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浮萍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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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急促的咳嗽声打断了蚩离的话。
他一回头，就看见男子正捂着嘴咳嗽，显眼的红色液体从指缝溢出。
即使不用把脉，蚩离也看得出，这人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
但想到师傅的话，他掏出一瓶丹药像施舍一般丢在宽大的玉床上，“你这副身体最好还是好好养着，日后可是要派上大用场的。”
椭圆的药瓶在打磨还算平滑的床面上咕噜滚了半圈才停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男子刚才咳得厉害，嘴角还残留着殷红的血迹。
蚩离一甩衣袖转身，坐回榻上扬声说到：“还能是什么意思。”
“你虽说没有修为，但这身精骨血肉，师傅可是看上了呢！而且，你就剩这点用处了，”
男子撑在寒石玉床上的手徒然紧握，“他真是越来越贪心了，我都这样了还肯罢休！”
蚩离拍拍衣袖上不曾存在过的灰尘，睨向他：“唤做是本尊，可不会留你至今。”
蓦地，男子冷笑起来：“你得意什么劲？”
蚩离手上一顿，也跟着笑道：“本尊现在比起你来，确实有得意的资本。”
“与我比？你可没资格！”
“你不过是被那贼人从我身体里分裂出的一个傀儡罢了！你的修为，你的功力，哪样不是从我身上夺取的？”
“我就算是一个废人，也比你这种污秽之物强得多！你回去告诉黑叶，只要我不死，他休想占用我的身体！”
男子的情绪过于激动，牵扯到受损未愈的心脉，捂着胸口处艰难地喘着气。
蚩离还是头一回看见他这么气急败坏的样子。
“将死之人，还这么横！”蚩离见他又吐出几口鲜血，勾着唇扬长而去。
蚩离走后，男子混乱的情绪才渐渐抚平。
手附上发烫的胸口，想到刚才蚩离走前说的那些话，男子的双眸中顿时戾气横生……
他清润的双眼看向那长桌上的花瓶，抬手抹去嘴角的鲜红。
蚩离走回魔殿中，上次带兵在气宗干了一败仗后，魔域中的兵将士气已经动摇，他不得不服召集所有将领和十二领主重新规划部署。
黑压压的一群人站了满殿，蚩离坐在黄金腾龙大椅上，脸色深沉：“这次攻打气宗回来，你们可有什么话要说？”
十二领主之首的魑站出：“魔尊殿下，我等众兄弟有愧于您的栽培，未能……”
“没用的东西！”
魑的话没说完，就被蚩离寒声打断。
“属下有罪！”魑顶着头上冰冷的目光下跪请罪。
蚩离站起身，浑身的气势凌人，“本尊与你们讲过，气宗的几处禁地里有本座需要的东西，你们十二个人是最先破开结界进的，其他将士在前方为你们拖延时间，你们倒好，被三个老家伙追着打！”
“魔尊息怒，我等当时确实是已经到达禁地前，只是忽然遇见一个身法诡异至极的少年，看衣着，应该是气宗门下的新弟子。”
“此人用一种奇怪的法阵拦住了我们，扰乱我等的视听，一时不察，就被他给困住了。”
魑回想起当天的所见，都一一地道出。
蚩离听了却怒笑：“你们十二鬼个个自诩修为出众，能力过人，到头来连一个气宗的小弟子都打不过，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十二领主脸上羞愧难当，因为蚩离说的确实是实话。
当时他们深陷那诡异的幻术阵法中，无论怎么动，都找不到结界点破除，而且阵中的丧尸鬼数量惊人，攻击狠厉阴毒，死了一批又出现一批，他们十二兄弟再厉害也经不住长时间啊消耗。
直到现在，他们身上个个都还有几处深可见骨的抓伤在隐隐作痛。
魑忽然想起什么来，“魔尊，属下觉得那个弟子所使用的功法，和魇族一脉的修炼功法很是相似……”
“此话当真？”蚩离冷声反问。
魑想了想当时北冥修身上忽然爆发出的力量，十分确定：“属下确定，那名弟子身上的气息与魇族修士毫无区别，而且他所使用的法阵经属下查过，竟然与魇族所描述的‘白鬼骸阵’很相似。”
蚩离微微皱眉：“你的意思是，他是魇族的人？”
魑虽然也不太确定，但是也没有其他的答案，只得点头道：“属下确实是这么认为。”
魅也跟着接声：“回魔尊，那弟子年纪看着虽只有半大，但神色不惊，一身的攻力可不像一个入门弟子该有的！”
