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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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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阳看着对面之人,那人书生打扮,一身白衣,正是酆都城的“书生判官”崔闻,只不过这次手中却不见了那本甚是厚重的生死簿。

冷阳见了崔闻,顿时心生警惕,沉声道:“酆都城的人,为何到这里来淌这浑水?”

崔闻闻言一愣,旋即呵呵一笑,反问道:“这倒奇了,我也不知道阁下到这里来,又是为何?”

冷阳看着崔闻那平静的脸庞,总觉得他与那日在四海镖局所见甚是不同,但哪里不一样,却也说不上来。

崔闻看冷阳半晌不语,似乎解释般笑道:“我来此地,却不是为了酆都城,小兄弟倒是大可放心。”

冷阳听了崔闻的话,更是摸不着头脑,却也只得随着崔闻的话说道:“那你来这里……是为了这个疯老头?”

崔闻双眉一挑,似乎没有理解冷阳的话一般,又反问道:“我来看这个老爷子……又有什么不对么?难道来看看这老人,便是来淌浑水了么?”

冷阳一时语塞,更是不知这书生判官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却听得崔闻又继续说道:“倒是小兄弟你……现如今楚天云被江湖各门各派追杀,何况戮天盟就在这残梦山庄左右,你孤身一人来此,莫不是以为秋庄主在这江湖上可以一手遮天,让江湖各派不敢动你不成?”

冷阳闻言,又是一惊,听得崔闻所言,似乎并不知晓秋一敌已死之事,可戮天盟既然已经进入到残梦山庄之内,又岂有不知道秋一敌已死之理?

戮天盟由各门各派组成,鱼龙混杂,又怎么一点没有走漏这天大的消息?

秋一敌之死,早就应该在这江湖上传开了……

秋一敌的死讯若是传开,那其他三大世家又怎么会坐视不理,恐怕早已来这残梦山庄了罢……

除非……江湖上还没有人知道这个消息……

可那又怎么可能?

冷阳细细想起,除了自己与夏冰婵等一众三人,至少还有三方势力知道秋一敌之死。

戮天盟的方何傲、神秘莫测的凤夫人和杀死秋一敌的人。

这几人实在是让人想不明白。

方何傲为何隐瞒秋一敌的死讯;凤夫人为何要救自己;而凶手——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杀了秋一敌。

冷阳也不是没有怀疑,凤夫人便是杀死秋一敌的凶手,只是……倘若真是凤夫人下的手,那她为何要放走自己等三人呢?这一行人岂不正是可以替她做替死鬼的人吗?

还是她根本不害怕三大世家甚至武当少林的人?

她又是如何杀死天下无敌的秋一敌的呢?

冷阳还是不认为凤夫人便是凶手,他的心里……却有着一个他怎么也不愿去想的身影,不停的占据着他的心房。

倘若是他……那一切便都可解了。

一个满心仇恨的天山后人,一个一辈子没有得到过爱的人,身负着灭门血仇,孤身一人来到中原武林。

这个人骗得了秋婉如的芳心,为的只是秋一敌的“天子令”。

他自印一掌,更多的……也许是愧疚。

四海镖局之难,却也难说是不是他一手策划的;武当之巅上,他又为何可以从一众绝世高手之中全身而退?

他几次濒临绝境,却总是可以逃出生天。

还有,他也许……也许便是秋一敌最为信任之人。

可……可他真的是那样的人么?

冷阳的思绪乱作一团,看着眼前的崔闻也变得甚是让人厌恶,不由得恶狠狠的说道:“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来这里?你们酆都城一天神神鬼鬼的,哪有什么好东西!”

“酆都城?”崔闻听得冷阳恶语相向,却也没有动气,只是淡淡的说道:“我说过了,我这次来,本就不是为了酆都城。”

冷阳疑虑又生,问道:“那你认识这疯老头?”

郑老孩儿看得两人说得热闹,竟也咧开嘴笑了起来——毕竟年岁大的人,还是喜欢热闹的。

崔闻摇摇头:“当然不认识。”

听得崔闻说话没头没尾,冷阳心里莫名泛起了一股怒火,他强压住那股怒意,沉声道:“你是在耍我?”

