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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心理辅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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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老百姓的想法其实是很天真的。细数历史上的农民暴动,大多数的最初目的不是推翻王朝、自立为王,只是因为心存不满,需要一个发泄渠道。而这种暴动,统治者只需要稍微显示一下强大的军事实力,并许与口头承诺,自然就能安抚下来。毕竟对寻常老百姓来说,只要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能养活一家人,那自然是天下太平。

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老百姓,所以在经过几天的反抗依然无法赎回自由之身时,我选择了接受。因为我觉得即使让我坐在那里,也发挥不了多大作用,这或许是女皇陛下为了方便监视我,防止我晚自习睡觉而采取的措施。

我用眼角余光偷偷瞄了一眼其余两个人,李芷涵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辅导书。作为她的同桌,我大概也能理解为什么李芷涵能一直这么优秀,聪明的人一旦认真起来,确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而老师的动作那实在是……哎,都多大的人了,居然还在为《读者》上的笑话掩嘴偷笑,不过如果再年轻一些,说不定我会迷上你哦,太有爱了。

看来今晚也不会有人来了。一两周下来,基本上我就无所事事地坐在这里,李芷涵似乎早已习惯。毕竟是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即使心存疑惑,也会好好的埋在心里,难以启齿。

我看着自己手中将要翻完的小说,心里寻思着什么时候抽空去补充一下因为这几天而急剧消耗的书库,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就在这时响起。

“请进。”李芷涵以主人的口吻说道。

一颗小脑袋斜歪着探了进来,印入眼帘的是单马尾,如拂尘一般下垂着,粉红色的发束一目了然。略显青涩的鹅蛋脸,大概是一年级的吧,一双眼睛羞涩地打量着这间办公室兼心里辅导室,眼光掠过老师、李芷涵、在我身上停顿了数秒,突然脸上升起莫名的红晕。

“对……对不起!”门“砰”的一声又关上了。

什么情况?

我一脸茫然的看向其余二人,发现她们都看着我,李芷涵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老师则一脸困惑。

“为什么看着我啊?”

人家会不好意思的。

“哈——,赵老师我说得没错吧。”

李芷涵绝美的脸上难得有如此表情,这位同学,你有什么烦恼可以跟我说哦。

“呃……应该没问题的。”

被老师貌似责问的眼神给狠狠地瞪了一下。

所以啊,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错的不是我,是世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总之这里先抬出挡箭牌,去吧,决定就是你了,撸撸!

“白凡同学,希望你好好反省一下。”老师完全不吃这一套。

貌似被打上罪魁祸首标签的我,无奈的被安排去打扫一下和我桌子只隔着一个文件柜的招待间。

这间办公室这么宽敞真的没问题吗?

我一边发着牢骚一边无聊地弹着鸡毛掸子,这时又响起了敲门声,我立马隐于墙角。

“你来啦,里面坐吧。”

听老师的口气,似乎是个熟人。

还有常客?我不禁探身望去。

迎面走来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家伙,黑色边框眼镜,眼窝深陷,脸色略显苍白。

虽说进入深秋,但也没到用外套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地步吧?

来者见到我似乎吃了一惊,迟疑了一下,还是迈步走进招待室,坐在了我刚清扫过的沙发上,右手握拳托着下巴,盯着空荡荡的茶几似乎陷入了沉思。你以为你是“思想者”吗?

李芷涵已经泡好一杯茶递给我。

还有这种服务?

“白凡同学,接下来是你的首秀。你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听着就行了。”老师坐在位置上远程遥控,似乎没有要过来的意思,连李某人也坐了回去。

带着怀疑接受了陛下的命令,且先看看他们耍什么花招吧。

“都是我的错。”

对面似乎不在意对象是谁,低沉的声音滔滔不绝。

“11月1日,有雨。我撑伞走在回家的路上,对面走来一位大叔,斜撑着伞,貌似在打电话。当与我擦身而过时,突然就摔倒了。‘咚’的一声,我吓了一跳。大叔倒是很利索的站起来,恍若没事,只是狠狠地盯了我一眼。我就知道是我的错,不是常听人说嘛,‘长得丑不是你的错,但出来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对不起!”

