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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易筋神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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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诣穹与好友们对看一眼,皱起眉头,齐道:“他们果然还是要来了。”话一出口,咏安五僧向他们瞧去,脸有疑惑之色。

杨诣穹起身上前几步,说道:“各位大师,除了韩掌门一家,我们五人此番准备上山入寺,正是为了此事而来……”咏安微笑伸掌,道:“小施主,别客气,坐下说。”杨诣穹笑着摇了摇头,续道:“那澹台无冢和他的儿子们,跟晚辈,以及我身边的几位朋友均有一些过节。事先得到消息,说那些儿子们会在最近几天聚集少室山,有一些图谋,要对你们少林派不利,特此赶来报讯。”咏安深呼吸一口,温言道:“万物皆有因果,万象皆随因缘。澹台施主当年曾拜入过我少林学艺,鉴于缘法,那几个孩子近日将上山来,未必心怀恶意,不必太过草率地下定论。”

杨诣穹嗅到客堂里的檀木香味时,便已心有所感,此时听咏安语气慈和,更加引动尘思。咏安有意以佛法善念渡化恶人,却尚似认为世间坏人很少,就算很多,也应全部感化,劝他们放下屠刀,而不该胡乱猜测,欲战妄动。可每当自己回想起以前那些被澹台家灭门的帮派惨状,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那等恶魔最终会悬崖勒马,说道:“大师有所不知,他们从小被澹台无冢带大,早在不知不觉间养成了喜杀暴戾的性格。最近武林中被澹台家屠戮杀灭的小门小派,放眼中国,起码有六七十处了,前些时候不久,便连皖境庐州一带昌名崛起的虎剑帮,亦遭到了毒手。”

五僧双手合十,低头闭目,惨然道:“阿弥陀佛!”

杨诣穹道:“此等罪恶之人,犯了这许多杀孽,难道也该以佛法化解戾性吗?”咏安道:“老衲相信佛法无边,澹台家虽杀心凝重,但还尚有迷途知返、改过自新的机会,应劝导他们弃恶从善,若能不伤人命,那固然好。”杨诣穹瞠目结舌,道:“这……”

曲叶琦起身道:“方丈,倘若平安无事,未起风波,我们几人只在旁边作个旁观者就是;如果澹台儿子们真来恶意挑事,小女子虽不会武功,但我身边这几位朋友都武功不差,一定帮得上忙的,我瞧这件事没必要踌躇。”关居钰看向了她,点头道:“我会听你的话。”咏安合十道:“只愿世人安全喜乐,无人再有杀孽即可……”咏善道:“师兄,这几位孩子既欲相助,主动愿帮我们护寺抗敌,未尝不可,让他们在一边守着就是。”咏安点了点头,脸有谢意,问杨诣穹道:“澹台施主的儿子们,与你们之间有些过节,这是怎么回事?”

杨诣穹道:“诸般经过,说来话长,一言难尽……”蓝媚琪抢着道:“他们抓了我黄姐姐。”

咏安打量蓝媚琪一阵,慈声道:“阿弥陀佛,小姑娘,请问你是哪家的?”黄诺丰道:“这是别尘峰恤心宫娥峰圣母门下的小弟子蓝媚琪,与梦霄部部主黄蔻姑娘有着深厚的姐妹情。我是齐鲁摩霄洞的黄诺丰,黄蔻的爷爷。蔻儿不幸与其部姐妹落入于澹台儿子们的手中,生死未卜,安危难测,于是想要救她,又据闻最近几天他们会在少室山集合,向你们少林挑事,这才巴巴赶来。”咏安了解前后,缓缓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蓝媚琪听黄诺丰报出自己的门派,嘿嘿一笑,嘟着嘴,双手插腰,神情傲然,他虽不知自己是九宫阁阁主,但“恤心宫弟子”这五字,也算是够响的名头,料来大和尚们肯定对自己脸现崇敬之色。哪知咏安方丈和其它院师仍是一般的两手合十,双目半闭半睁的佛僧样子,神情毫无波动,不禁一呆。她却不知少林大师们,佛学精深,心中安和,与世无争,视名誉、名望为虚幻,别说她是恤心宫弟子,便是娥峰圣母本人、联贤教主曹武怜世,甚至玉皇大帝,也还是一般的客观平静态度。

咏是道:“到底他们是不是歹意,全在信中内容,谨供参详。”说着摊开了那张信纸,交给清晟,“你读给大家听听。”清晟应了一声,接过信条,朗声读道:

