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水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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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几人跪在地上，看样子是铁了心要为北冥修求情留下。
萧寒烟看了脸色苍白的少年一眼，那股倔强执着比记忆中更加强烈，她深呼吸一口气，不理会跪在地上的李云深等人，狠心拂袖离开。
见萧寒烟面带薄怒地甩袖走人，北冥修身子一垮，悲痛的苍凉笼罩心头。
她真的要赶他走……
即使自己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即使自己这辈子还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滴答！”滚烫的泪珠划过骨瘦的轮廓，北冥修只觉得眼睛酸涩得厉害。
指尖的温流湿润，荒凉一笑，他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就掉光了呢……
李云深看到北冥修这么一副心死的模样，心里不是滋味。
毕竟他年纪是最小又特别努力修炼的，天赋也比自己好，可为何宗主就是非要让人家走呢？
难道就只是因为之前修师弟言语间惹怒了宗主的事？
李云深想不通。
“你先起来吧，虽然不知道你怎么惹得宗主非要赶你走，但是好歹可以先留下把伤养好了再离开。”冷清霜先起身伸手扶起北冥修，他们是一同来的云鹤峰，自然是不想让他走。
奈何宗主的命令谁敢不从，所以冷清霜只能适当地安慰一下他，只是不知道管不管用……
即墨君灭面具下的脸也是很苦恼，挠挠头：“其实，宗主虽然明面上要赶你走，可也给了你时间养伤，要不北冥修，你就脸皮厚点，趁着有伤在身拖延上几天？然后再找机会那啥……”
语闭，李云深就看过来，不是很赞同：“宗主的脾气说一不二，你虽然来这里没多久，但哪次见过宗主说得出做不到的？”
“是啊，她一直如此！”说话的是北冥修。
冷清霜听了他的话，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什么“她一直如此？”自己怎么听出了北冥修对宗主很了解的感觉呢。
心里虽然有点疑惑，可看见北冥修一副很不守舍的样子，她也不便多问，只当是自己想多了。
“刚才多谢几位求情，请你们先出去，我现在要静一静。”北冥修的头低着见不着他此刻的表情。
李云深等人互看几眼，觉得北冥修突然的生分是因为日后就要离开气宗，不能再留在这里修炼，心里定是有气不舒服才会这么说。
惋惜的同时，也就没怎么计较。
只留下一句好好休息，三人就离开了北冥修的屋子。
屋内只剩下北冥修一人，他颓然抓着心脏，腰身佝偻侧倒在床边，面容扭曲，紧密的细汗层层冒出，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紧缩的眉头被额头前冒出聚股流下的暴汗浸湿，不多时，北冥修体内有股自丹田迸发而出的力量席卷着他。
渐渐地，醇厚浓郁的灵力正在滋养着他亏损的身体，北冥修痛苦地同时，感到身上的疲惫感正在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通体的舒畅。
更加源源不断的力量自丹田处涌出，额头隐隐有一抹诡异的印记浮现……
北冥修感到，他上一世的修为和力量竟然在恢复中，内心不禁在窃喜！
北冥修忽然感觉到额头有些异样的发烫，他急忙撑起身子，脚步踉跄跑到屋外。
跌坐在的水洼前，撩起额头前湿漉漉的头发。
在从水里倒映出来的人影时，也看清了额头上的印记，那赫然是一朵栩栩如生又妖冶的墨莲。
无论是面上还是心中，北冥修都无比震惊！
这印记……是他上一世魔化后的样子！
“不……”北冥修如何都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他眼眶猩红，愤怒地一掌拍向水洼里的倒影，失控的掌力顿时将原本铺砌了青砖的地面拍凹出了一个坑。
院中的树木收到散开的力量的波及，狠狠地抖擞着满枝头的树叶，顷刻间秃了枝头，落了满地树叶，青砖地板也越发湿了。
如果北冥修刚发现自己回来时，是欣喜震惊又迷茫的话，那现在就是尽显的失措恐惧与悲凉。
他也是头一次感觉到天堂和地狱之间的距离是那么的近……
那个人，生平最讨厌魔物，他现在又是这个样子，这就意味着自己就必须离开气宗。
也许她不会杀他，可是可能吗？
北冥修悲凉地匍匐在坑边，挫败极了。
他不敢赌，因为他怕看见她失望的眼神……
那无异于生生将自己凌迟处死！
他一直都介意自己的身份，为何只能是徒弟？
北冥修起身，缓缓地抬手汇聚起全部的力量在掌心，面色释然。
与其等她来杀自己，还不如趁此动手了结！
眼睛一闭，浑厚的力量毫无犹豫地直击天灵盖。
北冥修没有感觉到有痛苦传来，他疑惑地睁开墨黑的双眼。
瞳眸微缩。
他面前正有一个浑身都冒着黑烟的黑袍老人，满头白发苍苍只用一根古朴的木簪固定住，而对方此刻的脸色似乎有少许的焦急和庆幸。
“魇老？”北冥修对于黑袍老人的到来没有多少惊讶，有的只是不解。
