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你可曾婚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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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有位尚书夫人,随着丈夫告老还乡,来到宥城,丈夫重病死后,她并未回到娘家,而是留在了宥城,没有同子女争房产田契,搬出了大宅,来到梧桐街一处小宅院居住。
一年后,开办学堂,专收女子,人们这才发现,原来这位张妙仪年纪不过四十,未至耄耋,跟尚书的子女们年纪相仿。
一时间众说纷纭,关键还是落在她与死去丈夫的年纪差上,大多归结为她贪图权势,才愿年纪轻轻给人家做续弦,结果人家子女不认,现在沦落到扫地出门的地步,还要抛头露面谋生,谁会将闺女送过去,难道不学好?
张妙仪并未为自己解释过什么,直到周边的邻居发现,尚书的子女们竟同她有来往,逢年过节的都会来看望,门口的马车骗不了人。
有人看见过,尚书儿子出门,张妙仪送出来,他行了见长辈的大礼,口中说了句:“小姨,外面风大,您回吧,儿子不敢让您受风。”
称呼她为小姨,却自称儿子,许是人家亲娘的本家妹妹,为了照料外甥们,才甘心做了填房。
此话传来,对张妙仪的风评变了几分。
后来,有些小户人家,对女儿爱重,或是希望她们日后能嫁个高等人家的父母,将自家女儿送了来,张妙仪预备的学堂才渐渐有了人气。
更多的人持观望态度,尤其那些显贵富贾,更不肯轻易将女儿送来。
直到一年过以后,在张妙仪这里求学的女子,出落得有礼大方,学识谈吐皆不似凡品,她一肚子学问的事才彻底散开。
年纪轻轻,才貌双绝,竟肯为了自家姐姐的孩子,舍身过门,一生照料孩子,尚书家的儿子个个高中,为官顺遂,女儿嫁的人家平顺富足,皆是好结局,就连尚书,她也伺候床前到过世,死后还不肯分家产,自己办学养活自己,遇到那种拿不出钱来的女子,竟是连银钱也不肯收,还要贴补饭菜,世间哪里能有她这般有情有义的人呢?
张家的门槛险些被踏破,从她手下学出来的女子一茬又一茬,或回家,或嫁人,娘家婆家皆赞一个好字,自此,去张家学堂,并不只是一个认字读书的地方,对跟多女子来说,是可以嫁好人家的路经,张妙仪不管送来的父母是何目的,对收进门的女子悉心教导,一视同仁,不会因为家业贫薄苛待,更不曾因为官宦人家的地位而殷勤。
管教起来,也不许家人多嘴,对每一个女学生都十分严格。
人人都道,她是个好人,却又极有脾气,平日不爱与人来往热闹,喜好听书下棋,是以在宥城住了近十年,也并没有几个密友。
她来到云锦坊,先是青梅认出来,忙请了李沐芷出来招待,张妙仪打量了她许久,才道:“我只说你是个好样的,旁人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真如我所想,李姑娘,着实是个妙人。”
李沐芷受宠若惊,浅淡一笑,行了晚辈的礼:“多谢先生夸赞。”
她身为宥城人,自是听过张妙仪的事,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她是一个威严肃穆的老妇人,今日一见,却见她语笑嫣嫣,全然自在,虽说年纪有五十,却看上去年轻很多。
许是心宽的道理吧,李沐芷心里默默地想着。
张妙仪从未登门云锦坊,就连父亲掌事最辉煌的那几年,别说定制衣裳,就连一块布匹都没买过,要知道,那时候的云锦坊上到庙堂下到市井,颇具盛名,谁家嫁娶生辰,要是没一件云锦坊的衣裳,仿佛就过不去。
可她偏偏在云锦坊大不如从前的时候来,言语间和气可亲,李沐芷着实有些想不明白。
张妙仪转了一圈,对外间里间挂着的衣裳都不满意,李沐芷不慌,有点身份地位的人,一般都不会买外面的衣裳,而是要她拿出花样册,挑出心仪的花样,再商量清楚细节,由李沐芷量尺寸亲手缝制。
她指了指走廊尽头的屋子,对张妙仪道:“里面有花样册,先生可去瞧瞧有无满意的。”
张妙仪率先迈步,李沐芷跟在后面,见她步履沉稳,身子挺拔,半点知天命的颓唐都无,心中不禁感慨,真不愧是名满宥城的女先生,这气度无人能及。
张妙仪翻看完所有的册子,只对两件衣裳样式满意,却不喜其上牡丹,觉得甚是俗气。
李沐芷解释道:“牡丹乃花中之王,也算雍容尔雅,先生不喜的话,我换做梅兰竹菊可好?”