“致咏安方丈,以及诸位高僧大师:在下与几位兄弟素来敬仰少林僧风与寺派庄严气象,对众武僧及诸弟子也持着友好欲交的态度。三天后,在下与六位弟弟将登门拜访,瞻仰寺内气象和群僧风度。如若可以,希望还可以交流一下武道,双方受益,不亦悦乎?家父昔年曾为贵寺弟子,本系同门,却不想因犯错而被逐出山门,身为人子,倒也代父惜憾。还望众大师同意我七子进寺参光礼佛,和平说教,阅读藏经阁宝籍,在下与六位弟弟感激不尽。写信署名:澹台无冢长子,澹台悼近。”

清晟读毕,交给方丈,众人回思信中语句,沉吟不语。

咏非淡淡地道:“和黄旌耀、胡忘潭上山的意图,大同小异。”咏安道:“清晟,你是在哪儿瞧见这封信的?”清晟道:“贴在天王殿里的佛像上,比较显眼,当时有几位师兄弟在殿内打扫卫生,清除灰尘,碰巧看见,将其揭下,议论纷纷,弟子刚从菩提院参佛完,准备回达摩院练武,那几位师兄弟出殿后和我遇面,就将这信给了我,于是过来转交方丈、师父你们,作以报告。”

咏安道:“澹台施主的几个孩子,形貌有何特征?”关居钰道:“他们相貌没什么特异之处,普普通通,就是喜欢穿‘龙生九子’图案的华服袍衣。”咏善道:“哦?这等显眼的衣服,进寺后理当会被弟子们发现,却为何没有人报告过?”咏恶皱眉道:“天王殿离山门很远,既能躲过我寺弟子对不明人士的巡查,难不成是从天上飞进来的么?由此看来,这几个孩子轻身功夫倒是不弱。”此言一出,众人先是觉得有理,接着都心知肚明,澹台儿子们既然不正面求寺拜访,反而鬼鬼祟祟地趁夜潜入,躲过寺内弟子的巡查,贴信于天王殿佛像上,故弄玄虚,这行为显然不算光明,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意图。

曲叶琦道:“他们去天王殿贴上了信,悄无声息,没有人发现,说不定事先了解了地形,又仗着本身的行动独到能力,才这么顺利完成。”她这话虽是在分析情况,但容易让人会错意,像是在暗说少林弟子巡查不精,这才使得不明人士进寺搞了动作。咏安和四位院师没怎么留意,清晟倒是心中微微一忿,瞪了曲叶琦一眼。

蓝媚琪冷冷地道:“信中口气倒也挺大的,自抬身价,说要和少林和尚交流武道,双方受益,好像澹台家和少林派旗鼓相当,难分高下似的。”咏安道:“万物平等,人类畜牲,皆为生灵。人人之间尚无贵贱之分,何况家境门派之别?高下之说,更为渺谈。”蓝媚琪道:“信中虽客客气气地说‘和平说教’,但究竟想法有鬼,有夺取藏经阁秘籍之意,对待敌人,老方丈您还这么客气么?”咏安微微一笑,道:“凡事随遇而安,这几个孩子要真来闹事,老衲随众僧弟子抵御侵扰便是,没什么大不了的。”蓝媚琪斜眼瞧着他,见咏安低眉闭目,形静慈祥,于来者毫没放在心上,澹台崽子们若使诡计加害大家,和尚们行事又这么光明老实,只怕会碰些麻烦,眉心向上,叹了口气,有无奈之色。

咏是“哎哟”一声,对方丈师兄道:“你若用‘易筋经’神功救治韩家姑娘,功力将大大的耗损,近乎常人,万一澹台家那几个孩子知此不妙情况,企图对人加害动手,如何是好?”整个少林,咏安方丈是统率所有群僧的梁柱,即使有领导才能,能以智斗力,却难保不出差错,毕竟他出手救人,功力散得近尽,真要与敌人打起来,鉴于他的安全问题,也算是挺危险的。

咏善沉吟片刻,道:“真是这样的话,只有让我们剩下的这些个老和尚带人搏一搏,另外还可喊上其它院堂的武僧们共同抵御外敌。”咏非点头道:“不错,弟子们的罗汉棍阵,每天在寺内练功广场练习,时日挺多的了,只是一直尚未真正实战,同让这些弟子们活动活动筋骨,不失为磨练之举。”咏恶附和道:“我菩提院的孩子们,亦每日勤练不辍,难道也不能让他们动一动拳脚吗?”