崔闻微微一笑:“小兄弟,我又何必要耍你?”

冷阳不知为何,看着崔闻那不知所谓的样子,这股子怒气却是再也控制不住,双目陡地变得赤红。

崔闻一愣,旋即惊呼道:“鬼印决!”

崔闻话音未落,冷阳突地有如鬼魅般欺进了崔闻的身侧,双掌如风般击向了崔闻的胸口。

崔闻只觉得一股血腥气扑鼻而来,自是不敢硬接,又是急急向后掠去,堪堪避过了这一掌。

崔闻心下恼火,怒道:“你这小子,这般无礼……”

可冷阳似乎对崔闻的声音不闻不问,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吼,再次向崔闻扑了过来。

崔闻衣衫飘起,身法甚是迅疾,冷阳虽然招式凌厉,却仍是难以伤到崔闻分毫。

在酆都城里,崔闻的武功不算最高的,但轻功却绝对是最好的一个。

可即使这样,崔闻仍是愈来愈胆战心惊,冷汗涔涔。

因为冷阳的周身,隐隐出现了若有若无的血雾,散发出了不详的血腥气。

崔闻觉得冷阳的招式越来越诡异难防,内力却是越来越充盈。

冷阳只觉得“鬼印决”的真气游走在周身,四肢百骸说不出的受用,内力好似无穷无尽一般。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用的是什么招式,只觉得随着真气的催动,简直随心所欲,意随心至,收发自如。

恍惚间,冷阳觉得自己又变成了天狼宫的少主,披着狼皮的大氅,坐在那天狼雕像之上,俯瞰着大漠黄沙,睥睨天下。

自在。

冷阳在享受。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挥拳。

霎时间,冷阳的漫天拳影由繁化简,散发出淡淡血色的双臂有如一把尖椎,直直刺向了崔闻的胸口。

而崔闻,真气几乎消耗殆尽,再也无力逃脱。

眼前的这个少年,再不似当日那个古灵精怪却又带着一丝纯真的孩子,而好像是一头凶猛的野兽,凭着自己的本能撕咬着眼前的猎物。

崔闻只得看着冷阳那暴戾的脸上浮现出了残忍的发泄一般的冷笑。

与此同时,不知从哪个方向——也好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一般,一声庄严的佛号席卷着狂风般呼啸而来。

冷阳只觉得全身一震,那突如起来的戾气顿时消失不见,只看得眼前的崔闻那惊愕与绝望的眼神。

可……我为什么要杀他?

冷阳的思绪混乱起来——我为何会如此愤怒?是因为这个疯老头?还是因为崔闻?

冷阳的戾气尽散,真气顿时也消弭于无形,那双掌只在崔闻的肩头轻轻拍了一拍,旋即垂了下来。

冷阳转过身去,没有再去看崔闻——他知道,此时崔闻的表情,定是更为震惊。

“你走吧。”

冷阳突然觉得甚是疲累,甚至想就这样躺在外面,睡上个三天三夜,什么也不要去想。

天狼宫、山统、秋一敌、天子令、蔡婶、郑老孩儿、崔闻……还有这声佛号,什么都不去想。

这个十几岁的少年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疲倦。

崔闻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还没缓过神来,只是听得那声佛号空灵肃穆,让人不由得心生尊敬。

崔闻想要看看那声佛号从哪里传出来,但举目望去,只有被那声音惊得出门眺望的夹河村的村民,又哪里有半个江湖人的影子?

村民们看着崔闻瘫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郑老孩儿在门口嘿嘿笑着,旁边还站着一个陌生的少年,自是谁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半晌的沉默过后,终于有一个村民缓步走向了崔闻,开口问道:“崔仵作,你来这村里……可是有什么事了么?”

那少年闻言,猛地装过身来,不可思议的看着坐在地上的崔闻,用力的瞪大了眼睛,使劲的挤出了几个字:“你……是……仵作?”