这是什么情况?

“11月3日,我值日。一时疏忽,到预备铃响起时才发现密密麻麻的黑板还没擦。眼看着老师就要进来了,我用最快的速度擦完黑板。结果老师皱着眉头在一片粉尘中宣布上课,前排的同学默默地用书本驱赶着粉尘。虽然他们没有一句怨言,但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感谢他们的温柔,没有和我斤斤计较,但真的对不起。”

你是来我这背日记的吗?

“11月4日,体育课。打篮球时,我以为自己的手感很好,就站在三分线那投了一球。可惜球没有按照我预想的路线前进,估计是手滑了。篮球擦过篮板,然后就撞在了一位站在场外看我们打球的同学头上。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都怪我,如果当时没有产生那种‘可以投’的错觉该多好。不对,像我这种人一开始就不该碰篮球。因为大家不忍我一个人无所事事而邀请我,所以犯下错误的我真是辜负了大家。真的对不起。”

你当这里是忏悔室吗?可惜我不是神父。

透过文件柜的间隙,我投去求助的目光,然后我看到李芷涵不知什么时候戴上了耳机,而陛下更是直接玩消失。

于是我明白了,被坑啦!!老师,你算计我!

“11月7日,自习课。坐在我前面的女生……”

耳边“对不起”先生还在唠叨个不停,看来这家伙是打算细数到最近的过错。

我说,知道反省是个好孩子,可惜,对不起,我不是合格的聆听者。

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能为别人排忧解难的人,如果我是一个神父,那么我肯定会在忏悔室睡着。其一,我不认为我的胸襟宽阔,如果有人向我求助,我会很困扰的;其二,我不认为我有那个能力帮助任何人,如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会让我更困扰的。俗话说,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而我既不高也不壮,我会敬畏、会佩服,但我不会高尚。

所以,我现在要做的是如何打发走眼前的家伙。

“这位同学,你确定都是你的错?”

我毫无顾忌地打断对方的唠叨。

他显然没反应过来,愣是看着我,半晌才断断续续地说:“确……定。不,肯定都是我的错。”

这家伙!

“就像你说的大叔摔倒的情况,难道不会是其他原因?比如说下雨天路面很滑,或者说踩到了香蕉皮之类的东西?”

“不可能!那条路是我上学的必经之路,连人行道地砖上的纹路我都记得一清二楚。他当时走的人行道一干二净,也没有滑溜的地方。”

不知为何,我有那么一丝“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错觉。

“那你就是认为自己真的很丑?”

“丑!”

唔……这就是所谓的“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吧。我不禁对对面这个还不知道名字的家伙肃然起敬,这是何等的魄力!何其地耀眼,闪烁着如同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一般的光辉,看不下去了,我都快哭了。

“……呼,好吧。至少打篮球那种事不要怪罪自己啊,谁都可能犯错的,没必要自责到这种地步。”

之所以跳过擦黑板那一茬,是因为我也坐在第一排,或多或少被类似的情况搞得挺恼火的,那个真该反省。

“怎么能这样说?如果大家都把‘谁都可能犯错’当成挡箭牌,那不就像多米诺骨牌一般产生连锁反应,世界岂不乱套呢?”

“没………没那么严重吧。”

被对方那突然严肃起来的语气搞懵了,应该是被反过来说教了吧。

“不能小看任何一个错误!承认错误,反省错误,为了世界和平!”

拍案而起的身形,因为挡住了灯光的缘故,无由地增添了几分威严。

Sir,yes sir!

“11月7日,自习课。坐在我前面的女生……”

不对不对不对!

差点就被忽悠过去了,这小子一本正经地在我面前说什么?世界和平?不要开玩笑了,这么中二的词,早在当年连同“代表月亮消灭你”一起被我“沙爆送葬”了,看来我被小瞧了。

“听着!”,因为不情愿,我带上了严肃得语气:“任何人都没有错,难道你想否定你的一切吗?所以,错的是社会。”

这是谎言,但我喜欢!