杨诣穹、关居钰、蓝媚琪,以及黄诺丰亦出言示意愿意相助。韩泊衡本想说:“如能医好我女儿,老方丈虽功力大降,咱家也欲助一臂之力。”随即记起刚才咏恶和咏非两位院师说过,纵然施展“易筋经”功力传输真气,未必真能顺利救治好女儿,保不准还会一不小心便送了兰儿性命,话刚到嘴边,并没出口。

咏安叹了一口气,缓缓地道:“先救人吧。”

所有人一同离开客堂,径往寺西禅房而去。到得禅房,咏安和韩不兰在禅房中心相对盘膝而坐,其它人在旁围成了一圈。咏安道:“为了传输真力方便顺利,须得只留一件衣服穿在身上,全脱自是不妥,还好现在是夏季,不必那么麻烦。”韩不兰时晕时醒,迷糊中听到咏安方丈说了此话,周围又有两三个男生在这里,不由得脸上微微一红。

咏安温言道:“小姑娘,待会闭上眼睛,不论有何异感或痛苦,一概不加理会,收敛心神,切不可恐惧激动、着急害怕,以免体气失导,危害到你性命。”韩不兰口中“嗯、嗯”不停,父母也在旁抚慰,心中却难免不害怕。曲叶琦走到她侧边,搭着她的肩膀,微笑道:“好妹妹,不要怕,当自己是个没事人一样,相信自己,你是最勇敢的。”韩不兰见她容颜俏丽,气质脱俗,又出言鼓励自己,登时增添几分好感,目光晃动,心中一慰,还笑道:“谢谢你。”

咏是朗声道:“都站远些,我方丈师兄要发功了。”所有人依言后退数步。

只见咏安袈裟挥动,双臂连画两个圆圈,继而二掌横于腹前,自是在凝聚“易筋经”内功的气力,忽尔双掌探出,抓住韩不兰左右手腕,各捏住了她的两个“神门穴”,脸上肌肤颜色一片红,跟着一片白,韩不兰的身子猛地震颤了一下。接下来咏安的脸色,一直时红时白,他脸红,韩不兰脸白;他脸白,韩不兰脸红,这一阵阵旋律,已经重复持续了十多个来回,但执行得甚快,仅片刻间,一僧一小,两人身体和头顶上方,不断有白气冒出,倒像是两个蒸包子的笼屉一般。

杨诣穹在旁瞧得清楚,知道这皮肤泛红,是真气鼓涨;肌肤上颜色移动,也是内力在游动。但这等高超的体内移气之法,施展起来格外艰难,首先必须全身经脉相通,方能使气劲在诸脉之间运转自如,咏安方丈习得《易筋经》神功,早已打通了任督二脉,别说在自身体内移气,便是将真气传进别人体中,也比别派内功相同的手法快捷简易得多。

咏安突然左掌自左往右一拍,拨转韩不兰的身子,韩不兰转了半圈,背对着他。霎时间连出三十多指,不停点击她的后背、脑勺、颈脖和四肢,每点一指,接触到她的身体上时,就有一声“嘭”的轻响。此举旨在为她打穴活血,疏通筋骨气息。韩不兰既痛且麻,点到敏感处,又发痒欲笑,强行忍住,此外另有一种奇特舒服之感,这四种感觉交替不停,只搞得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但见咏安连续拨转韩不兰十圈,每转一圈,即在她躯体上点了三四十指,总共点了三四百指,只累得他满身大汗,想要喘气休息,但兀自坚持不懈,不肯间断。倘若执行途中突然停止,那会前功尽弃,先前传过的真气,将全部浪费掉。

咏安霍地大喝一声,五指并拢,掌心朝下,拍住了她的天灵盖,眼光暴亮,嗤的一声闷响,韩不兰忍不住“啊”的一声大叫,软倒在地。咏安跟着颓然在地。二人同时倒下。

韩泊衡一惊,上前将女儿搂在自己怀中,连问:“怎样了?怎么样了?”韩夫人关切道:“兰儿,不要紧了吧?”韩不兰浑身滚烫,四肢颤抖得不听使唤,流了不少汗,懵然道:“我……我精神好多了……不怎么痛苦了。”咏是、咏非、咏善、咏恶四僧一同抢上,将方丈搀扶到炕上,输送内力,给他缓缓。清晟忙帮掌门方丈按摩捏穴。杨诣穹和关居钰受到咏安方丈舍己为人义举的感染,也上前传输气力,加速他的气息运转圆和。

咏安方丈气力大使,只因他一心想要救活别人,这一番“易筋经”神功使得强烈玄妙无比,不顾自己的消耗,虽日后能恢复功力,但至少要休息大半个月、快一年才行,此刻他呼呼喘气,煞是疲惫,不想将养多日,也由不得了。

咏安喘声道:“小姑娘怎么样了,无碍了吧?”

