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无法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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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俞延问出黑骸是不是就在这附近时,他没想过景容会给他肯定的回答。
“所以……”他额头沁出一滴汗,“凭我们两个,能……”
“我不知道。”景容说,他又咳嗽了两声,脸色在溶洞偶尔泛起的水光里愈发苍白,“可是我们应该试试,不是吗?”
他这番话给了俞延一种奇怪的感觉,说不出来,也捉摸不住,只是短暂相处的直觉告诉他,这不像是景容能说出来的话。
他没有回话,偌大的溶洞瞬间安静,只听得见钟乳石尖端水滴落下的叮咛声。
见他没有动静,景容也没再等待,而是直接跳进地下河中,水刚刚没过他的小腿,并不是很深。
“下来吧,我带你过去。”他朝年轻男孩伸出手。
俞延没有握住,而是自己跳了下去,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在水中朝更深处行走。
“关于十一面观音。”俞延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那个并不是我们本土的东西吧。”
景容的身形微微一滞,“是这样的。”他声音很轻,只够两人听见,在空旷的空间甚至不能引起回响,“你可以理解为,那些胁侍就是十一面观音的部件,只在特定情况便可以重新组合出来,我也没料到你们居然能让它复原原本的样子。”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俞延道,“据我了解,中原本土的汉传佛教并没有供奉这种样貌的观音像,你们是从哪里弄来的?”
景容轻笑了一声,带了点无可奈何,“景家本就有佛学类秘术的传承分支,这不是什么稀奇。”
“但并不常见,就连孙井桐他们也没认出来。”俞延又道。
“小桐只是没有学。”景容耐心解释,“如果你接触的三家人够多,密,宗的术法并不是什么稀奇,据我了解,甚至叶家的鸣九大哥身上也有那样的佛印纹身。”
俞延当然知道这是句真话,他记得在封龛大典那夜,重哥在使用枯肠吟骨到极限,身体没法褪回人类模样时,正是手心的内证本誓印救了他一命。
但他也记得,回禄在用阳炎火净化重哥的异化表征后,也提到过,内证本誓印与他修习的佛法同源,但他却对那些胁侍像和十一面观音如临大敌,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无论是显宗还是密,宗,景容口中的“不过是密,宗术法”与真正的佛学秘术,并不是一种性质的东西。
借用回禄他们的话,以活人血肉怨魂为供养,就是本不该存在于世的“邪术”。
“你还是没有说观音像的来历。”俞延道。
景容没想到他会在这个问题上不依不饶,“并不是我有意隐瞒,只是这东西的来源很复杂,它在景家内其实有了一两百年的历史。听说先祖们当时是在最南方的古陀国遗址中找寻的碎块,它原本……只是一具空壳。”
“空壳?”俞延有些意外,“你们捡这幅空壳,就是为了做储存养分的容器吗?”
“是也不是,”景容继续道,“它的原身是被称为大光普照观音的造像,在当年的边陲古国僧伽众多,香火旺盛。”
“在唐代密,宗信仰达到顶峰时,也有不少我们本土的僧人远赴西天求取正经,这些本土的僧人一般都是那个年代辩经的佼佼者,当地人都会称他们为‘东土的法师’。也因此,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尊十一面观音造像也积攒了一定的愿力和法力,按我们本土的话说,就是有了‘灵性’。”
“有点像异神的由来。”俞延道。
“是很像。”景容对他的话也认可,“但他只是尊塑像,有了灵性后会倾听人的**,可以说造像本身是没有善恶的,但它会因为吸收人的精神接受供奉积攒大量愿力,行为也就有了偏向,可以说在当时也代表了当地僧侣信仰的具象。”
说到这儿,他话锋忽地一转。“只是不知道当年古陀国的这座寺庙内究竟发生了什么,据记载,一场大火将这里夷为平地,没有任何人逃出了这里,包括那些普通的信众。我们能找到的,也只剩下这尊埋在厚厚黄土下的造像空壳。”仟韆仦哾
“所以你说‘是也不是’的意思是……你们不仅是让它做养分的容易,也在有意地想把造像的空壳填满,让它变成当年那个有灵性的十一面观音?”
“这是鹤爷的意思。”景容回答。
“为什么?”俞延又问,“你们景家花了这么大力气把空壳填充满,让它重新变得有灵性,为什么?”
