花。

仿佛一锅煮沸的水慢慢变凉,江夫人

和江老爷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凉。

「大小姐看见老爷都高兴坏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呢。」

安然惊讶转头,看见绿苑言笑晏晏,很是自然地便将她此刻的静声换了一个说法。

绿苑走上前,对着江夫人和江老爷各行了一个礼,毫不怯场。

她将安然轻轻推到江夫人身边,隔了江老爷一个人的宽度,又用在场的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大小姐这些日子为着二小姐院里那只猫,都没怎么休息好,听到老爷要回来,又是兴奋得几宿没睡,临出门前还跟我说要与老爷说说她死去的猫呢。」

三言两语间,便将渐渐尴尬僵住的气氛和缓起来。

安然看向绿苑,正对上她含笑的眼眸。

绿苑弯弯眼睛,向后退了一大步。

「什么死去的猫?」江老爷问。

安然要回答,被旁边的江夫人抢了先,「这事你不知道,在你去皇都这段时间,乖宝收养了一只白猫。」

「但还没养上多久呢,那猫就失踪了,怎么找也找不见。」

江夫人道,「几日前一一那孩子打扫冬凌院,可巧在屋子后头发现了死去的猫,把她吓了一跳。」

「人在床上躺了两三天。」

江夫人抓起安然的手,又轻又缓地拍拍她的手背,「我们乖宝也是伤心得不行啊。」

「那猫死在了冬凌院?」安然听到隔了一个江夫人的江老爷问。

「可不是,被好好地埋在土里呢。」江夫人道,「说来也是那猫的福气,病死在外头,还有人给它收尸,只不过这人呐,要找到还得费一番功夫。」

安然前面还听得好端端的,后面就觉得不对劲了。

怎么回事呢?那猫不是被温斐然害死的吗?

就算顾小四查不出是谁害的,也不能乱说呀。

什么时候成了病死在外头被好心人收尸埋了?

她手指戳戳江夫人的手肘,等江夫人关切地扭过头来时,凑到耳边小小声地问,「娘亲,小乌怎么会是病死的呢?」

江夫人和蔼地笑着,「乖宝,小四找人来看过了,确实是病死的。」

可是,她都已经从温斐然那里确认过了。

难不成,是温斐然掩饰了一下?

安然尚未提出质疑,就被江夫人连珠炮似的话堵了回去,「都说猫通灵,小乌大约是知道自己要不久于人世,不愿看见乖宝伤心,所以自己早早就找好了地方藏起来安静等死。」

「是啊,这猫能这样为主人着想,也不枉然然养它一场。」隔壁江老爷似是全然听进了江夫人的话,赞同道。

安然郁闷地摸了摸手,决定换一个问法。

她拉着江夫人的手,「埋了小乌的那人心地善良,我想好好感谢他,娘亲可有头绪了?」

江夫人回握住,安抚她,「乖宝也别太着急,慢慢找,总能找着的,也不是什么坏事,埋了小乌的那人不至于躲着藏着。」

安然心说那你们这可真就是想错了,可不就是温斐然把猫伪装成了生病死亡的假象。

但她没有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而是乖巧地点点头,依偎在江夫人身边。

「然然啊,这次从皇都回来,为父给你带了一件独一无二的礼物。」

「是什么?」尽管江老爷说得郑重其事,安然却是兴致缺缺,她想着什么时候可以回房间。

顾小四从另一边绕过来,小心地递上一个包装华美的锦缎盒子。

安然接过一看,是一串成色极好的红珊瑚串珠。

「这串珠,价值不菲啊,看上去便是珍稀物件。」江夫人问他,「老

爷是从哪儿得来的?」

江老爷语气里带着骄傲与自豪,「是嫣贵妃赏的。」

「那便难怪了。」江夫人恍然大悟,「如此上品,也只有皇家才有。」

安然听着江老爷和江夫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觉得脑瓜子有点嗡嗡地疼,面前的劳什子红珊瑚串珠,她是半点兴趣都没有。

如果戴在男儿身的美人身上,那她还会想一想。

安然默默凑到江夫人耳边,「娘亲,我有些累了。」

江夫人的声音一顿,随即又大了起来,「乖宝累了?那便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一得许可,安然立刻扭头,朝另一边走去。

待在江老爷和江夫人这儿,她着实尴尬,也着实适应不来。

一迈进房间,她就松懈了下来,懒懒地坐在了桌子边,「可算是应付完了。」

绿苑将盒子放在一边,贴心地给安然倒了一杯茶。

安然接过茶水喝了两口,望着清澈的茶液上自己的倒影,忽然问,「你觉得我奇怪吗?」

绿苑正在收拾杂物,听到安然这么问,愣了一下,「大小姐您说什么?」

「我今天面对我娘。」安然顿了顿,「和我爹,是这个态度。」

「不奇怪吗?」

绿苑浅笑了一下,「大小姐您是累了。」

她走过来就要接走安然手边的茶杯,「您还想喝水吗?」

安然将绿苑伸过来的按在桌面上,「你在家里时,跟你的爹娘是如何相处的?」

她看到绿苑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神情愈见恍惚。

「我是,如何跟我爹娘相处的?」绿苑呆愣愣呢喃。

这表情一看就是有故事。

安然挪开手,而绿苑仿佛定住在那里一般,一动不动。

她等了几秒,没见绿苑有说的意思,便道,「若是你不愿意说,那便算了吧。」

绿苑摇摇头,虚晃的表情凝实起来,「没什么不能说的,天底下我这样的家千千万万多了去,大小姐想知道,我说给您听就是了。」

安然把圆凳推到绿苑身边,又给她倒了杯茶,拍拍凳子,「坐下慢慢说。」

绿苑垂眸扫了一眼凳子和茶杯,见安然认真的神色,也不推辞,坐了下来。

她握住茶杯,指甲在杯盏边缘轻轻敲击着,「我家,一共是三口人。」

「我爹,我娘,还有我。」

「只有你一个孩子么?」安然道,「这还真是少见。」

绿苑低低地说:「我娘在生我时伤了身子,所以就只有我这一个女儿了。」

「我娘,是一个顶温柔,顶善良的女人,她总是跟我说,要真诚地对待他人,也要爱惜自己。」

「她会绣很好看的花样,也会变着法给我做好吃的东西。」

「她说,我是她最爱最爱的宝贝,有我这么一个女儿,是她这一辈子最大的幸福。」

「但是……」

绿苑的头慢慢垂下去,声音消失在了唇边。

只见她半边面庞被长发盖着,看不清她的神色,安然觉得奇怪,「但是什么?」

「啪嗒」,一滴泪落进了茶水当中。

「我宁愿她不要有我这个女儿。」

绿苑抬起头来,眼底发红,泪珠从眼角成串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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