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出租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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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儿的车开得有点猛，起步绕过前面的那辆车后，一脚油门就从酒店的大门冲了出去。
夹着烟的左手搁在窗外，右手单手把着方向盘，闲聊似的说道：“别以为我跟你要五十就是宰客，马家山的山路确实难走，被运矿车轧得全是坑洼。
“而且我返程的时候肯定带不到人，多半要空车回来。”
高欢点点头，觉得这司机说得有几分道理，仅有的那点不舒服也就放下了。
不过他此时心里其实还有些没底，因此没有多少兴趣和这个看上去不怎么靠谱的司机聊天。
但那小伙儿没察觉到他的沉默，接着问：“大半夜的为啥跑山上去啊？”
高欢含糊地回应道：“有点事。”
“呵呵，那地方能有什么事？”小伙儿把左手缩回来，就着烟屁股狠嘬了一口，吐着烟圈将烟圈将烟头弹了出去，满脸都是漫不经心。
“一点私事。”高欢还是惜字如金的样子。
然而这小伙儿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乘客并不想聊天，仍旧自顾自地道：“大半夜跑去那里办私事，不是什么好事吧？”
高欢忍不住侧头看了对方一眼，微微皱眉。
谁知那口无遮拦的年轻司机又是“呵呵”一笑，浑没在意他的眼光，说道：“我不是说你不干好事，我的意思是那件事应该不太好吧？”
高欢道：“怎么讲？”
小伙儿道：“最近两个月，从这个酒店去马家山的，光我送过的就有三个，都是一副神神道道的打扮。有的比你还夸张，直接就穿一身道袍。你们是去做法事，还是去看那座坟？有啥法事一个二个都搞不定，要这么多道士出手，能是好事吗？”
高欢这才明白，是自己的装扮引起了对方的误会。
其实也不算误会，自己的目的应该也跟那座坟，或者说坟里埋的东西有关。
的确不是什么好事。
他没承认也没否认，反倒饶有兴趣地问：“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去做法事，或者是去看坟的？”
“这事谁还不知道，我们出租公司的群里经常讨论这事。”小伙儿猛的踩下一脚刹车，车头越过等待线停下，等待着前方的红灯。
他顺手从车门的储物格里摸出一盒烟，抖出一根递给高欢，见乘客摆手拒绝，便直接叼在了自己嘴里，并随手点燃吸了一口。
小伙儿接着道：“有才矿产公司出的邪门事多着了，这不光我们知道，整个铁山县都有传言。不然你以为老王为啥不肯送你？”
“老王”大概就是之前拒绝我的那个中年司机……
高欢心里想着，问道：“都有哪些邪门事？”
小伙儿见这乘客不再装高冷了，咧嘴一笑：“之前有才矿产公司差不多每年都要死一两个人，基本都是矿场安全事故，消防去查过两次，都被黄老三给打发了。
“这都不算什么，哪家矿场不死人？问题是他们家还闹鬼，关于这个就真真假假什么传说都有了。传的一个比一个邪乎。
“而且今年上半年开始，死的人有点多了，基本每个月死一个吧，上个月好像死了两个，很多矿场的员工最近都跑了。
“听说还在招工呢，给的工资倒是不低，快赶上大城市了，呵呵。不过傻逼才会去，毕竟钱再多也没命重要不是？”
高欢的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上午那位红棉袄老哥的身影。
他竟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当然，这并不表示他认可司机对应聘者的“评价”，只代表他了解了司机所说的信息。
高欢想了想，问道：“你对有才矿业公司还有什么了解，或者对黄有才和黄老三父子，有什么了解？”
小伙儿转头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我干这行不久，对矿场了解不多，只知道县里很重视，呵呵，纳税大户。也没怎么听过黄有才的事，倒是黄老三这个人，我知道一点。”
前方的绿灯跳亮，司机随手挂挡，猛踩油门，出租车轰然冲出了等待线。
接着，高欢便静静地聆听这位年轻司机讲述有关黄有才的事情。
在马家山乃至整个铁山县，黄老三都能算得上是“首富”。
一天几十万的收入，即便矿场每年只开工二百天，刨去各项开支和税费，每年也有上千万的进账。
不过黄老三的出名很多时候并不来自他的财富。
“这人名声很差。”司机边说边摇头，似乎对口中这位的人品很是不齿，“不光在马家山，整个铁山县都是这样。说他欺行霸市、打架斗殴什么的，都是轻的。
“原先马家山上的那片矿，其实根本不是他们家的。
“应该是十年前吧，那片矿山还是公家资产，不过效益一直不太好。
“因为当时黄家人就是他们村上的一霸，矿场的车要运矿出山，必须从他们村里过，黄老三就经常带着他的狐朋狗友在路上设卡，要么就埋钉子扎轮胎、半夜偷偷给人放气。
“后来闹到砸玻璃、卸轮胎、威胁殴打司机，反正什么缺德事都干。
“矿运不出去，厂子多次协调，甚至报警都没用，效益就越来越差。
“有一次一辆运矿车在山路的弯道突然爆胎，那辆车失控之后从山上翻了下去，连人带车都没了。”
小伙儿说着突然沉默下来，抬手凑到过滤嘴上猛吸一口，长长地吐出烟气。
关于矿场的前身，高欢已经在上午的公交车上听过了，知道黄家是后来才盘下的场子。
只是没想到中间还有这段曲折。
“那辆车的车胎是黄老三弄坏的？”他下意识地问道。
“谁知道呢。”年轻司机无所谓地一笑，“反正都这么说，谁也没有证据。不过这件事后没多久，矿场就倒闭了。”
高欢掏出手机，搜索起“2011年马家山矿场”，浏览器里出现的搜索结果，整整第一页都是“1688”和淘宝的广告，以及两家矿业公司的推广。
一直翻到第二页，才找到几则不太显眼的新闻。
“马家山矿场倒闭！”
“警示！铁山县马家山矿场运矿车爆胎坠崖”
几则新闻中都是这两条标题，内容都比较简短，没有任何细节，仅仅只是做了个简单的通报。
没过多久，出租车出了县城，拐上了一条乡道，道路明显开始颠簸，两旁的路灯也渐渐出现好坏参半的情况。
道路延伸而出的远处，甚至只有一片漆黑。
小伙儿打开了远光灯，两人一时间都没什么话说。
这时前方的弯道口出现了两束灯光，小伙儿当即切换近光，准备会车。
高欢看了暗暗点头，这兄弟看着不怎么靠谱，开车的素质还是可以的，超越99%的出租车司机了。
谁知对面那辆车带着轰隆的引擎声响，径直从弯道冲了出来，两束无比刺眼的灯光蛮横地照在两人的脸上。
高欢眼前顿时一片花白，接着就听那辆车从侧边呼啸而过，轰隆隆地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