“有趣，本尊竟不知气宗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蚩离看向还跪在地上的十二领主，也没让他起来。
“派人查查这个少年，外给夜影递个消息，让她最近先收手，藏好自己，切勿擅自行动。”
……
气宗云鹤峰。
北冥修躺在床上，肩胛处的伤口已经不痛，他却无法入睡。
“魇君。”魇老的声音突然响起，北冥修看向床边隐匿在浓浓黑烟里的模糊人影，面色不解。
他慢慢坐起身：“魇老可是有事？”
犹豫片刻，魇老苍老的面容在床上坐起的少年眼中渐渐清晰，“魇君，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听完 ，北冥修脸上有些愕然，随即又恢复原状。
摸上受伤的地方，北冥修想到当时情况，自己奋不顾身地冲上去的样子，脸上露出少许心甘地笑意：“如何不值得。”
“没准她一心软，就不赶我走了呢？”
魇老沉声：“魇君这么做就不怕萧宗主怀疑吗？”
北冥修之间微动，隐在额前碎发下的双眼看不出有任何情绪。
“我不这么做，迟早得离开气宗。”
他认得那锁魂钉，即使师傅能应付，但还是情不禁飞身替她挡下……
当那冰凉的魔钉打入自己的体内时，北冥修有一瞬间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被尖锐锋利的金属剔除血肉，生生拉扯出。
北冥修知道，那是修为被侵蚀吞噬的感觉。
他也知道，现在自己已经没有任何修为了。
但他不悔。
魇老的身影突然消失，北冥修的指尖往伤口处一抓，剧烈的疼痛使他冷汗冒出，惨白着脸躺回床上。
“吱呀……”
两扇门对面打开，萧寒烟手里端着一碗药走进来。
屋内因家具不太少的缘故，显得空荡荡的。
她走到床边。
躺在床上的少年脸毫无血色，她伸出皙白的手指搭在北冥修放在被子外的手腕。
北冥修黑密的睫毛轻颤。
邃亮的黑眸张开，正对上萧寒烟看过来的雾色昳丽雪眸。
“宗主。”北冥修哑着嗓子，似乎惊讶于萧寒烟的到来。
他欲要起身。
萧寒烟考虑到他有伤在身，就没让他起身：“不必起身，你好好躺着，这药还热着你也别着急喝。”
她将要碗放置在床边的矮几上。
萧寒烟之前来时还没看见有这个矮几，不用想也知道是出自李云深之手，知道方便北冥修用餐喝药，才找来摆放的。
那孩子真细心。
虽然萧寒烟已经收回把脉的手，但北冥修觉得手腕上那温软的触感还很清晰，心不由得多颤抖了几分。
“那日，你不该这么做。”萧寒烟站在床前，美艳的脸上有些责怪和一丝担忧。
北冥修不瞎，自然看得出。
他心中涌上喜悦。
师傅在担心自己……
北冥修挣扎起身，似乎动作过大牵扯到伤口，他疼得脸色越发白了：“弟子有罪，请宗主责罚。”
“你何罪之有？”萧寒烟挑眉，有点疑惑他竟然这么说。
北冥修低下头，“弟子不知轻重，擅自挡下那魔钉，害得宗主和长老们为弟子劳心。”
“青月把事情告诉你了？”萧寒烟四下看了一圈，发觉身边没有可做的地方。
北冥修似乎看出什么，窘迫地红了脸，看起来倒是觉得有了几分润气。
他的往床里边挪了挪腾出床边的一块空余位置：“宗主勿怪，弟子这里有点简陋。”
萧寒烟见他一副小心翼翼又怕自己怪罪的样子，暗自叹气。
她之前好像对他有点凶，难怪这小子这么怕自己。
提起烟青色的墨莲绘纹裙摆，萧寒烟没有嫌弃，直接坐在床边。
“过来。”萧寒烟侧身对蜷缩在床角的北冥修说道。
北冥修捂着伤口部分慢吞吞地挪过去。
眉心一软，他愣愣地注视眼前距离很近的绝色容颜，失了神。
一会儿后，萧寒烟收回手：“看来梼杌那半枚灵核你吸收的不错，灵根正逐渐被修复，你不出一个月便能下床。”
“你的修为，本座无法为你恢复。”这点萧寒烟是真的很抱歉。
北冥修闻言却是一笑：“无事，日后弟子勤加修炼不就恢复回来了吗，宗主不用为弟子惋惜，反正弟子的修为又不高。”
少年毫不介意失去修为，还有向往日后修炼修炼的样子，让萧寒烟嘴边的话止住了。
看北冥修似乎还被蒙在鼓里的样子，她很想说，你日后很难再有修为了。
“你以后，可有什么打算？”萧寒烟凝视着北冥修没有血色的脸问道。
北冥修的在被子下的手攥紧，抬眼大胆对上萧寒烟：“宗主还是要赶弟子走吗？”
他答非所问，萧寒烟收回目光：“你为何非要留下？”
“天下可以修炼的门派众多，气宗确实不适合你待。”
北冥修黑密的睫毛颤动，敛住眼中的伤神：“弟子无家人，仅是浮萍之身，若是离了这里，还不如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