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再见倾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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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说着,嬴夔长叹了口气,仿佛陷入了一种揪心与错结中。赵楠烛、扶仑、董嗣钦不由得为之感慨,而倚着门柱的莫暄翮趁四人不注意赶紧拭去眼中泪花,振作精神,向着男子道:“嬴夔哥哥,谢谢你,能给我们讲述这么多往事。不知你是否曾记得,凉台花会,扁舟抚琴?”
嬴夔先是一怔,又随即点了点头,道:“有些印象。那夜我在舟上抚琴,不想惊来了一位英气逼人的白衣剑客,未免引起不便,我只能先行离开。没想到,在乱石之中,见到别于凡俗、又年龄相仿的四位,尤其觉得你像是在某处见过,更没想,你竟是个女子,便也就带了回来。”
“多谢阁下搭救之恩!”赵楠烛和董嗣钦一同拱手道。而扶仑则是念起了一段话:“东海中有流波山,入海七千里。其上有兽,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上古奇兽,状如青牛,三足无角,吼声如雷。久居深海,三千年乃一出世,出世则风雨起,雷电作,世谓之雷神坐骑。”
念及此,赵楠烛也突然心生一念,询问嬴夔道:“夔兄,我也曾闻听,夔与天地同生,三千年才出一只,且为黄帝战蚩尤时捕之作战鼓,但依夔兄之言,你们夔族也为数不少,还想多聆夔兄指点一二!”
“你说的是我们夔族的神夔,居于流波山中央的极峰之上,普通夔族确实要三千年才能修炼出一只神夔,只惜最后的下场是成了一面战鼓。
虽然直至死前母亲都执意不让我去东海寻找,说是我能平安一世她和父亲就足矣。不久前我思念父亲,便不顾母亲临终遗言跋山涉水到了东海,用母亲教我的法术化作一只普通少夔,几经辗转才寻到囚禁父亲的烈焰峰中,可惜终是迟了,这些年他受尽折磨、煎熬,也终于黯然而逝,我恨我自己竟没能在父亲临终前见他一面。想他多年来一定是满腹的思念与不甘,可是夔、狐异类,陡然结合,到头来却是一生的伤悲。
很多时候,我也在想,我究竟是属于夔族还是狐族?可是我找不到答案。自出生起,我常年居于荒僻之地,与孤独作伴,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就这么,一个人。”嬴夔说着,垂下眼睑,可莫暄翮、赵楠烛、扶仑、董嗣钦分明感觉到了无尽的凄凉与伤感。
“今天我所说的话,过去许多年加起来都不及。可是很奇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讲这么多”,嬴夔闭上眼,似乎在很用力地抑制着自己心潮的涌动。
却见赵楠烛走上前,用明亮的双眼注视着他,很坚定地说:“我知道为什么,其实你刚才已经说过,因为我们四人给你的感觉,对不?”
嬴夔点了点头。
“那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你的朋友和知己,你不会再孤独了”,莫暄翮走近他,定定地看着他,迫使嬴夔也抬起头来,两人互相对望着,正如那扁舟之上的惊鸿一瞥,莫暄翮知道,她爱上了他,他也知道,他爱上了她!
看两人眼神中的异样,赵楠烛、扶仑、董嗣钦不由得惊诧万分,但如今的他们却也随即平静下来。红尘历劫,情劫便也难逃。无论莫暄翮爱上的是谁,扶仑和董嗣钦都会一直守护着她,不离不弃。
待安静下来,嬴夔继续说道:“你们身上散发的气质早已告诉我,你们不是坏人。我也很幸运,能遇上你们。这也是母亲过世之后,我第一次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来。
一个人独居久了,我都怕自己变得迟钝,也许是一时间又知道父亲已过世心中悲痛,才能一下子可以宣泄出这么多话语。”
他立在那里,不再说话,一个人静默了良久。
莫暄翮、赵楠烛、扶仑也尽皆默然,他们知道,舜帝时代,是有一位叫夔的人,具有非凡的音乐才能,最后受到重用,成为有名的乐官。
还是董嗣钦打破了沉默,他跨出门栏,俯下身段看了下嬴夔所弹奏的千年古琴,不禁好一阵称赞,口中说道:“夔兄,我说这把琴可真是好,虽然我不会弹琴,可我见过好琴,也见过琴弹得好的人,照我看,夔兄不但琴艺高超,制作这琴所用的桐木,应该也是吸收了日月精华、天地灵气上千年吧!”
