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出黑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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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有三出，指的是出道，出马和出黑。
很多人不理解三出的概念，觉得三出都是‘顶道’，干的是一份活儿，出的是相同的买卖，但其实这不对。
出道的是号令，出马的是附体，出黑的是走阴。
各有各的门道，挺多人容易弄混。
我叫陈十三，做的是出黑的行当。
出黑用我们东北的老话讲就是走阴的阴阳先生，或者叫风水先生也行，叫法很多，干的是和死人打交道的买卖。
现今，各个行当习惯性的把我们这些出黑的和封建迷信联系起来。但其实不然，真正行当内的出黑先生都是有大能耐的。
看风水，观地脉，辩吉凶，堪葬气。
葬法六艺，全都得精通，每一样都少不了。
学艺不精只会害人害己，甚至连累后代子孙。所以每一个出黑的都是能耐人，只有过了坎子的才能真正抗起这旗子，算是有真才实学的。
葬法六艺，指的是走马入殓，殃榜引幡，开光刹扣，迁尸拖魂，辞灵上祭以及最后的破土净宅。
要学这个，先得懂易经，六爻，八字，起名，阳宅。还要明白阴宅风水，寻龙问穴，画符驱邪。
葬法六艺，分门别类，各有各的门道。
往前头数一百年，老祖宗的规矩严苛。就算是我爷那一辈来说，规矩也一板一眼，容不得门里人僭越半点。
不过现在就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了。
毕竟，眼下还干这个营生的人少的可怜，现在还在这行当混的除了一些懂些个皮毛的三脚猫之外，就只剩下我这种祖传下来的手艺人，没啥其他的本事，只能靠着这行当混饭吃。
当然，我也只能端这碗饭。
陈十三这名不是瞎取的，据说当初我出生的时候是百年难遇的灾年，那一天雷霆暴雨，但偏偏天上的七星北斗亮的邪乎。我爷掰指头给我算了一卦，他说我紫薇移位，命犯天狼，属阴，主大凶。
这才迫不得已给我取了个十三的名。
因为在出黑这一行里，十二是极，十三代表重生。
听我爷说，他当初是求了阴差帮我借了阳寿的，要不然就算我改了名换了姓，也得夭折，根本活不到成年。
换旁人可能不信改命借阳寿这种说法。
但我是干出黑的。
学了我爷的本事，接了他的班，当然深信不疑。
我清楚得很，我爷说这事儿不是空穴来风，为此他临走的时候还特地给自己备了六口棺材。
做我们这一行，接触的葬法其实挺多。
最普通的是火葬，土葬。
特殊点的海葬，天葬。
再玄乎点的就是悬棺葬。
现如今市面上广为流传的葬法归根结底其实就是这五类或者说是从这五类里头衍生出来的。
比如其他的葬法什么塔葬，花葬，墙葬，水葬等等，大多都是这五类中的分支。
可我爷当初一口气打了六口棺材整整齐齐的摆在院子里，当时我就有点犯嘀咕。
农村么，自古就有提前备好寿材的说法，可像我爷这样一股脑的给自己备上六口寿材的几乎没有。
更邪乎的是这六口棺材每一口都没做完。
六口棺材，各自少了一面。
我追问我爷，我说爷啊，你要走了为啥要准备六口棺材？
当时我已经跟我爷学了一点皮毛，知道寿材这东西不能多备，
就算是二次葬，也最多只能准备两口，要不然来锁魂的阴差可不管那个，几口棺材就要往里头装几口人。
我爷被我缠的烦了，最后才忍不住告诉我。
这是六棺葬，用的是解葬的葬法。
寿材的六面代表天地，日月，星辰，他打的这六口棺材是为了避阴祸。
当初给我借了阳寿，这是大逆不道，所以他这辈子注定要当鳏夫。我能活着，因为他朝着地府借了二十年阳寿，这是他的罪。
活着阴差们没法子，可死了，总得受折腾。
这没封的六面就是六道口子，我爷没了埋在里头，就算是判官来了都得抓脑门子，用来避祸最合适。
我爷没的时候，我按照他临终的吩咐把他葬在了六个地方。
我爷躺在棺材里撑着最后一口气告诉我，他只帮我借了二十年的寿，往后的日子我要想活就得往北走。
我点点头。
然后就按照他老人家的交代卖了老宅，孤身一人来到老家北边的县城里，开了一家寿材店，主要做出黑的买卖。
不过县城不比乡下，头两年还好说，可这两年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
县里头辟谣封建迷信，我们这帮出黑的当然也被算在了里头，成了出头鸟。
本来县城就很少有请出黑先生的，现在活就更少了，如今这小半年下来我愣是一单活儿都没开张。
“想啥呢？”
一双手落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搭眼一瞧，便见到一个胖子不知道啥时候进了店里正笑眯眯的站在我跟前跟我搭话。
“想怎么活命，喜子，你这是放羊了？”
我瞥了胖子一眼，随口道。
他叫刘四喜，本来跟我是一个村的。
我俩算是同学，同届不同班，但也是打小的关系。不过后来老刘家发了家到城里买了房，这才断了联系。
“嗨，偷懒呗，你也知道，我们那是清水衙门，咱又是个临时工，平时连个荤腥味都尝不着累死累活的干啥。”
“这几天这不赵霞她们家奔丧呢，我跟赵霞你还不知道吗，就差那么临门一脚了嘛，必须得当牛做马，好好表现表现。”
刘四喜满肚子苦水，混到城里也只是个普通的临时工编制，要说顶雷那是手捏把攥，挣钱的好事儿从来没他。
我一听就坐起来了。
打算让刘四喜帮我开个张。
毕竟，我干的就是出黑的买卖，哪家奔丧可是我的客户。
当初我爷用六棺葬帮我瞒天过海借了二十年命，如今我顶门立户，成了年，掰着手指头细算也只剩下两年好活。
我爷让我往北走，我听了。
可眼下小半年没开张，我连西北风都快喝不上了，照这样下去别说等两年，我可能二十天都撑不过就要成饿死鬼。
不过听到刘四喜嘴里头的赵霞我抿了抿嘴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