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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茫茫人海-女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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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幻清安葬完师父,因担心八国联军祸乱,紧赶慢赶的回了北京。

到家一看,才知大难已经发生。先是叔父殉国于东郊,随后母亲带着妻子唐淑南逃去了洛阳,父亲则在联军进入北京的当天刎劲自杀。

国破家亡,只在这一瞬之间,夏幻清登时五内俱裂,肝肠寸断。

因担心母亲和妻子唐淑的安全,草草安葬完父亲后,夏幻清快马加鞭,心急如火的前往洛阳外祖父家而来。

这日到得洛阳一问,才知她们根本没有来过。

夏幻清只好返回,沿路不断打听母亲和妻子的消息,回来便走的慢了。

这天北返到直隶保定北的肖官营时,已是腊月天气,正在向人详细问询之际,见一道士从北而来。

二人走的近了,已经相互认出,那道士身材矮小,却精神矍铄,正是普云的二弟青云。

原来普云兄妹共四人,普云为长,青云为次,老三蔚云,小妹空云。

幻清家与普云家世代交好,幻清与他们兄妹都是自幼相识。

今天在这里见到青云,自然高兴,夏幻清忙问:“青云道长,这是要去往哪里?”

青云也已经认出夏幻清,急忙下马说:“是幻清贤弟啊。贫道正要赶往咸阳,那里的青云观已经落好,以后我就常住在观中,潜心修行了。”

故人相逢,外面天冷,二人便找了个小酒馆,边饮酒边话离情。

刚才夏幻清听青云欲要隐居,暗道如今这样的局势,即便神仙也难有作为。

青云如此选择,修身与传道两便,未尝不是一个好选择。

何况青云出资修建道观,亦是功德,便说:“想当年,令尊大人出资修建河间文庙,现下兄长又修建青云观,为后人留下财富而非私藏,着实令小弟敬佩。”

青云不紧不慢的说:“贤弟过奖了。自此以后,贫道可以在观中清修,也算是为自己。”说完手摸胡须,眼含向往的望着窗外。

青云又问起可有老夫人婆媳的消息,夏幻清摇头长叹说:“杳无音讯。她婆媳二人竟如石沉大海一般,我来回寻找,就是不见踪迹。”

青云知夏幻清烦恼焦急,劝慰说:“吉人自有天相,贤弟也别太过忧心,说不定她们是在哪里安顿下来。只要慢慢探寻,总有相见之日。”

“哎!”夏幻清叹息一声,知道青云如此安慰,也是一番好意,便说:“但愿如此吧。”

青云又对他提起北京的事情,说清庭正在和各国谈判,列强索要赔偿的白银,高达四亿伍仟万两,大清国每人一两。

夏幻清听得一时气愤,拍剑说道:“如此形势,谁之罪!祸国殃民之首,便是那个太后。连年人祸,却把罪过推在外人身上。可惜我煌煌华夏,竟被这妖妇所祸!”

青云和夏幻清自小一起长大,说话没有任何忌讳。

听幻清激愤,也冷笑说,宗庙朝廷而已,国之不幸,摊上这样的朝廷。

听闻上谕中用了‘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

虽说你我不是汉人,但朝廷自作孽,如此牺牲华夏族利益,只为保持朝廷继续作威作福,也当感到汗颜呐。

哎!上愧祖宗,下愧黎民,贫道已心灰意冷,宁愿去观中看那皎洁明月,也不愿在北京吹徐徐清风了。

夏幻清被他一句话说的气急而笑,愤然道:“大清本是中华之大清,可老妖妇却认为华夏连奴才都不如,‘宁与友邦,不与家奴’,如此大清朝廷亡无日矣!”

说到凄然悲愤之处,二人忍不住一阵长吁短叹。

便在此时,听门口伙计在喊:“出去,出去,这里不是要饭的地方。”

又听一女子哀求说:“您行行好,只需给一些残羹剩饭即可。”

那伙计却冷笑说:“你说的好听,我们这里的剩饭剩菜还要留着喂猪呢,哪有给你的,赶紧走,赶紧走。”

幻清正没好气,听伙计说出这样话来,心下恼他。向门口一望,见一位女子,蓬头垢面,衣衫破旧,站在门口,兀自瑟瑟发抖。

幻清和青云是何许人!岂容受苦人再遭白眼,幻清登时起身,来在门口,对那伙计说:“你休要嚷闹,此人是我请的客人。”

那伙计赶紧陪笑对幻清说:“爷,您看这话说的,都怪小的有眼无珠,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幻清冲那伙计一摆手,对那女子说:“这位姑娘,外面天冷,快快进来用杯热茶。”

那女子忙说:“这哪里使得,哪里使得,奴家浑身脏臭,岂敢奢望进店,还请您可怜可怜,赏奴家一口饭吃即可,说着把一个破瓷碗递了过来。”

