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怀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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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衿回到自己的房间，正准备关窗之时，忽然看到窗外苏玖玖晒的薄毯。
这几日接连下了几天雨，今日白天正午之时出了点太阳，苏玖玖说什么也要回来把被子晒了。
晒了也不知道拿回去。
方才眼看小火苗有将醒之意时，谢衿连忙撤身，现在应该醒了吧。
他出门收起苏玖玖的薄毯，行至门口轻轻扣了几下苏玖玖的门。
苏玖玖正头枕着双臂，思考方才的梦境时，听到门口响起敲门声。
这么晚了，苏玖玖觉得奇怪，她立刻警觉起身，问：“谁啊。”
“我。”谢衿礼貌应道。
苏玖玖放下心中戒备，下地踢踏着鞋去给谢衿开了门。
“大师兄？”
言下之意，您有事吗？
她刚出了一身汗，浑身感觉湿塌塌，一开门。风一吹还觉得有些冷。
谢衿看她脸色比方才好看一些，心下稍安，将手中薄毯递给她：“到明晨恐被霜打湿。”
苏玖玖略带疑惑的看着他手中的薄毯，突然想起这是她今天中午凉在外面的，一拍脑袋：“哦，我忘了。”
她连忙伸手接过毯子，道：“谢谢。”
谢衿微微颔首便准备离开，苏玖玖见他这么快要走，连忙叫住：“大师兄。”
谢衿回首，便听见门里那人口中嗫喏的半天，道：
“你这是去修炼吗？”
谢衿：“……”
“暂时不。”
“哦……那要不进来坐坐？我也睡不着。你反正也不睡觉…..”
话刚说出口，苏玖玖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什么叫反正你也不睡觉，人家不睡觉就必须来陪她吗？
“你要有别的事……”她连忙开口。
“好。”
谢衿折身回到门口，苏玖玖略带错愕，连忙侧身请他进来。
“大师兄，你随便找个地方先坐着。”
苏玖玖像迎接客人一般移杯换盏，忙前忙后，不，应该说是手忙脚乱。
“不必了。”
谢衿看不下去出声阻止。
“不不不，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毕竟这是你第一次到我房中。”
谢衿：“……”不好意思刚刚来过。
“太晚不必了。”
苏玖玖用刚洗好的茶盏泡起一杯热茶，递到谢衿面前：“大师兄，请慢用。”
谢衿低头看了一眼，只见翠绿的茶叶之上还漂着两个红艳艳的大枣，甚至可爱。
谢衿微微勾起唇角。
别看手忙脚乱的，做出来的东西倒挺讨人喜欢。
他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谢谢。”
苏玖玖笑弯了眼：“以前师弟给我泡茶时总喜欢像这样泡两个大枣，还说什么女孩子就要多吃枣，对身体好云云，就他最讲究。”
谢衿脸顿时冷了下来，他将茶盏放在桌上，再没给那茶盏一个眼神。
“不过师妹从回来不喝，每次都挑出来泡在我的里面。”
苏玖玖是少见的眼神温柔，那段时光真的只是想起便觉幸福。
苏玖玖回过神忽然想起眼前还坐着一个大活人，便开口问道：“大师兄这几年在外面可有交到朋友吗？”
“未曾。”谢衿淡淡开口。
苏玖玖不可思议道：“你竟然没朋友？”
只见谢衿迅速抬眼看着她。
苏玖玖尴尬干咳两声，道：“你现在有了，一下子有了这么多呢。”
谢衿收起目光，垂眸：“……嗯。”
苏玖玖看不透他的情绪，以为他是伤感，安慰道：“没关系，自古以来，天才本就是孤独的。”
谢衿听出她话间的安慰之意，他低头轻笑。
她哪来那么多人生大道理。
“所以你知道吗，大师兄，自他们失踪之后，我真的很担心，方才我还做噩梦了。”
苏玖玖长叹一口气，这口气包含着这段时间的焦急、无奈与疑惑。
“我梦见师弟被人打的浑身血肉模糊，师妹被机械傀儡刺花了脸……”
苏玖玖声音越说越小，想到梦里那个 场景，苏玖玖只觉后背发毛，不敢再往下深想。
谢衿见苏玖玖似在微微发抖，眼中具是极致担忧后的恐惧。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苏玖玖，那是仿佛要失去重要东西的恐惧。
“没事。”谢衿也一时不知如何安慰：“他们都不会有事的，因为白阳剑宗的弟子若是死去，我可以感受得到。”
谢衿说的一本正经。
苏玖玖眼睛一亮抬头：“真的？”
“嗯。”谢衿点点头。
其实他此言不虚，自从他破了十三段，已隐隐有了窥得天道的之感，到了他这个修为，便可问天道。
他没有问，但是他心中有数，戚言和孟见夏都没有死，他们都还活着。
“他们既然没有死，那会在哪呢？”苏玖玖转眼便陷入了沉思：“见夏惯是离不开我的，戚言也定不会这么久不见信，他们应当是被困住了，什么地方能困住他们呢…….”
