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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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洛凡没有教学经验，但他知道如何通过绘画来摆脱阴郁，缓解压抑。这是母亲离开的那些年里，他经常做的事。他准备好教学用的教学工具后，一手扶着玻璃门露出一张帅气清俊的脸，望着外面沙发上的男人，声音松快地喊道：“林同学，可以进来上课喽。”林同学？贺淮反应了几秒，才明白这是在叫自己。他冷眉冷眼地朝着男孩望了过去。他从小性子寡淡。这些年又因为贺氏内部的权势相争，练就的他对人对事时刻都保持着警惕和戒备。更让他本就冷漠眉眼显得都有些不近人情。因此认识他的,不认识他的，多多少少都会对他带些敬畏和疏离。可这位‘苏老师’似乎丝毫不怕他的样子。隔着玻璃门，露出半颗毛茸茸的脑袋笑喊着他‘林同学’，一双明眸弯着好看的弧度泛着点点亮光，带着年少的无畏和纯净。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贺，贺总？”余辉听到“林同学”这个称呼，心中揣揣，小心翼翼地探视着贺淮。他跟着贺淮这几年，周遭无论是公司员工还是客户合伙人都对他年轻的老板打心底的敬畏和佩服。这么轻夸地跟他老板说话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还特么是个学生！这老师真的靠谱么？！“在这等我。”贺淮撇开视线，扣下画册，起身朝着唐洛凡的画室走去。唐洛凡扒在玻璃门框上，眉梢含笑地等待着他的‘学生’进来。当看到他的‘林同学’从沙发上站起来，迈着修长笔挺的双腿朝他走来时，他眼睛又是一亮：腿好长，好直！朝他一步一步走来的男人面色沉冷英俊，宽肩腰窄挺拔。虽然只是穿着衬衫和西裤，但风范却毫不输给走T台的国际男模。越过他身侧走进画室时，男人身上隐约带来一阵清爽的薄荷味，淡淡凉凉地飘落在鼻尖，让唐洛凡心神一清。好香。极度颜控的小少爷，望着他的“学生”如同发掘了前所未有的宝藏，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跳跃这雀跃和欢喜。他拉过一把椅子放在布置好的画架前，问道：“林同学，请坐。首先我想检查下林同学的用笔基础。”“你能用这些画笔，在画布上画一些线条和圆圈出来么？”还是毫无敬畏，松快随意的态度。贺淮瞥了男孩一眼，随手从笔筒里抽出一把笔刷，蘸着男孩手中调色盘中的油彩试着他画布上涂画。油彩是调和好的天蓝色，贺淮拿的是一把扁平笔刷，裹着颜料的笔刷来回几下后，麻布质感的画布上多出几道粗细不一，有深有浅的蓝色线条。“笔触太重，握笔的方法也不对。”唐洛凡毫不留情地评价。并拿着笔在一旁给他演示，说：“你看，握笔时要像吃牛排时握着餐刀一样，用力不能太重也不能太轻。这样涂出来的色彩才能匀称。”同样的扁平笔刷，但是在男孩修长白皙的手指间，笔
尖灵活地在画笔上刷出几条干净利落的蓝色弧线，涂色均匀，粗细一致。简单的几笔淡蓝，映在白色的画布上如同涌起的层层波浪，看起来流畅舒服。同时也可以看得出男孩的画画功底确实不错。贺淮学着男孩握笔的方法，又画了一次。“控制笔触的力道还是不对。”唐洛凡摇摇头。他伸手握住了‘林同学’正在画线条的手背，捏住了男人的手指，说：“你感觉一下，力道应该这样才能把颜色涂得跟匀称。”贺淮冷不丁地被男孩抚上手背，捏住了指尖。他像是被冒犯到了一般骤然间眉间凝结，幽暗的眼眸染上一丝愠怒。正要用力甩开男孩的手时，男孩指尖凉凉的温度通过肌理神经传递到大脑。也让他骤然升起的愠怒，忽地降了下来。