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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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在宽敞却拥挤的道路上缓缓移动，我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看着车窗外的风景。街道旁的，是数不清的店铺，灯火通明，像张着嘴择人而噬的怪兽。行人或匆匆、或悠悠，来往交汇。光线忽明忽暗，使得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充满迷幻。无论哪个城市，路边的风景大多相同，连同那些陌生的人一起。
我将视线移向车前方，看不到尽头的密密麻麻的铁盒子，里面关着的，是一心盼着早些回家好给小女儿庆生却为忘了买生日蛋糕而懊恼的父亲；是下班后因被老板强行拖去应酬饭局而在后座上犯愁的女子；是精心打扮赴约却为自已挑选的礼物是否合对方意而惴惴不安的男子。当然，还有因为堵在路上只好打开车载音响自顾自嗨的老师。
“让疾风吹呀吹，尽管给我俩考验，小雨滴放心洒……”
听着歌声，我仿佛看见了母上大人打开DVD将磁盘放进去的场面。这个老师也真好意思，明明同我母上大人差了一大截，结果品味倒相差无几。
我将播放器的声音调小，就算对上老师幽怨的眼神也无所谓。
“超过55分贝就算噪音了。”
“人家无聊嘛～”
能随时切换人格的老师真对得起“八面玲珑”这个词。
“就算堵车，也不能麻痹大意。”
自从在李某人那偷师以来，在对付老师这方面越发得心应手。
“嗯，确实是我麻痹大意了。”老师借着我递过来的梯子，马上爬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我白天才提醒过你，不要脚踩两条船。你倒好，掉个头就跟远丫头搞上了，还是当着颦儿的面。你是老司机吗？能不能带带姐姐我？”
就算你如此诚恳的请求，不可能的事就是不可能。还有“搞上”是什么东西？谁当着李某人的面了？不对，根本就不是当没当着面的问题。谁才是老司机啊？问个问题都挖着几个陷阱等我跳。
“我都老老实实把起因、经过、结果都告诉你了，还要怎样？”
就算曝光媒体我也不虚哦，白凡一生行得正坐得直，没想法就是没想法，有想法也不会说出来的。
“小凡，姐姐要的是——高潮！”
沉闷的车厢内，昏暗的灯光下，老师急促的呼吸声居然如此清晰地传入我的耳朵。我看了一眼老师那满脸期待的眼神，转过头按下了车窗的启动键，丝丝凉风没了窗玻璃的阻挡，一下子就钻了进来，吹在我脸上甚是惬意。
靠，希望自己缓慢地动作没有暴露自己的窘境。嗯，那个，绝不是因为我动了什么歪心思，老师只是老师而已，之所以感到热，肯定是因为吃了汤锅、热量挥发的原因。
“难怪你连作文都写不好，连故事情节的四个阶段都不知道吗？看来我回去有必要对你加强训练了。”
我半信半疑回视老师，然后就看见老师似笑非笑的表情，果然，只是想拿我开涮而已。
我哀叹一声，有气无力地回答道：“那种情况下我要是没把她送回去而被你知道后，估计就不只是加强训练那么简单了吧。”
“你知道就好。只是我真的很好奇，看那架势，你是想同远丫头一起进屋？该不会是你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吧。小凡，你知道姐姐最讨厌渣男了。”
握住方向盘的双手，因为用力过猛，连指关节都发白了。
可怕！真的，尤其是微笑着的老师。
“真只是她拜托给她上药而已。”
为毛这种事我还得跟同一个人解释三四次？好玩吗？
“远丫头不但没心没肺的，有时候连脑子都拎不清。我就怕她遇到你这种渣男，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渣男”已经成既定的事实了吗？话说回来，嘴上不饶人，其实心里在乎得紧吧，就如同连衣裙将老师的话挂在嘴上一样。人，还真是感情复杂的生物。
“就拿今晚来说，本来两人还心平气和地说着话，结果那丫头真是脑壳进水了，差点就说出无可挽回的话。”老师似乎心有余悸一般，停顿了一下说道：“她又不是不知道颦儿的厉害，要是乱说的话，连着我都要遭殃。”
老师的双手再次发白，不过我想这次肯定不是用力过猛的原因。果然李圣人发起飙来，连老师都拦不住，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吗？好想看一下，在观众席上的那种。
