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第一百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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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夜结束时, 两个孩子也要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了。萧洛兰望着一步三回头的女儿,发现她踌躇的不肯走,反倒是慎之那孩子规规矩矩的行礼之后, 就离开了。可萧洛兰又怎么能忽略他某一时刻的失态,就连女儿也坐立不安的望着他们, 不知该怎么办。萧晴雪看阿兄走了之后, 想追上去,手里的压岁铜钱忽的变得烫手了起来,她当然高兴阿爹阿娘给她的压岁礼物, 可如果这礼物只她一人有,那她还不如没有,看阿兄那样,她心里也不好受。她要不在这边把阿爹另一枚压岁铜钱要过来给阿兄?萧晴雪这样想着,脚停在了原地, 偷偷看了一眼阿爹, 不明白他为啥这样做。“天色不早了, 乖女儿回去睡觉吧。”周绪表情自若的看了眼天色,对晴雪笑道。“阿爹,我…”萧晴雪磨磨蹭蹭的上前, 说实话,她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她阿爹的气场,明明阿爹对她也是和颜悦色的好模样, 可她就是心里打鼓, 慌慌的,阿爹话里语气明显带着不容反驳。“好孩子, 快去睡觉吧, 明天该起不来了。”周绪拍了拍女儿的肩膀, 让她回去。萧晴雪嘟着嘴巴,不情不愿的回去了,等回到自己的鹿鸣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时间也不早了,夫人…”周绪看向夫人。萧洛兰嘴唇紧紧抿着,她抬眸望着好端端的非要闹两个孩子不愉快的周宗主,心里明白这人的性子根本就没有变过,他想拿捏人心时,不论对敌人还是家人都可以做到残忍。阖家团圆的时候,非要如此委屈另一个孩子吗?连她都看出慎之对那枚压岁铜钱的期待,萧洛兰心里又闷又气,像是暴雨未下时连绵不断的高温闷热,浑身都置身在压抑的空气中。他可以在任何一个时候,换成另一种惩罚方式,可他偏不,萧洛兰站起身,身上环佩轻响,双手端笼在大袖中,随即离开,不想再听周宗主说的话。他是周氏宗主,他是幽州节度使,他是大将军,他的位置导致所有人都必须对他言听计从,可,家里和外面是能一样的吗?周宗主对陆家的惩罚还不够吗?为什么一定非要牵连到慎之身上,还是以这样的一个方式…不知走了多久,萧洛兰坐在镜湖里的小亭内,望着盈盈月色下的镜湖水波,今年过年,她让春花她们回自己家人那边守夜去了,所以她的身边难得的没有人。周围安安静静的,夜里寒风吹面。萧洛兰知道明天会很忙,要早起吃元宝,初一虽是不扫尘,但是门一开,各郡官员就会纷纷排遣家仆排队递上名刺以贺新春之节,但此刻的她毫无睡意。她望着镜湖的盈盈水波,只要设身处地的一想,就能感受到慎之那孩子的失望,可慎之一句话也没有说,甚至在守夜结束时才离开。萧洛兰是真心把慎之当做另一个孩子
来疼的,因此现在心也抽抽的疼。她低头找了一圈,拿出一枚压岁铜钱,说是铜钱,但是是用一块上好的青玉雕琢而成,三枚压岁铜钱俱是青玉色,镶着金边,内里刻字,没有穿孔,就是一枚铜钱形状的压岁物,如果忽略字,这些铜钱都是一样的。萧洛兰看了一会,提着裙角又走出了镜湖小亭,周宅颇大,经过女儿的鹿鸣苑时,萧洛兰发现苑里已经熄灯了,她在周宅,来的最多的地方除了明心堂就是鹿鸣苑,慎之的月影居在女儿鹿鸣苑的对面,以一个人工湖隔开。萧洛兰提着灯笼,穿过桥梁,经过一处小园后才到达月影居。她甚少来慎之这边,因着担心慎之会觉得她管他的事,重组家庭的孩子心思总要敏感一些的。“主母。”月影居的书棋看到主母来,连忙行礼。