听到董嗣钦的话,嬴夔与莫暄翮、赵楠烛、扶仑也俱皆回过神来,莫暄翮三人暗暗地对董嗣钦刮目相看,纷纷投入赞许的目光。而董嗣钦仿佛一夜成长了似的,只是朝他们点了点头。嬴夔则嘴角泛起了微笑,用纤长的手指抚了抚琴面,说道:“阁下当真好眼力。这确实是一把千年古琴,当年我母亲从青丘国逃难出来,就带着这把古琴,而我的父亲也是被母亲的琴音吸引,两人一见钟情,也过了一段神仙眷属般的日子,只是好景太过短暂。与母亲相依为命的二十多年间,母亲就常弹琴给我听,也悉数将琴艺传给了我。母亲过世,也就唯这古琴与我作伴,伴着朝阳与夕晖,在这谷中一个人仰望天地。”
莫暄翮、赵楠烛、扶仑这也才来到亭台上,与嬴夔、董嗣钦一起欣赏谷中景色。四周都环绕着或高或低的翠色尖峰,他们此刻所在之处正临近山谷中央,中央是一个飞瀑悬壁的深潭,深潭之中也突出不少石峰,尤以三座石峰最为高峻。正中一座石峰比他们所处飞瀑边的亭台还要高出数百丈,顶上左侧有一座石塔,右侧则是一座仙子的神像,那仙子长发飘逸、身披轻纱、云裙摇曳、头朝上仰望,仿佛要升天而去。在石峰的两侧,又各有一座下尖上锥圣杯一般的石峰,石峰之上也皆有三层石塔,各个石峰之间亦有险、窄的拱形木桥相连,木桥中央都有一座亭子。深潭壁侧皆是飞瀑嶙峋,处处是五光十色、清澈无垠的水域,在峭壁之上,又有形同怒马、仙鹤、神龟等状的古怪石峰拔地而起,上也有数处造型不一的亭台与楼阁屹立其间。
他们所处的亭台正对面也有一处造型相仿的亭台,亭台之下便是飞瀑,两相遥望,一座木桥横跨天堑,沟通起了这险要之地。
“你们看,七色彩虹!”莫暄翮兴奋地叫了起来,他们都看到一条绚丽的彩虹呈半圆形,同时出现在了座座木桥之上。嬴夔见此,说道:“是呢,清晨这谷中正好下过一场阵雨,雨霁天晴,是时不时便会出现彩虹的。这谷中空气分外清新吧?”
莫暄翮与赵楠烛、扶仑、董嗣钦皆点点头,赵楠烛倒是又问道:“夔兄,这可真是一个奇妙之地,看还有许多亭台房舍,应该也是有很多人居于这山谷之中吧?”
不成想嬴夔摇了摇头,“不,从我来的时候,这谷中就只有我一个人,别说其他人,连只野兽都不曾见到过,出奇的寂静,寂静到可怕。还好我从小独来独往,素无朋友,尤其父母皆亡,心如死灰,哪怕绝地,也都没什么可惧的了。我想,总得活下去,至少,还有古琴为伴。听着自己弹奏出的乐音,我才可以寻找到活下去的力量。”
“这谷中一直都你一个人?”莫暄翮四人无不震惊,董嗣钦更是询问道:“那你平日靠什么为生呢?”
“出了这谷,附近群山之中倒是有很多果子可以充饥,也是有獐兔、獾猪等野味等,不必担心寻不到吃的。从小跟随母亲在荒僻之地生活,早已练就了顽强的生存能力。母亲在世时给我缝制了不少衣物,也够我穿的了。”嬴夔回道。
莫暄翮四人听着松了口气,但还是禁不住说出心中疑窦,莫暄翮接下话题继续说:“我还是觉得这地方古怪,你们看这谷中情形,既奇也险,清幽秀丽,如同一个桃花源,尤其那峰顶像是要登天而去的巨型仙子神像,这一切的一切,无不表明这谷中曾经有过太多神秘的故事。
看起来它曾经经历过繁华富庶,是个神仙福地。可是,又是什么原因让这里变成了空无一人,甚至连兽类也没有的地方。若说曾发生过战争,可是所有亭台屋舍保存完好,没有被破坏的痕迹。若说有瘟疫,可这地方山明水秀,毫无怨煞之气。为何曾经在这里居住过的人凭空消失了?”
赵楠烛、扶仑、董嗣钦心中也是由此疑问,很想嬴夔能够解答,然而嬴夔只是摇摇头:“我也是这么想,可是我也找不到答案。来到这里时,一切保存完好,连一堆白骨、一具骷髅都没有见到过。在这住下这几年,除了万籁俱寂,无人作伴,其他也没有发生过任何异样。可能是群山遮蔽,而此处又隐秘已极,平常人也未发现得了。也只我这么个孤人无意间寻到了它,就当是机缘巧合吧。
我带你们来此处,也是不想一个人太长久地孤单下去。你们醒来,陪我说说话解解闷也是很好的。这个山谷之谜,无论能解与不能解,我自也是要住在这里的。你们知晓即可,不必与外人道也。”
“这是自然,能够来到这里,也是缘分所至。我四人很乐意交你这个朋友,很想邀你随我们同去妫城,教习百姓乐理。有虞部落统领妫重华为我们的至交好友,他雅擅琴艺,也曾赠我一把上好桐木所制的五弦琴,只是不才琴艺低微,不敢卖弄。你若是去到妫城,定会为都君赏识,也可结为琴友知音,岂不一乐事。都君曾作《思亲操》一曲,破得尧帝嘉许。他平日里忙于政事,正缺一位擅音律的才俊教化百姓呢!”赵楠烛提议道。
莫暄翮也立马拍手赞成,“甚好!甚好!”见莫暄翮对嬴夔心生爱慕,扶仑和董嗣钦虽心里微有些许失落,但也都一力表示同意。
“这,我也不过是自己随心弹奏,怎可当得起如此重任?”踌躇间,嬴夔有些犹疑不决。
赵楠烛朗声笑道:“有什么当得当不得的,你是天赋之才,如同璞金蒙尘,要是做一番大事出来,也能对得住泉下二老不是?!”
莫暄翮、扶仑、董嗣钦对嬴夔的音乐才能也是非常赞赏,极力劝说他一同出谷,“到时你可以与我们同住妫汭皋,那里不仅山美水美,也热热闹闹的,完全不似这里的寂冷。你什么时候想要回到这里清净清净,也是浑无不可的。大家这一番盛情,你可就别推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