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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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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梁帝瞒得真好哪!瑶华,不止父皇,梁国朝臣也被你们瞒骗了。当日他允诺退兵其实是为了你吧?这事传了出去恐怕会损害他的威望呢。”

正德帝冷笑着。

瑶华神色不变,对他的反击毫不介怀。

“父皇自然不会让这事传出去的,梁帝帝位不稳或儿臣后位不稳,对大齐可一点好处也没有。”

正德帝扬眉笑了,确实如此。

她仗着梁帝撑腰才如此放肆。

她身为叶家人却以萧氏为倚仗,也不知她和梁帝的关系究竟如何,不知她从何处得知当年的秘事,不知她背后有谁。

她身上迷雾重重,说的话也不可尽信。

如此细想,他心里头轻松了一半。

“你让梁帝放弃西征,需要父皇付出甚么代价呀?”

瑶华款款起身朝御案走近。

御案下,正德帝的双拳暗暗握紧,瑶华的武功他是知道的。

瑶华于一丈外站定,声音如和风拂过,又轻又柔,“请父皇为临风赐婚,就甄尚书家的小姐好了。”

“好说,朕也有此意。”

正德帝爽快应了。

瑶华很高兴的样子,话锋一转,“父皇对临风真好,何不立他为储君?”

正德帝眯眸打量她,瞬间怒火攻心。

“临风再好也不是你的亲兄弟,你忘了你的几个弟弟了?”

“弟弟们年幼,如何与梁帝抗衡?”

正德帝更是恼火,睨着她冷冷道,“朕的江山怎能落于旁人之手?再说,朕还没死呢!”

他的呼吸一声重过一声,但还未探得瑶华的真实意图,只能强捺怒火。

瑶华仍是满面笑容,轻声道,“父皇,临风对您赤胆忠心,儿臣方才是说笑的。不过这储君之位,儿臣倒真有个想法。”

正德帝顿生狐疑,她是女子又已远嫁,还能有甚么想法?

“甚么想法?”

他一闪而过的慌乱落在瑶华眼里,她抿唇笑一笑,慢悠悠说,“请父皇立三弟弟为太子。”

三皇子叶明昊由婉贵妃所出。

正德帝舒口气,原来她不是为自己。

他不禁暗笑自己草木皆兵。

天朝大陆数千年来从未有女人为帝,纵使她敢痴心妄想,齐国上下岂能容她?

“本来朕就打算立他,此事你倒与朕一心。”

瑶华微微笑着,执起御笔递过去,态度恭谨,“请父皇写下传位诏书。”

正德帝靠在椅背上并不去接,皱眉问,“你敢逼迫朕?”

“儿臣不敢。”

瑶华稳稳举着御笔,坚定的目光牢牢定在他脸上,大有他不接,她就不放之势。

“朕不写呢?”

“父皇,您何必为难儿臣呢?”

正德帝眼中突现寒芒,低斥道,“朕就是不写,难道你敢弑君弑父?”

瑶华俯身,隔着御案将御笔用力塞进他手中。

正德帝怒意勃发,但她冰凉的手指又使他一惊。他想起来,他携了许多次她的手,每次都冰凉如玉。

他握着御笔,思绪又飘远了。

柔嘉病逝前正值炎炎夏日,那阵子她的手足也冰凉如玉,无论他怎么捂都捂不暖。

他心里明白,是因为寒毒,可仍是狠心一日日哄她服下。

寒毒带走了柔嘉,也影响到瑶华。

他不由得感慨,罢了!

他取出黄帛平铺在御案上,瞟一眼瑶华。

瑶华正垂眸磨墨,娴雅安静,宛如当年的柔嘉。

正德帝微一思忖,随即落笔。

他的楷书骨力道健,遒媚秀逸。虽说他纵情享乐,但文采风流是骗不了人的。

只是文人雅士对权力太过执着,就失了气韵风骨。久而久之,变得冷酷无情不说,甚至会走上邪路。

“婉贵妃是你母后的亲妹子,朕也想要弥补你母后的族人。只是明昊年幼,朕才迟迟未立太子。”

正德帝温和说着话,笔未停歇,一气呵成写毕诏书,又亲到内殿拿来皇帝宝玺郑重盖下。

“奉天承运,诏曰,皇三子明昊,天禀仁厚,宜登大位,以勤民政。中外文武臣僚,同心辅佐,以福吾民。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瑶华的目光扫过,她常陪萧衍处理政务,诏书宝玺的规制熟稔于心。