“是书棋啊?慎之可在这里?”萧洛兰提着灯笼问道,她知道慎之身边有四个书童的。“回主母的话,郎君还未回来呢。”书棋连忙道。“没有回来?”萧洛兰一下子就提起了心,转而去慎之的书房,落笔阁那边,许是回书房了,亦或是在他好友那里,她记得慎之有一个谢家好友,叫谢德庸。“主母,发生什么事了吗?可要派人找少郎君?”书棋大着胆子问道,他自小就跟在少郎君身边,对他忠心耿耿,因此有些担心。“暂时不用。”萧洛兰道,慎之是个爱面的,若是年夜大张旗鼓的找他,对他名声不妥,她转身对书棋道:“你就在这等着。”“唯。”书棋应道。等到了落笔阁,萧洛兰提着灯笼,心下就是一沉,落笔阁没有灯亮,慎之也不在这里,书砚是落笔阁的书童,他看到主母来也很惊讶,毕竟主母一向很少踏足少郎君的地方。书房东房忽的亮起了灯,萧洛兰心里不由一喜。“嗯?大半夜的,谁在外面啊?”门打开,一道困倦青年嗓音也随之响起。谢德庸披着一件白狐裘衣,内里衣衫松松垮垮,露出一大片的胸膛,脚踩木屐,倚靠在门边打了个哈欠,困意浓浓的他待看见院中提着灯笼的妇人时,霎时立正身体,瞳若点漆,面白如玉,也是一副好郎君的俊美相貌。萧洛兰见不是慎之,喜悦渐渐散了去,心情大起大落之下,愈发担心慎之大晚上的去哪里了。谢德庸被冷风一吹,拢好衣服,对着幽州主母就是长揖一礼,他嫌弃阆歌的院子太冷清,于是过年也缩在了好友这边,没成想睡得好好的,外面起了灯亮,于是披衣而起,想瞧瞧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没想到居然见到了幽州主母。“德庸拜见将军夫人。”谢德庸毕恭毕敬的行礼。萧洛兰急着找人,因此也没时间和慎之好友说话,于是便轻嗯了一声,说了一声:“谢郎君好好休息。”便离开了。幽州主母离开以后,谢德庸慢慢起身。他抬头看了眼月光,总觉得不如刚
才的明亮。他从小就进出皇宫,少时为皇子伴读,对天下盛名已久的熹皇贵妃自然见过,容颜之盛迷的圣上无心早朝,熹皇贵妃自然是美的,银月面容桃花眼,媚骨天成,身姿丰腴有度,哪怕是妇人年纪了,也没有失宠,反而愈得圣上尊宠,而长安的美人也如繁星之多啊,天下的美人都汇聚在长安了,最有名的宠妃,长安清谈会的世家女郎们,哪一个的容貌都不俗,还有长安的名妓们,唯有洛阳惊姝宴的花魁才能一争高下…谢德庸回想了惊鸿一瞥过的幽州主母,好像明白了这个妇人为何能以带孩子的妇人之身成为幽州主母了。试想明月当空,庭苑若积水,一盏幽灯被提于妇人雪酥手,大氅下的玄色暗金长裙盛开在她脚下,妇人回望时,黛眉轻扬,春水般的眼眸却是似喜似忧,眉眼流转间有种惊心动魄的成熟风韵之美。尤其是今日家庙,妇人穿的极为庄重冷然,就连额间花钿也是凌厉的淡金色,偏偏眼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焦急。若菩萨低眉温柔,只慈悲你一人。谢德庸知道这是自己的错觉,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这样想,直到寒风吹得他冻了一个哆嗦,谢德庸才回到自己的房间。萧洛兰提着灯笼在周宅慢慢找人,从慎之住的这边开始找。周绪自从夫人离开后,便又喝了些酒,想着夫人今日气恼,定是回屋去了。直等到月亮西沉的时候,他才拿着一坛酒起身。周慎之坐在一处偏僻的屋脊下方,望着漫天的烟火,周绪上来的时候,发现这小子已经喝了不少酒。他坐下来,将烧刀子放在自己身边。周慎之并没有醉,可是此刻他恨不得醉了才好,醉了也就不用再装样子,醉了就能大声质问他的父亲为何如此偏心,可他偏偏没醉,所以他还要强撑着,要规矩守礼。“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像小孩似的哭鼻子?”周绪看了一会他。周慎之咬牙不出声,最后还是没忍住道:“反正我在你那也无所谓了,你也不必管我。”周绪抬头看着月亮,明月照万家啊,若年年人团圆就好了。“怎么能不管,我是你爹。”