他的手僵了僵，侧目看到了男孩白皙柔润的侧颜和好看的下颌弧线。男孩虽然握着他的手。但神情专注，面色紧绷，浓密的睫毛下，那双泛着亮光的眼眸中带着极其认真的态度，淡薄微红的唇瓣一张一翕地跟他讲着如何握笔。同时，他也嗅到了男孩身上发出来的一丝干净的味道。很像是刚刚沐浴过后的清新温润的味道，容易让人放松神经，身心舒适。“知道了，我自己来。”贺淮沉声说着，稍一抬手推掉了男孩的手。唐洛凡点点头：“你按照我带你的力道，再画涂些线条让我看看？”贺淮感受着尚留在他手背骨上男孩指尖凉凉的触感，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抬手在画布上又画出了几条线条。不可否认，男孩的教学方法很对。他再次下笔时涂出的线条，已经明显比第一次画的流畅了很多。“对，就这样。你学的很快。”唐洛凡鼓励道他的‘学生’，“今天的课程主要熟悉各种笔的用法和调色，所以我会给你画出一副铅笔空间框架图，你按着自己想法来给这幅图上色。”说着，他拿着一只削尖的铅笔在一张新的画布上画了起来。男孩下笔干脆利落，像是信手拈来一般，寥寥几笔画布上就呈现出了黑白图的轮廓。是一张远近分明的风景图。广阔的天空占满了半张画布，大地上种着几棵只有树枝干的树，地上是零星小草和花木，周围飞翔着几只没有颜色的小鸟。虽然只是简单的黑白线条，却能看出画中的空间感和层次感。而黑白的风景空间更给人一种联想的空间，让人不由得去想象这幅画填上色彩后会是什么样的效果。贺淮的视线禁不住地落在那只画画的手上。男孩的手很干净，五指修长，骨节分明，肌理柔白细致。一看就知道是没有经历过社会蹉跎，养的很好的手。也是这只手，刚才很放肆地握住他的手背。“画好了。”唐洛凡突然回头说：“作为练习调色的方法之一，你来为这幅画上色。”“嗯？”贺淮一怔，随即扭转视线平淡地‘嗯’了一声。
他刚才竟然一直看着男孩画画的手出了神。唐洛凡把油彩盒和调和水放置在画板前，讲解：“天空可以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也可以是乌云密布，雷雨交加。风景可以是枝繁叶茂，百花盛开。也可以是草木枯黄，白雪恺恺。”“这幅图的一切色彩，皆有你心中所想的风景来决定，画幕的世界便是你的心情和意愿创造出来的世界。”“知道了。”贺淮接过调色板，淡漠地说了一句。态度清冷，还是带着显而易见的疏离。不过，唐洛凡并不在意。他很识趣地坐在画室的另外一个画架前拿起了画笔，不再打扰这位高颜值的‘林同学’。唐洛凡早就从‘林同学’是衣着质地和举止气度看出来他出身不凡，身价不菲。估计‘林贺’的名字也跟自己一样，用的是假名。这样的人来学画需要的不是教导技巧，而是想逃离繁杂喧闹的三次元生活，找到些让他身心沉静的放松空间。让所有沉重阴翳却有无法告知别人的情绪，在涂画和色彩中得到宣泄。毕竟那些年，他也是通过这样的绘画方法放松心情，缓解阴郁情绪的方法。他相信只要林同学能像他当初一样，在这幅画中创造出属于他自己色彩世界，一定能让他达到前所有未的成就感和放松感。很快画室里安静了下来，除了两人的画笔刷在麻布上发出的沙沙声和空调吹出的呼呼声之外，在没有别的声音。室内的两个人都专注在自己的事情中。贺淮一开始只是随意调着色，但很快，他不由自主地进入了全神贯注的涂色中。商业场中的利益争夺，贺氏内部的勾心斗角，周围的压力和繁杂在似乎这些时间中尽数消散，他心中眼中都只有这半米宽高涂画世界。甚至没有发现旁边的‘苏老师’，时不时地会偷看他的脸，他的手，他挺拔的后背，和他挽起袖子下露出的一截肌肉韧劲的小臂。安静的空间中，一小时的时间恍然而过。贺淮在给一只飞鸟涂写上浓郁的黑色后，宽阔的肩头松懈了下来。