正德帝并未作伪。

笔墨未干,她便靠着御案道,“父皇,实话告诉您罢,师尊曾占卜天命,如果您不送儿臣去天阙,梁帝早就攻下大齐了,叶氏族人都活不了。正是儿臣和梁帝于天阙相识相伴,他顾念儿臣,大齐才得以保全,咱们父女今日才能写下传位诏书。”

正德帝心神疲惫,靠在龙椅上微眯双目。

“这话朕信。你有了好归宿,你母后泉下有知也会欣慰。”

墨迹干了,瑶华小心翼翼卷起诏书,仍放于御案上。

正德帝紧皱眉头,清俊的面容黯淡无光,鬓边已夹杂丝丝白发。其实他才四十三岁,尚是壮年。

瑶华不禁怅惘,父女走到这一步,究竟为了甚么?

“父皇一念之差令母后早逝,却也令儿臣与梁帝相遇,冥冥中自有天意。”

正德帝长叹一声睁眼,“你长大了,学会了翻云覆雨,朕是顾不了你了,日后你好自为之吧。”

这是父女情断的意思了。

瑶华早知有这一日,真的来了,心里仍万分酸楚。

她苦笑道,“父皇,儿臣力保大齐,梁国朝中也对儿臣恨之入骨,儿臣步步惊心。您说得对,大齐是儿臣的后盾,咱们谁也离不开谁。”

正德帝静静看着她,她的艰险他也有耳闻,如果她不是天阙弟子,早死十次八次了。

仔细想来,她的护国之功仍是盖过欺君之罪。

“你知道就好。朕老啦,既盼着江山永固,也盼着子女平安顺遂。你在梁国多加小心,要早日诞下储君。梁帝已册封妃嫔,如果你一直没有子嗣,只怕他会宠爱别人。”

他语重心长,薄情寡义里也含几分真心。

就如萧衍所说,不能计较这真心有几分,有,已是难得。

瑶华沉默片刻,退到御案前挺直站立,双手举至额前,朝正德帝大拜下去。

她连拜三次,正德帝虽觉诧异,也没有出声制止。

今日父女情断,她愿拜就拜,他也当得起。

瑶华拜完却不起身,跪在地上直视正德帝,双眸如碎钻寒冰,又亮又冷。

正德帝的心又悬起,坐直了身子,等她先开口。

“父皇,当年您给母后服毒,儿臣也被波及,身有寒毒难以受孕。这几年儿臣一直服药调理,终是上天眷顾,儿臣已于一月前诞下龙子,怕遭人谋害故隐瞒至深。儿臣为了大齐步步为营,希望您能明白儿臣的苦心。”

正德帝半晌说不出话。

暗卫传信,长公主行踪诡秘,甚至梁帝的夜卫也在寻她的踪迹。

但明面上,瑶华一直于梁国后宫静养。

原来,她是去生产了。

他缓了缓才发出两声干笑,叹道,“瑶华,你好深沉的心机,好坚忍的心性!”

瑶华复又拜下去,俯首至地,清冽坚定的声音在大殿中分外清晰。

“父皇,儿臣还有最后一事相求,请父皇应允。”

这半日,正德帝的心悬起又落下。此时,他身体里属于帝王的血液终于喧嚣起来。

终于等来了她的真正意图。

他握紧拳头,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说!”

瑶华挺直上身,冷冷抬眸。

“请父皇传位于太子,令秦王监国。”

正德帝瞠目结舌,身子直颤,半晌才问,“你……你说什么?”

“请父皇传位于太子,令秦王监国。”

瑶华高声重复一遍,咬字清晰,语调平稳。

正德帝眼里射出阴森的暴戾之色,双拳捏得指骨发白,忽然重重挥向御案。

砚台笔墨被震得晃晃荡荡。

瑶华挺直身板平静的看着他,从未见过她这般眼神,波澜不惊又胜券在握。

狂怒之下,正德帝头脑发昏,顺手抄起手边的端石砚砸出。

瑶华没有躲避,砚台砸到她的左肩,墨汁马上染黑绛色纱裙。

肩头剧痛,但她岿然不动。

正德帝满脸涨红,咬着牙根怒斥,“你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嘶哑了。

瑶华直视他狂怒的双目缓慢开口。

“请父皇传位于太子,命秦王监国。”

寥寥两句,共十三字。

颠他的皇位,夺他的权柄,这才是她的意图。

正德帝重重跌落于龙椅中,大口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

“反了,反了!瑶华你是要谋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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