崔闻站起身来,拍了拍白衣上的尘土,露出一抹苦笑低声道:

“是。”

……

夹河村的一个小酒肆里,冷阳一脸殷勤的给崔闻斟满了酒。

“小子真是没想到,崔兄原来是朝堂中的人,一场误会,失敬,失敬。”

冷阳看着眼前的崔闻,白衣白裤,一身的书生气息,虽然仔细打量起来,他的眼角已经浮现出了细纹,他的脸庞也好似历经了沧桑,但却无论如何却也与“仵作”这两个字挨不上边。

崔闻倒是丝毫不以为意,微微一笑接过了酒杯,道:“哪里,哪里。倒是小兄弟不知何时学得了’鬼印决’的神功,真可谓是英雄出少年了。只不过小兄弟说我是朝堂中人,倒是说错了。”

冷阳“咦”了一声,问道:“此话怎讲?”

崔闻干笑了几声,道:“仵作本就不属于官府,任我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考取功名,只得一年拿着四两银子的俸禄,在官府帮差罢了。”言语之中,甚是戚戚。

冷阳一愣,他自小在江湖中长大,倒是没有想到仵作不属于官府,更没想到仵作一年只得四两银子。

但转念一想,崔闻知晓天下各门各派造成的伤口,恐怕也与他是仵作不无关系。

崔闻似乎知道冷阳的疑问甚多,呷了一口酒,缓缓说道:“小兄弟,我家世代便是仵作,虽说被世人不齿,但总是有个营生,不至饿死。只是……我倒是看不得妻儿陪我受罪,这才加入的酆都城。城主对我不薄,平日里我自是要尽心尽力。”

冷阳点点头,嘻嘻一笑:“崔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崔兄博闻强识,无论在哪总会有人赏识的。”

崔闻一声苦笑:“赏识?除了江湖中人,哪个看了仵作不是嫌弃晦气,唉……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冷阳可想崔闻受尽了人情冷暖,也不再宽慰,岔开话头道:“那崔兄到这里,可是为了……为了那蔡婶的事情?”

崔闻放下了酒杯,一脸凝重的点了点头,皱眉道:“不错,只是……觉得奇怪罢了。不过,小兄弟你……你为何到这个疯老头这里?”

冷阳看了看崔闻那甚是迷惑的眼神,心念一动,道:“我也是为了蔡婶的事情。”

崔闻奇道:“你认识?”

冷阳点点头,道:“一面之缘。不过,你可知道,蔡婶可是秋一敌的人。”

崔闻道:“自是知晓,不过秋一敌数年来不出庄门一步,恐怕……还不知道蔡婶的死讯。”

冷阳再次细细打量了崔闻的表情,却实在不觉得崔闻是在佯装不知,便又顺着崔闻说道:“确是如此,否则又有谁敢动残梦山庄的人。”

崔闻摇摇头:“说来奇怪,这蔡婶死去多日了,据说秋一敌的衣食起居都是蔡婶负责,这些时日不见,却也不见秋一敌来寻找。”

冷阳附和道:“那可奇了。”

崔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这还不是最奇怪的事。”

冷阳疑道:“还有更奇怪的事不成?”

崔闻道:“蔡婶的死,才是最奇怪的。”

冷阳心里猛地一惊,但却未在脸上显露分毫,只是问道:“如何奇怪?”

崔闻看了看冷阳,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把酒杯放在了桌上,道:“这夹河村左近只得我一个仵作,酆都城虽好,但我这仵作的活却还是要做的。”

冷阳道:“那是自然。”

崔闻接着说道:“那日我听说村子里蔡婶死了,却疑点甚多,官府便差我来这里。那一日,我细细看了两个时辰,却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冷阳只觉得冷汗直冒,但还是问道:“什么事情?”

崔闻皱皱眉,似乎不知该说不该说一般,然后又下定决心般慢慢说道:“如果说天下杀人的法子有一万种,那我便会知道一万种。可蔡婶的死……却是那第一万零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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