幻清听那女子一口京腔,暗道她还是个北京逃难来的,接过瓷碗,对那女子说:“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姑娘只管进来就是。”

那女子实在又饥又渴又冷,听幻清诚挚相邀,也顾不得其他,便随幻清进了酒馆。

来在酒桌旁,给她介绍说:“这位是青云道长。”

那女子看了青云一眼,忙施礼说:“见过道长。”

青云还礼后,请那女子落座。

幻清让伙计再摆一副碗筷,上几个菜来。

那女子着实饿的不轻,虽然顾着礼节,却还是把一桌饭菜吃了个七七八八。

随后,有些尴尬的一笑说:“让两位先生见笑了,奴家已经两个多月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今番得遇两位先生,真是奴家的造化。”

幻清又给她斟了茶,问她说:“敢问姑娘可是要回北京去?”

那女子点头说:“正是。”

幻清见她举止不俗,因何沦落成乞丐,难道为了逃难,流离失所了,于是又问她:“姑娘府上是哪家?”

那女子一愣,随即说道:“家中遭逢大难,在这世上,奴家早就没有亲人了。”

幻清已经看出,她在有意隐瞒,不便多问,只从身上拿出一包钱来,足有一百龙洋,递给那女子说:“这个给姑娘做个盘缠吧,早些回到家里,莫在外面流浪了。”

那女子没想到幻清出手如此大方,却不好无功受禄,忙说:“多谢先生美意,此番恩情,奴家实在无以为报,不敢受先生这多钱财。此处离京城不远,如果先生慈悲,借我十块八块,将来定送还先生。”

幻清看那女子很有风骨,心中赞许,爽朗一笑说:“干脆这样吧,我给你雇一辆车,你便与我同行,也就三天的路程,咱们便可到京了。”

那女子正在走投无路之中,听幻清如此安排,便要跪下相谢,却被幻清拦住了。

青云在一边说:“姑娘不必如此,谁都有个难处不是,这对我们来说,不过举手之劳。再说救人于危难,实乃天经地义之举,义不容辞。”

酒足饭饱,青云先告辞往咸阳去了,幻清叫过伙计,给了些银子,让他去帮着雇一辆车来。

不一时,车马来到,幻清让那女子坐在车上,自己仍然骑马,便开始北上。

一路探访母亲和妻子下落,所以车子行的不快。

下午的时候,到在一个镇子,找家客栈,要了两个上好的房间。

幻清给了那女子一些钱,让她去买些衣物。

时间尚早,他独自出来,向人询问今年八月间,是否有人见过有婆媳二人打此处经过。

可惜直到晚间,仍然一无所获,幻清只好悻悻回来。

刚进客栈,听到有人唤他,却见一位端庄女子正坐在大厅之中,向他招手。

幻清见那向他招手女子面貌清秀俊美,身段苗条,皮肤白嫩,也是位标志美人,依稀便是白天自己援手的那名女乞丐,不想这一番梳妆打扮,还真有些样子。

走上前去,落座后,幻清便问她:“原来是姑娘,请恕幻清冒昧,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那姑娘说:“奴家姓刘,名叫刘鸽。”

“原来是刘小姐,我看小姐也非穷苦人家出身,都怪这乱世,让人无家可归。”

幻清说着这些,不由想到母亲和妻子,也不知她们现在如何生活,是否也象这姑娘一样,没个落脚之地,不由悲从中来。

刘鸽很会察言观色,见幻清有伤心之状,便说:“都怪奴家不好,惹的先生想到了心事,奴家自罚一杯。”

幻清是个极好饮酒之人,便说:“不关姑娘的事,姑娘何必自罚,我陪姑娘饮下这杯。”

说完,二人端起酒杯,各自饮下杯中酒。

刘鸽又说她自小在北京长大,后来有事去了西安,因在西安逢灾,才逃难出来,这一走就是两千多里路,眼看要回到北京了,心中着实欢喜。

幻清便问她,在京城之中,可还有故旧可以投靠?

刘鸽摇了摇头:“没有,奴家已经到了山穷水尽,无路可去的境地。”又问幻清说:“看先生的样子,似乎很是痛苦,不知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出口来,也许会痛快一些。”

幻清于是一边饮酒,一边把自己的遭遇讲给了刘鸽。

刘鸽听得不免心酸,劝慰幻清说:“先生不必如此焦虑凄苦,只要您一心寻找,相信很快会母子,夫妻团圆的。”

“希望借姑娘吉言。只恨这人海茫茫,没个线索。”想到师父玄一临终前曾说他和唐淑将受夫妻离散之苦,幻清又说道,“也许这都是天意。”

刘鸽却说:“先生何必如此想,依奴家看来,不过是这世道不济,才让江山遭战火,百姓生离乱。所恨者,唯祸国殃民之人。”