他扔下画笔，望着原来之后黑白线条勾勒出来的轮廓被他自己涂画出他心中的风景，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沉闷之气。这种感觉，仿佛比他完成一个巨资项目都舒心畅快。让他眉间舒展，神色明朗，一直冷凝的眼眸中也闪出一丝轻松的愉悦。“怎么样？”唐洛凡见他停下画笔，立刻凑着脑袋过来问：“画完之后，有没有觉得特别畅快？特别解压？”贺淮侧目望去，看到了男孩闪闪发亮的眼睛和期待的神色。他动了动唇，淡漠道：“还好。”“那就是可以喽。”唐洛凡很开心，语气松快地说：“来，我们约定下，下次上课的时间吧。”约下次上课时间？贺淮身形一顿，幽深的黑眸再次投望向男孩。男孩干净帅气，笑意明媚。一双透明的清眸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期许和狡黠。
是容易让人放下戒备，被牵动着情绪答应他要求的笑颜。如果是一般人，估计会被他的帅气和狡黠带着走，直接答应。可贺淮不会。他看出来了男孩想要留住他期待。他也确实对这一个多小时的教学比较满意。但是......贺淮望着这样的男孩，却莫名地起了一丝类似玩虐一样的逆反心理。他冷笑，沉声反问：“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同意跟你约下一次上课。”“啊？”唐洛凡一怔，抓着耳际碎发小声反驳：“你，你对我的教学不满意啊？我看你刚才画的挺专心的啊。”贺淮定眼望他，“你是学生吧？什么专业？现在读大几？”他声音不大，但低沉的声音和幽深漆黑的眼眸中藏着看透人心的犀利，能无形中给人一种压力。“我......今年大四。”唐洛凡眼神缥缈，不敢说自己的专业。贺淮再次轻笑，一字一顿缓声反问：“你觉得我让一个未毕业的，非绘画专业的学生，来做我的老师？”唐洛凡心里一惊：林同学怎么猜到他不是绘画专业的？！但多年间在父亲和两个哥哥面前博弈周旋，磨练出来的随机应变的能力，让他很快镇定了下来。他轻咳一声，摸棱两可地解释：“我确实在绘画界还没有名气。但刚才你应该也能看到我的实力。而且......我们画室的李老师没有时间带学员，只能我带你.....”贺淮毫不留情地斩断了他的话：“S市不是只有这一家绘画工作室，也不是只有李子弦一个绘画艺术家。”唐洛凡：......这林同学，比他家里那三个男人还不好糊弄！可是留不住‘林同学’，他就不能跟李子弦学画。更重要的是，他再也看不到像‘林同学’这样，所有都长在他喜好点的宝藏颜值的男人了。唐洛凡试着做出最后的挣扎，小声商量：“林同学，你真的对我不满意啊？要不你再约一节课试试嘛？”男孩眼眸低垂，语调里带着写恳求，可怜兮兮。这一下完全没了上课前的那副自信松快的样子。贺淮丝毫不为所动，面不改色地走出了画室。.......完了。唐洛凡眼巴巴地望着男人冷峻挺拔的背影，心情挫败。他透过玻璃隔门，看到‘林同学’跟待客厅里的助理交代了两句话。随后，助理跟工作室的小乔签署了一份文件。再之后，小乔拿着文件进来找唐洛凡，说：“苏老师，林先生在你这里定了一个月的课程，这是上课时间和薪酬协议表，你签下字。”唐洛凡：！！！他猛然瞪大眼睛，朝着外面的男人望去，惊呼：“他，他同意了？！”贺淮站在外面，但他的视线余光一直若有若无地飘散在男孩身上。他看到男孩挫败地望着这边，一脸不开心地压着唇角，撇嘴唇，满脸都写着失落。又看到男孩接过协议后，低垂的眼眸转而惊愕，又转而惊喜
。最后那双眼睛笑得亮晶晶地朝着他望来，浑身上下都掩饰不住的开心。果然是没经历过社会磨难的小孩，连隐藏情绪都不会。贺淮轻嗤。深谙的黑眸中却闪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快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