“是、是这样吗?”

“是的,只是你还没发现,回去冷静一下好好想想。”

大概是我毫不逊色于影帝的表现震慑住了这个家伙,在我做出“请”的姿势后,他也就面带困惑地离开了。

打发走了“对不起”先生,老师又神秘出现,像在观众席上欣赏了一出绝妙的话剧,笑着说:“辛苦了。”

“作为心理辅导员,你就这样放任不管?”

“不是的,他很正常哦,平时也是一个健康、文静的小家伙。而且在班上也算一个受欢迎的人,和某个人完全不一样。”

很受欢迎吗?

“是那种吧,这要身边有这样一个家伙,就能省去很多麻烦吧。”

是个人就难免会犯错,而一旦犯错,就不得不有人出来承担错误。虽然每年课本上都会上演“列宁打碎了花瓶”的故事,但真正敢承认错误的少之又少,特别是当错误发生在一群人之中。这时候,像刚才那种人就很会受欢迎,反正也不会造成多大的损失,事后好好补偿一下不就行了?

真是个无聊的世界。

“明明是个有正义感的好孩子,怎么到了白凡同学嘴里就变了味呢?是因为嘴角的邪恶已经开始侵蚀内心了吗?”

老师依然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这算哪门子的正义感?漫威的那些老牌英雄看见了怕要笑掉大牙。”

“估计你现在的正义感更好笑一点。”

老师如此调侃道。

我愣了一愣,低下了头。

“其实,”

“再怎么说,你作为心理辅导员也不能这么干看着吧?”

“我不是把他叫到这里来了吗?”

“这算什么?他不过是来这里发发牢骚罢了,于事无补。”

“那你打算怎么办?他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来构建的人际关系,你难道想把他身边的关系全部斩断?”

这种可怜的人际关系从一开始就不该存在。

“而且啊,白凡同学,他还只是高中生。人生漫漫,我作为一个老师,需要做的也是应该做的,不是明确地指出他在人生中所犯下的错误,而是慢慢引导使他自己意识到那些不妥的行为,并能自己改正。”

老师毕竟是老师,虽然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但该有的还是都有了,包括胸部。

“那,有效果吗?”

“蝴蝶效应你知道吧?”

“大概知道一些,一个小小的的变化经过不断放大,就会对未来造成极大的影响。”

“虽说这属于混沌理论,但在心理学方面也有不少解释。像江河同学这种情况……”

“江河?谁啊?刚才那家伙?”

不是我故意打断,不是说应该不懂就问吗?

“哈——,白凡同学,该怎么说呢?亏老师我刚刚还为你那难得的正义感而欣慰,你好歹把自己班上的同学给我记住啊!”

居然是同班同学啊,好吧,我努力。而且——

“正义感那种麻烦的东西,我才不会有呢。”

只是大概当时有那么的一丝不爽吧,大概!

“我想也是。像江河同学这种情况,从去年开始就由我和小涵涵两个人轮流听他说,也可以说成是听他的发泄吧。在尽量不给他现在的生活带来变化的前提下,从谈话中慢慢引导。虽说今天第一次你表现不错,但最后言语难免过激,鉴于如此,以后江河同学就拜托你呢。”

老师毫无回旋之地地宣判了,我又犯了什么法?

“这是心理辅导室全员的决定,不得有异议!”

不不,且不说这“全员”包不包括我,(估计就算包括我,怕我也是没有投票权的)。但那个今晚从始至终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家伙又是什么时候附议的?说好的民主呢?

抗议是无效的,我从一开始就已经很明白了。

“你说发泄?这就是他的发泄方式?”

宣判完正准备回到办公桌的老师回过头来一笑:“你说呢?”

“唔,世界还真是大啊!”

希望我没有做多余的事。

“白凡同学,世界那么大,你要去哪发泄一下呢?”

我翻了一个白眼,有时候完全搞不懂这个人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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