周绪见儿子眼眶通红,想起自己的确好些年没见过他这副模样了,他顿了顿,道:“你娘去的早,孙伯来信说你出生的时候就好像是病弱猫崽子一样,声音小的可怜,又生病又不喝奶,我当时心里就在想你该怎么活下去啊?”周绪仿佛回到了雁门关接到孙伯家信的时候,他声音没有什么大波动,只是带着一丝惘然。周慎之继续咬牙不说话,眼眶愈发红。“那时打仗呢,我急得嘴巴里起了好几个泡子,给你送了压岁铜钱后,你的身体也没好,我当时愁的整夜睡不好觉,想着要不学学南方养孩子的方法,给你取个贱名好养活。”周绪说道这里,带着笑意,幸而还是长大了。周慎之听到父亲带着笑意
的声音,心里愈发火大。两父子坐在瓦片上,谁也没有说话。周绪拍开酒坛喝了口酒,随后倒一杯给儿子。周慎之梗着头不接,也不应话。周绪继续喝了口酒,随后拎着酒坛离开了,周慎之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失态,心却极冷,刚才言语间自己还颇为重要,如今不过两三句也不想和他多说,他就这么难以入父亲的眼吗?心里激愤难言,酒意上头,周慎之再也坐不住起身,要找父亲问个清楚,是不是有了母亲,阿妹,他在他的心里就变成一个外人了?是不是这样!如谢德庸所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从前对他的爱也随之消失,如果真是这样…周慎之发现根本无法接受这样,他愤怒的踢了一下瓦片,瓦片摔碎的声音在地面下响起。“声音小点,你母亲在明心堂那休息了。”父亲声音在另一侧响起,周慎之一怔,他上前跨过屋脊,发现父亲双手枕头,睡在瓦片上,身边就是酒坛。“儿子过来。”周绪笑道。周慎之发现自己被父亲摆了一道,阴沉着脸坐在父亲身边,两人因刚才的事,气氛不再那么紧绷,但也没缓和,就僵持在那。“给。”周绪从锦囊里拿出压岁铜钱。周慎之握紧拳头,不去拿。“真不要啊,你小时候的那个缠着彩线的压岁铜钱弄丢了,这个是最后一枚了。”周绪不在意的抛了抛铜钱:“既然不要,我就丢镜湖里了。”说罢,长臂一挥,将其抛到夜色里,甚至没有给周慎之反悔的时间。周慎之立刻抬头看向黑暗处,豁然站了起来,头脑空白一片,身体先大脑踏出一步,周绪将儿子拽下来,将自己的东西给他。周慎之坐下来,低头望着手里的压岁铜钱。眼前顿时有些模糊,一点冰凉滴在小字上。上面的四个小字隐约可见。“你母亲想的字。”周绪望着夜空。周慎之紧紧握着压岁铜钱,上面的四个小字微微硌手,很简单的四个小字,就是平安喜乐,周慎之想到了幼时带他的乳母,是母亲的人,那时他稍微懂事些,知道自己没有亲娘也没觉得哪里不好,因为他到哪都有人陪着他,哄着他,顺着他,乳母看他的目光却经常悲伤,后来他长大了,乳母因思乡身体不好,周慎之便让她回浔江荣养着,反正他也经常去舅舅家,所以对离别也没多大伤感。离别那日,乳母在无人处抱着他,摸着他的头,默默落泪,声音轻轻的:“少郎君,你娘临终前对你就一个心愿,平安就好,你一定要平安,平平安安的。”周慎之泣不成声。周绪听着儿子的哽咽声,喝了口酒:“你对陆家有情谊,所以才能在知道陆家所作所为后无动于衷,因为兰娘不是你的生母。”“但我想让你知道,兰娘对你的心和你生母的心是一样的。”周慎之满脸泪水,对母亲的思念,对继母的愧疚,让他无颜面对父亲
:“我只是觉得父亲处理这事会更好。”“如果兰娘是你生母,你还会对陆家客气吗?你不会,如果兰娘生性泼辣,是个尖酸刻薄不饶人,可以扰的家宅不宁的,你会不会修书让陆家收敛一些,你会的。”周绪平静道。父亲的话像一把剑戳破了平日里的一切,周慎之嘴唇轻动,却是说不出话来,羞愧无比:“父亲,对不起。”“这话你应该对着你母亲说。”周绪道。周慎之紧紧握着压岁铜钱,就想找母亲,周绪拎着酒坛起身:“我来找你的时候,你母亲去明心堂了,应是睡下了。”“那我明天早上去见母亲。”“好了,我们下去吧。”周绪叹了口气,周慎之跟在父亲身后,狼狈的擦干眼泪,等到了行到一半时,忽然看见不远处的假山群有烛火隐现,似有人在行走寻找着什么。