苏玖玖想过来想过去只想到了一个地方，无量谷。
“大师兄，看来这无量谷明日是不去不成了。”
谢衿安静的在一旁听完苏玖玖所言，道：“我觉得他们未必会在无量谷。”
苏玖玖只觉十分疑惑：“嗯？你觉得他们会在哪？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困住他们。”
“转星塔。”谢衿道。
苏玖玖细想一番：“倒是不无可能，只是谁会将他们关进转星塔呢？”
谢衿沉默摇摇头：“不知，但无论怎么说，明日得先去拜访一趟无量谷。”
无量谷。
“……师尊，就是这么回事，州宁府的那些百姓都嚷嚷着要让怀玉师叔的命啊！”
怀璞坐于古朴的雕花木椅中，听着堂下的弟子将昨夜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道来。
八个亲传弟子横站成一排，昨夜便是他们在出了事后，受命分成八组，主要是负责围杀失控傀儡，协助百姓处理尸体。
怀璞听完“咚”一声，重重拍下桌子站起身，道：“你说你们就这样回来了？本尊平日里怎么教你们的，你们就这样回来，让百姓怎么看无量谷！”
怀璞胸口剧烈起伏，看起来气的不清，继续道：
“此事我知道了，你们自行下去领罚吧。”
“师尊！”怀璞的二弟子，也就是常被人称为二哥的修士站出来，急道：“徒儿们领罚也是心甘情愿，可是怀玉师叔，这次您保不得了啊！”
其他弟子万万没想到老二竟然会这么说，上来便将他拽回去。
老二仍不甘心，道：“师父！徒儿说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当初，他要做什么傀儡之时，您便说这劳什子物件以后恐有大患，眼下成了事实，您也知晓，这次州宁府足足可是死了一小半人啊！”
他低头，几近声泪俱下：“那场景，池二此生绝不会忘。”
排在第三的弟子，不急不缓道：“师父，此次傀儡之患已彻底激起了民怨，常言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们已经计划要来无量谷为死去的亲人朋友讨回公道。”
“师父最后要怎样决定，徒儿们无权干涉，但无量谷，徒儿认为应当还是要做应对此事的准备的。”
他的声音温和，有理有据。
怀璞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容我再想想，你们先下去。”
“师父！”池二不甘道。
旁边的人连忙扯住他的衣角：“别说了。”
便将他直直拖走。
“还有什么好说的，师父都这样说了，你还指望他怎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师父护着怀玉不是一点两天了。”池五恨铁不成钢的说：“你是又准备挨骂是嘛，还嫌我们临时跑掉的惩罚不够？”
池二急道：“怀玉他不能再留着了！”
“我们都知道。”池三冷冷说道：“有这个功夫不如想想一会怎么面对州宁府百姓吧。”
“嗬——”池二瞅了一眼旁边的池三：“别以为你昨天收拾的傀儡最多就有资格和我叫板了昂，论修为……”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池三打断：“昨夜我只遇上了零星几个。”
“什么？”池二不可思议：“那我们那片一地的破铁块都是谁收拾的？”
池三凉凉的看了他一眼：“你问我我问谁，况且这重要么？”
池二：“……”
“二哥你看。”
池六指着前面跌跌撞撞跑来的弟子，那弟子远远望见他们几人，高呼：
“师兄！”
“他们来了！好多人，超我们这个方向来了！”
几人闻言脸色大变。
“这么快？！”
其他几人忽然有点手足无措，这种事谁也没碰上过啊。
池三冷静询问：“为首者？”
“为首者是一男一女……似乎是修士。”那弟子擦擦额间的汗，喘着粗气道：“像是南边剑宗的人。”
几人相视对望，竟是有修士。
池二不信，问那弟子：“何出此言？”
“还用说嘛，那阳气脉远远的冲过来的时候我就感受到了，二人长得挺俊，看着不像炼体的。”
池三闻言，道：“你们去禀告师父，就说白阳剑宗弟子前来，是否要见，我先去看看情况。”
说罢，便拂袖而去。
……..
苏玖玖原本想着应当过来拜访怀璞，毕竟他是长辈，但转念一想，感觉他这个长辈虽然没做什么坏事，但是也没做什么好事，甚至在纵容坏事发生。
那她没什么好拜访的了，不找他麻烦就不错了。
谢衿听完淡淡评价一句：你这不是找他麻烦？
苏玖玖：我没有，我还没拔刀。
谢衿：好的。
除了好他还能说什么？告诉她不是只有拔刀才算找麻烦？
他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带领着身后一群人浩浩荡荡去找别人麻烦的经历，只觉得场面有点盛大，他有点尴尬。
但她想怎样，他这个当大师兄的不得怎样。
嗯，一切只是因为他是她的大师兄，仅此而已。
苏玖玖见身边的人走路比平时慢了不少，走路姿势也有点僵硬，便问：“怎么了大师兄，你是不是不愿意？”
回答了个“尚可”谢衿便继续沉默。
“我知道你平时独来独往惯了，第一次身后跟着这么多人……实在不行，不就回头看看，其实也没什么的。”
谢衿闭眼，想到自己身后跟着一群男女老少，他只觉窒息。
回头……是不可能的，这辈子是不可能回头的。
他从来没觉得这短短的几条街这么漫长。
眼看终于到了无量谷新府，门口似乎早有人接应，那人身姿挺拔，身着紫色直裰法袍。
正是池三。
见到二人，他走上前行礼：“无量谷方知有客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师尊已在里面等候，二位先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