张妙仪摇头:“为何女子的衣裳就一定要绣花样?这花样再好,也不过娇弱柔媚之流,我实在瞧不上。”
李沐芷露出思索的神情,张妙仪察觉,激将道:“人人都说你们云锦坊手艺上乘,不落俗套,若你只能绣出些花花草草,未免泛泛,莫非云锦坊的名声都是虚的?”
原本李沐芷还为花样苦恼,可一听她话语中有对云锦坊的不屑,心中大为不悦,她可以说自己手艺不行,脑筋不行,但绝不可诋毁父亲的心血。
“先生明杰直爽,乃女子中英雄是也,放眼西疆,恐怕也无几人能及,旁的俗世女子,似我等之流,并未有先生的志向,一生囿于平凡也不是什么坏事,自然对花花草草这些寻常之物喜好非常。将先生必做鸿鹄,我等皆是雀鸟,可雀鸟也有自己的好处,云霄之上,若都是鸿鹄苍鹰,想必也甚是无趣。”李沐芷不卑不亢答道。
张妙仪仔细打量着李沐芷,她毫无怯意,也无冒犯之色回视,末了,张妙仪笑了出来,不住赞道:“好啊,好啊,没想到宥城还有你这般人物。”
李沐芷听不出她话中是讥讽还是真心,微微一笑:“不敢,宥城人杰地灵,我实在算不得什么。”
张妙仪款款道来:“一开始,我是瞧不上你们云锦坊的,只为商贾显贵做衣裳,赚富人的钱,却从未有过什么怜贫惜弱的举动,要知道,世上多苦,咱们过得好,是上苍锤炼,老天厚待,自然也该多有怜悯之心,否则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岂不是世人大哀?
你父亲创了金缕衫,此等物件,定是要惹来江湖非议的,但你们李家却并未因此贪财激进,尤其这大半年来你当家,多少人来找麻烦,使银子,砸东西,你都未将金缕衫卖出去,有了这么金光耀眼的饭碗,你竟然愿踏踏实实一针一线缝制衣裳,拾着你们李家的老本行,手艺还不错,比你父亲轻便许多,我便对你多了两分敬重。下月是我五十整寿,便想着来你这里,也见识下你的手艺,穿两件云锦坊的衣裳。”
李沐芷听着,终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原来她辛苦撑着云锦坊,是有人知晓她的为难和尽力。
“承蒙先生夸赞,我受之有愧。”李沐芷行礼。
张妙仪伸臂虚扶,李沐芷起身。
“刚才我故意激你,料想你如是生气或是畏首畏尾的样子,就再不踏进你们李家大门半步,结果我猜的没错,在富贵蛊惑武力逼迫下都不肯低头的孩子,一定不会让我失望,你啊,果然是个有脾气的!对我老婆子的胃口!”
李沐芷只能陪着笑,心道:你德高望重,又是长辈,说得话只是难听,并未说错,我哪好意思跟你犟嘴,不过就是论事罢了。
“先生谬赞了。”李沐芷继续谦虚。
下一句,张妙仪话锋陡转:“不知李姑娘,可曾婚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