周绪皱了皱眉,走了过去,待看清是夫人时,连忙大步上前。“夫人,你怎么在这?”萧洛兰提着灯笼,额头上已经急出了汗,假山小道不好找,这本来就是观赏之处,她已经找好久了,听见周宗主的声音后,转身提灯一看,意外发现了慎之,她不由笑了起来,整颗心安稳落下,彻底舒了口气。既如此,她也就不用再找了,她到假山这来也是因为周宗主以前和她聊天时,提了一句,慎之小时候受委屈了经常往假山跑。“我没事出来散散心。”萧洛兰扶着假山,小心的走出来,并没有要周宗主搀扶。“儿见过母亲。”周慎之对母亲行礼。萧洛兰笑道:“时间不早了,慎之快回去睡觉吧。”周慎之望着母亲额头上的汗,转身时面上还未散去的焦急之色,看见他时的笑容,以及身后嶙峋的假山群,鼻子一酸,连忙又低下了头。周绪执意要牵夫人的手,萧洛兰力气哪里争的过他,硬是被他握住了。周绪感觉不对,将夫人的手抬起来一看,细嫩的掌心此刻都是伤痕,又再看了看假山,立刻知道夫人为何来这边了,周绪将夫人的灯笼拿了过来。萧洛兰等慎之走了之后,心里对周宗主的做法还有气。“夫人深夜在找慎之?”周绪轻轻的握着夫人的手,声音有点哑,拉住夫人。萧洛兰走不动,瞪了一眼眼前的这个男人:“你不给他压岁铜钱,我打算自己给他一枚,也省的大过年让两孩子不愉快。”“用夫人自己的?”周绪望着夫人的脸,目不转睛。萧洛兰被周宗主的眼神看的寒毛都出来了,害怕倒不至于,但就是有种惊悚感。周绪低头亲了亲夫人的脸,自说自话:“一共就三枚,夫人想把自己的那个给慎之。”“两个孩子,你厚此薄彼干什么呢?”萧洛兰避开周宗主的视线,对周宗主的教导孩子的方式十分不赞同。“我已经把慎之的铜钱给他了。”周绪握着夫人的手心,亲了上去。萧洛兰有些意外,随后立刻痛的轻嘶了
一声,而后就是奇怪的湿濡感,温热的,又痒痒的,这种感觉太奇怪了,萧洛兰想收回手,没成功。“下次不要去假山了,孩子大了,那里藏不住人。”周绪亲完之后,牵着夫人的手离开。萧洛兰脸颊嫣红,是被羞恼的:“你少说两句,”万一慎之还没走远呢。周绪摸了摸夫人的脸,被冬季寒风吹得有点凉。他们走后,周慎之回到自己的书房。掌心的铜钱硌在他的手心里,烫的他心尖酸涩,细想母亲封号一事前后,他竟是毫无一丝尽到为人子的本分,思及此,愈发羞愧难言。直到天色微微亮。周慎之坐在书房,书房门突然被人打开。一向晚起的阿妹穿戴整齐的探头进来。萧晴雪看到阿兄吓了一跳,阿兄竟然一夜未睡吗?萧晴雪越发觉得自己来对了,她昨晚没睡好,睡得也不安稳,脑子里都是阿兄失落难过的样子,思来想去之下,她早早的跑到阿兄这里。“阿兄。”萧晴雪背手凑到阿兄面前,变戏法一般在阿兄面前伸手:“当当当,我昨晚从阿爹那里要到了,阿爹说这个就是你的,喏,压岁铜钱给你,你要收好了。”萧晴雪想着阿爹做事太偏心了嘛,她就把自己的压岁铜钱给阿兄。周慎之低头望着阿妹手里的压岁铜钱。青玉色,镶金边,刻着四个小字,和他的一模一样。平安喜乐。周慎之努力让自己眼睛里的热意散掉。“不用了,阿妹,我也有。”萧晴雪不信,昨晚阿爹没给阿兄啊。周慎之拿出藏在手心的压岁铜钱,让阿妹看。萧晴雪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还真有啊,那她的谎言岂不是被阿兄识破了,萧晴雪笑了两声,将自己的收起来。她看向阿兄刚想说话,等看到阿兄红红的眼眶时,不知所措。完了,肯定是阿爹压岁铜钱给晚了,伤了阿兄的心。“阿兄,别伤心了,我带你去阿娘那里吃饭,我们都不理阿爹。”萧晴雪努力补救,安慰她的阿兄,昨晚阿兄受到阿爹的区别对待,她当时就觉得不妙了。周慎之看着关心他的阿妹,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嘶哑:“我没有伤心。”他只是今天才发现,原来在这个家里,他得到的爱并不比任何人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