被唤做魇老的黑袍老者，收回手，在北冥修面前屈膝作揖，语气恭谨：“魇君归来不易，为何还要想不开？”
“你如何得知我的情况！”北冥修腾地起身，狠狠问。
他上一世身死，是因为……想到这里，北冥修心里的晦涩越发强烈。
魇老起身，缓缓道：“魇君不必疑惑，老夫这副残魂早已经超出六界之外，不死不灭，您扭转轮回，回溯时间的那刻，老夫也跟着一起回来了，只是觉醒得比您晚了稍许，好在还来得及时。”
北冥修还跌坐在湿透的地上，全身凌乱，这副身子还是他十四岁的时候，太消瘦单薄，魇老白眉不可避免了皱了一下。
见魇老面部表情的变化，北冥修起身，腿曲久了，都已经发麻，身子稳不住差点摔倒。
魇老只是一抹残魂，并不能正常触摸实物，自然也不能扶他。
北冥修走回屋内，刚才魇老的一番话算是提醒了自己回来的目的，想到自己刚才的举动，回忆过来都觉得胆战心惊。
是魔又如何？现在他的实力一旦全部恢复，再有魇老的帮忙，施点法术掩盖一下魔气息就行。
进了屋内，北冥修手抚上下丹田处，火热的腹腔隔着皮肉传来阵阵雄厚的元气修为。
虚指一探，之前的实力俨然已经恢复到了八成，单单论修为，也有十六重，以现在的世界，算上为数不多的高修为强者。
这点是北冥修还算比较欣慰的。
魇老飘了进来后，就一直悬在半空中，方才为了阻止北冥修自杀，强行动了法力，现在身上冒出的黑烟逐渐从浓郁变成半透明，像打了水了墨汁，又灰又淡，见北冥修情绪好转了些，才敢出声：“恭喜魇君恢复实力。”
北冥修没有理会魇老的话，面容深沉，他虽然恢复了实力，但却面临着被师傅赶走的局面。
自己一定要想办法留下才行，还有那三个突然多出来的弟子……北冥修的眼神逐渐阴翳森寒。
魇老：“魇君现在既然已经恢复实力，何时动身去往魇界？”
魇界和魔域原本同属一个宗门，后因为宗内的两个掌权修炼者因为双心法的矛盾，产生激烈的内斗，一气之下带领座下弟子们各成一派。
也就有了现在的魔域和魇界。
回答他的，是少年陷入思索的沉默。
片刻，北冥修才抬眼看向魇老：“魇界现在已经有主人，我回去作甚？况且，我此番能回来，并不是为了统领魇界的，我说那么多，魇老，你应该懂的我意思？”
魇老细细回想了一下现在魇界的情况。
面露迟疑，魇界如今的领袖过于昏庸，原本属于魇界的地域一再而三地被魔域的修士蚕食，若是魇君回去挣权，不怕不会成功。
心里是这么想，但嘴上还是尊重了北冥修的决定：“不回去也可，但听魇君您的意思是，要继续留在气宗？”
“不错！”他不仅要留下，还要在气宗打出一席之地！他北冥修一定要重新站在她的身边。
即使要重新修炼气宗心法，即使那样修炼会和自己体内的魔气产生冲突，那也不足为惧。
北冥修觉得身体恢复如常，起身在屋内转了几圈，身板可比前几个时辰要结实多了。
他转身看向魇老，忽然道：“魇老可知道这个世上除了魔修外，还有什么正常的心法比较适合入门弟子快速学成的？”
魇老额了一声，似乎是不太明白他为何突然要问这个。
见魇老疑惑，北冥修只得解释：“我现在的实力不能在这种地方暴露，不然会引来杀身之祸，所以，我只能先隐藏好，到时候您老也得帮我做掩护，与此同时，我也不能一直处于废物状态，我在没成为师傅的弟子之前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你也是知道的。”
北冥修在还没拜师前，曾经被宗内的高级弟子一直欺压。
就无意中唤醒了沉睡将近千年的魇老，因为魂魄过于破碎，无法进入轮回，只能成为一抹残魂飘荡在天地间。
经过上千年的修炼，将自己炼化成超越六界的魇魅，亦可利用魇术动法杀人，不足的是不可碰到实体，所经之处，都是直接无阻挡穿过。
在这片世界，算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北冥修也不曾问过魇老的来历。
只是知道一点，魇老当初是魇界相当有位份的长老。
魇老想了一下，脑海里确实是想到了一种修炼方法。
“老夫生前曾经在中州地界停留过一段时间，当地的宗门有个叫幻音坊，门内弟子皆用乐器做武器，以音制敌，与魇术相似之处就是一样可以做到让人产生幻觉，制造心魔，真正可以做到杀人于无形。”
他飘荡了一下，继续补充：“幻音坊本门也是双心法，分为《幻音术》和《御音术》，前一部心法讲究天赋，却修炼效果最能凸显，后者难点，既要严苛的天赋和三重以上的修为，也要花上数倍的时间去修炼，能成则轻易越级杀掉比自己高出十重修为的强者，不成将会遭到心法的反噬，轻者功力尽散，重者直接入魔，所以现在的幻音坊弟子，为了自身考虑，大多数都选择了修炼前一部心法。”
“幻音术吗，听着就很不错，好像也只能先练这个了。”只是，他现在的状况比较不利于去中州，那该如何去学？
北冥修手垫在下巴，沉思。
眸光忽然一亮！
他记得，宗内就有个掌教是来自幻音坊。
还有一点，北冥修也非常恰时地想到了。
气宗在招新弟子入门后的几个月内，会举行不同级别的首席弟子选拔。
共有五个位置，会从中门、殿前、长老殿的所有弟子中甄选比试，作为门面担当，胜出的弟子在气宗地位仅仅次于宗主与长老。
所有的首席弟子也都归于宗主亲自管辖。
这条规矩，是前任宗主为避免现任掌门人疏于备才，才定下的规矩。
前提是，要是现任宗主有了嫡传弟子，这条规矩便可无视。
北冥修手盖住半张脸，窃笑。
上天待他还是格外开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