景容是真的无奈了,饶是一向温顺的他也没有再说话。
他没有答,俞延也没再催促,空间再次变得寂静,直到最后的光线被吞噬殆尽前,俞延忽地感觉脚底传来一阵令人麻木的冷。
冷、彻骨的冷、一瞬间让他有种脚趾要被冻掉的错觉,他望了望四周,还能听见流水声,抚摸过的石壁上既没有冰层也没有霜花。没多久他就注意到,这种冷似乎只限于没在水里的小腿和双脚,连带着走路都变得迟缓。
“到了。”景容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他看着清瘦,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害怕,他声音也微微发抖。
俞延走到与他并肩的位置,低头看去,他们站在地下河断层的地方,除了极其细微的水光,底下一片漆黑,像是吞没了最后的光,就连水浪都是漆黑的。
可当他抬头向上看时,即使没有任何照明,时浓时淡的雾气也正在从溶洞的最顶端直朝下方涌去,源源不断地给底下提供着墨一样的东西。
俞延忽然明白过来,“黑骸在水下面?”
“是。”景容尾音微微发着颤,像是下一秒就会因为恐惧而泣出声,“佛朵妈妈,我没办法的,我没办法的,希望您原谅我。”
俞延眼睁睁看着他突然跪倒在水里,双手合十,对着头顶……或是苍天祈祷,他额头紧紧贴着拇指,用着陌生的语言不断念诵着他听不懂的话。
“你怎么了?”俞延诧异,以为他是因为靠近黑骸恐惧而有些崩溃,于是扶着他的胳膊准备拉他起身,“别这样,这水里很冷,我们进来是要毁掉黑骸的,你说说该怎么做?”
他是用了些力气,可景容膝盖像是生根了似的跪在地上,不管他怎么拉都没有起身的意思。
“你别管我,别管我了俞小兄弟。”景容在用陌生语言念完冗长的祷告后,突然对他道,“是我罪有应得。”
“你到底怎么了?”俞延觉得不对劲,不禁问,“不是在进来前你还说咱们要试试毁掉黑骸吗?是不是因为黑骸给你留下了阴影,你这么害怕。”
他居然听见景容有了低低的哭泣声,心中也是百感交集,“算了,你先起来,别害怕,告诉我怎么做,我看看能不能……”
他没说完,景容突然打断他。“那不是容器。”
“什么?”
“那不是容器。”景容道,“你问的十一面观音像,他是景家制造的另外一个骸,与黑骸是联通的,只有同时毁灭,我们才能彻底摆脱成为养分的命运。否则哪怕留下一个,我们也没法活下去。”
俞延愣了愣,一个模糊的猜想忽然在脑海中闪过,他没能抓住这转瞬即逝的灵感。
“你为什么这时候才说?”他看向地上的青年,“我刚才问你你怎么不回答。”
景容望着由顶端不断传递到地下的浓厚黑雾,不答反问:“你知道我们这种活‘养分’,是怎么变成能让‘骸’们消化的养分吗?”
俞延不知道,下意识摇头。
“你见过杀鸡宰羊吗?”他问,“我们修习禁术,让身体异化成‘骸’需要的东西,他们先是会放干我的血,直到我身体里不再有一滴血液时,他们会分割我的**,拆下我的骨头,用我的头骨做盛满内脏和血液的容器,怨魂作为连接黑雾和血肉的媒介……”
他的声音呆滞毫无生机,只是不停地叙述上面的步骤,俞延只觉得这样的景象似乎历历在目,他身体抖了抖,紧捂住嘴。
“所以……”他忍住强烈的生理不适,问出声,“你对我说这些,究竟是……”
“原谅我,佛朵妈妈,我没有对抗恶的勇气,我只想在您的怀抱中寻求自由安宁。”
他拇指贴着额头,最后郑重地祷告,俞延忽然觉得他本可以用陌生语言说这些话的,只是他故意在念给自己听。
为了……求心安。
景容站起身,背对着俞延擦拭干净眼角的泪水,随即转过身,笑了笑,眼角微垂,异样温顺。
“俞延,你很好,很好。”他道,“我不如你,如果生在三家,你应该会是个有主家资质的孩子。可惜你是个外姓人,无论是先祖,还是神明,都不会原谅我现在的所做作为。”
俞延警觉地朝后退出一步,随即撤过身,淌着水拼命地往回跑。
在他背后,景容已经赶上了他,青年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按倒在水里,随即抓起他的胳膊和身体,扔进了断层下的水流中。
俞延惊呼出声,在巨大的落差中不停往下跌,却被水流呛住口鼻,在天旋地转和彻骨的寒冷中睁开眼,他看见最深的地底下,无数个青灰的东西交叠爬行,黑暗中远远望去,像是起伏不定涌动的黑潮。
他蓦地睁大了眼。
那是填满地底的人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