“那种情况下还能算心平气和？”
你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吗？根本就是剑拔弩张好不好。
“因为两个都是听不进话的人，能坐在一张桌子上互相损几句都是好久没发生的光景了。说到这一点，都是小凡你的功劳哦。姐姐我就表扬你一次吧，啊，当然肉偿想都不要想了，毛都没长齐。”
谁想过啦，不都是你自己想的吗？给我拿出点大人的诚意来好不好。
“我的功劳？”
“对啊，若不是你在，估计远丫头老早就把我们给轰出去了。颦儿这一年也对她很不待见，估计是死了心的缘故。至于我嘛，总觉得说什么都白搭。我又不是她们的妈，看着她们两个拌嘴反而更有意思，这就是青春啊。”
车子慢慢启动，被钢铁洪流携裹着，安静而无助。被对面一闪而过的车灯照亮的老师的侧脸，有点戏谑的落寞。
我不知道这样的神情，是因为被青春这样的字眼给恼的，还是因为某种努力后的失落而造成的。一如当年我无法理解陈静的表情，究竟是一种无可奈何后的怅惘，还是下定决心后的义无反顾，真是难懂啊，女人这种生物。即使快过了两年，我都参不透。倒不如说，这两年来毫无进展，不正是因为搞不明白，才选择了原地踏步。
“我可什么都没做，如果只是把菜倒进锅里也算的话。”
我看着窗外，随意说着。我一直不大明白，为何老师总觉得我的出现能让某些东西发生改变。对于蝴蝶效应我是觉得很神奇，但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至少从根本上来说，我可不认为我有蝴蝶的本事。至少时间悖论说什么一个人一个不经意的行为就能改变未来，由于一直无法验证，我至多是当成一个假说来看的。
“嘛，随你怎么想。不过你难道没有觉得很有意思吗？她们烦恼的样子。”
还真有这样的人，居然将别人烦恼当成乐子。即使频繁地更新老师的个人行为记录，还是总免不了觉得这个人没个正行。
“烦恼哪有意思？做人不就该无忧无虑吗？”
“无忧无虑？那还算人吗？不过都是些自欺欺人的鸡汤罢了。人只要有了自主意识，就会开始烦恼。上幼儿园时，会烦恼兜里的那颗糖是该拿给那个经常同你搭积木的伙伴还是溜滑梯时允许你骑在他头上的小男生。上小学时，会烦恼是边耍双节棍边哼歌酷还是念着圈圈圆圆
时露出小酒窝比较有爱。上初中时，会烦恼究竟是那个有着娃娃脸、老是成为男生议论中心的女生还是考试总比自己高上几分的英语课代表更让自己讨厌。上高中时，算了，你看，人们总是为这样那样的事情烦恼。”
“这难道是好事？”
看你说得眉飞色舞，难道是值得高兴的事？而且举的例子都乱七八糟，回忆大赏吗？这都谁的回忆？肯定不是我的。
“当然不是好事。烦恼毕竟会影响心情，谁不想天天都开开心心。”
老司机就是老司机，过个五连发卡弯，都不带减速的。
“可是没有烦恼的人生是不完美的。再说了，什么是青春？青春不就是自找烦恼？”
天，我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不知那些天天讴歌青春的家伙要是听到这种话，会不会觉得是在找茬。
“你别摆出一副我在开玩笑的样子。等你长大了就知道，比起成年人不请自来、避无可避的烦恼，自找烦恼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老师看起来果然不像开玩笑，当然，我也不是在开玩笑。开玩笑哦，什么叫等你长大了就知道？既然是长大就能知道的，那么现在说出来的意义又何在？反正说了也不知道。
“算了，跟你说话就是对牛弹琴。反正你也当成耳边风，指不定又在心里想些龌龊的事。你们什么时候返回？”
“明天晚上。”
大概。
“嗯——，也就是说你明天也很闲咯。”
大概吧。我都懒得回答，我闲不闲似乎和老师没有关系吧。
剩下的路程，老师特别地安静，让我下意识地认为她又在盘算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就这样一路无事地到达了我休息的地方。
下了车反手关上门，还没走出两步，就听到老师的声音：“对了，不许对远丫头下手！”
“谁会啊！”
我转身一个咆哮，却只看到一个车屁股及老师远去的狂笑。难得安静了一会，转眼就破功了。
一路上脑中尽是关于老师吵吵闹闹的场景，直到打开房门时看到从隔壁房间探出的林柯阴沉的脸。
“晚安。”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