杨诣穹过去检查了一番韩不兰的身体状况,心下震撼,大是佩服:“毒被清除得一干二净了!少林《易筋经》,果然厉害。”回头微笑道:“方丈大师,非常顺利,韩姑娘体内的毒,全被冲化而尽,只需休息个一两天,吃点好东西,补补胃口营养即可。”众人听他最后两句乃是说笑,忍不住莞尔。

曲叶琦叹道:“可方丈大师半生功力暂时全没了。”关居钰道:“归根究底,都是瘟妃那老贼婆害的!”蓝媚琪道:“下次逮着老贼婆,歼灭了她,为咏安方丈出口气,同时免得她今后再祸及武林、世人。”杨诣穹沉吟道:“此类毒功大师,我也有兴趣想会上一会。”

咏安摇了摇头,轻声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咏是对韩家三人合十道:“三位施主,敝寺方丈已成功救治了小姑娘的性命。佛门中人,施恩不望报,若无要事,可留下吃顿斋饭,老僧到时自会派知客僧送你们下山。”韩泊衡向家人看了一眼,说道:“刚才听说近日两天,你们这儿将会有敌人来袭,方丈对我女儿有救命之恩,在下愿和夫人留下援手,帮你们一起抗敌。”咏是一怔,不知是否该答应,向方丈师兄看去。

咏安道:“多……多谢韩掌门仗义,但跟这件事牵扯上的乃我少林寺自己,与你们檀烟派无关,韩掌门的好意先心领了。”韩泊衡道:“在下诚心诚意欲助,咏安方丈……”咏安微笑摇头,挥挥手,道:“去吧,去吧,老衲多谢。”韩泊衡神情严肃,抱拳森然道:“既然如此,在下便带着家人离开了,以后少林寺有何困难,用得着檀烟派的地方,只管一句话,全派上下弟子为你们两肋插刀,万死不辞!”他在荆楚一带和其他门派交往惯了,此时与少林庙刹的和尚讲话,竟也突然说出了这几句绿林好汉的豪气言语。韩泊衡携同家人出堂离开后,五僧与清晟相对苦笑。

咏安对杨诣穹五人道:“你们四个孩子,还有黄诺丰洞主……”黄诺丰懂他的意思,手一举,皱眉道:“方丈,老夫要从那几个小子手中救出我孙女,同时又知道了他们有意要挑衅少林,怎能随便离开就走?”蓝媚琪附和道:“没错没错,好不容易得到这个消息,老方丈,咱们应该同仇敌忾,对付他们,多一人多份力量,你赶走檀烟派韩家人,倒没什么,叫我们也走,那可不明智了哟。”

清晟听她最后一句微责方丈,心中不平,走近几步,淡淡地道:“女施主,你们与澹台儿子们之间有过节,这是你们自己的事,小僧与众师叔伯无权过问,只是应该另择时地较量才对。近日他们要来我少林参光礼佛,是敌是友,心怀善意恶意还不确定呢,你们却决定要在佛门圣地妄动拳脚,可不太通情理吧?”蓝媚琪一愣,秀眉一蹙,道:“嘿,和尚,我们好意帮你护寺抵敌,你倒说起我们来了。澹台悼近写的信,你也读过了,仍不明白那些人的意思吗?话虽客气,却铁定是要搞事情的,想要猎取你们藏经阁的典籍呐。”清晟道:“可……可他信中只说藏经阁‘宝籍’,你怎么确定他们要的‘宝籍’不是佛经,非是武功秘籍不可呢?”蓝媚琪不禁失笑,摆个苦脸,道:“什么佛经?真耿直啊你。上一句还说要‘交流武道’,下一句怎会想学佛法?而且就算是,你哪知道他是不是骗你的?毕竟这七个儿子全不是好东西。”清晟皱眉道:“但……但是……”

二人还欲争论,咏安温言道:“好了,好了,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几位留下,静观其变,与我少林共同应付情况便是。”杨诣穹五人得到咏安正式的同意,心里一喜,一齐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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