幻清没想到刘鸽有此见识,举杯又敬她说:“姑娘所言非虚。遭逢乱世,国之不幸,可恨那罪魁祸首,却总是找他人替罪。”

刘鸽陪幻清再饮一杯,面色已见粉红,说道:“奴家酒量有限,先生请自便吧。”

说完,替幻清把酒斟满,而后问道:“奴家这一路东来,路过山西时,见那里对义和团正在大开杀戒,前段时间朝廷还在支持义和团,眼下却坚决取缔,转换的倒是真快。”

幻清冷笑道:“一边是自以为是的傻子,一边是狂妄无知的疯子,傻子和疯子的游戏,不论合作,还是互殴,都难以长久。哎!可怜,大清危矣。”

说完,一口气饮尽了杯中酒。

刘鸽再次给幻清斟满,赞道:“先生真是好酒量,这一大壶酒几乎都被先生喝了,却不见丝毫醉意。”

“哈哈。。。”幻清大笑了两声,拿起酒壶,摇了摇说:“我平生好酒,只当水喝罢了,却是从来没有醉过。”

幻清把酒喝干,时间已经不早,二人各自回房歇息。

次日启程,刘鸽对幻清说,她也要骑马,这样该快的时候,也能快一些。幻清便辞了马车,又买了一匹好马给刘鸽骑。

二人一路北行,不想刘鸽还颇有些才艺,幻清只在心里疑惑,这女子可不象普通人家长大的,但刘鸽对她的出身来历,讳莫如深,也就不便问起。

中午时分,到在一处镇子,二人想停下打尖,顺便向人打听是否见到过唐淑,于是下马缓行。

可巧迎面遇到一位女子,买了驴肉火烧,放在怀中,刘鸽见她生的袅袅娜娜,容貌秀丽,便上前招呼:“大姐好。”

那女子见到刘鸽,周身气质不似普通女子,微笑说:“这位小姐,不知有什么事情。”

刘鸽听她声音清脆,举止大方,便向她询问起,可否见过由京城来的婆媳二人。

那女子颇为热情,问起详细经过。

刘鸽正对她讲述的时候,忽有一男子冲了过来,见到那女子,用手点指着,嘴里骂道:“贱人,贱人,你又在这里作甚,还想勾引那恶棍不成?”

幻清听的一愣,注目观瞧,但见那男子,文文弱弱,不似个莽撞之人,只是目光呆滞,显然,此人非疯即傻。

那男子到在近前,忽然一眼瞥见了幻清,当即又骂:“你这小白脸,又来勾引贱人,我跟你拼了。”

说着,那男子张开两臂,便向幻清冲来。

幻清何等身手,略一闪身,那男子便扑了个空,脚步踉跄,奔出几步,这才站稳。

那男子没有扑到幻清,转过身形,作势又要扑来,却被刚才那女子拉住了,嘴里说着:“你无端端的,在这里发什么疯,赶紧跟我回去吧。”

“别碰我,拿开你的脏手,拿开。” 那男子甩开了女子的手说。

那女子被他当众羞辱,登时脸色通红,嘴里说着:“不管你怎么想,也不要在这里冤枉好人。”

“呸!谁是好人?你这贱货,整日勾引男人的贱货。” 那男子立即大骂,又指着幻清说:“你这小白脸,长的够英俊,便来这里勾引人,我绝不能饶了你。”

幻清和刘鸽都已经明白,这二人定然是夫妻,只是这男子精神有些问题,也没法跟他计较。

幻清看看刘鸽,刘鸽会意,上前对那女子说:“这位姐姐,你快劝他回去吧,以后,还是不要让他出门为好。”

“我知道了。”那女子说着,又过来使劲拉扯那男子,“走吧,咱们回家,你别折腾了,女儿还在家中等着我呢。”

“女儿?谁的女儿?”那男子怒道,“呸!野种,野种。”说完,开始抽自己的嘴巴。

那女子还要再劝,不料那男子突然扬起手来,不再打自己,而是一个嘴巴了打在那女子脸上,“啪”,清脆的一声,听起来异常刺耳。

那男子一得手,还要再打,幻清登时火起,暗道,你这疯子,如此羞辱自己的老婆,现下又动手打她,简直禽兽行为。

未及那男子打中那女子,却被幻清抓住了手腕。

那男子使劲挣脱,竟如被焊在了铁柱上一般,哪里动得了分毫。

幻清见那女子脸上肿起了五道血痕,心中有气,手上用力,那男子登时便如被千斤重压,挤中手腕一般,痛的龇牙咧嘴,连连喊着:“疼,疼。”

那女子见幻清制住了他,上前说道:“先生手下留情,都是奴家不好,您饶了他吧,奴家替他给您陪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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