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祭长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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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的天空纯净的如一片碧蓝的海，偶有零星的云朵，恰似海上波涛。凌冽的寒风从山谷的另一边吹来，远远地薄暮中，一座座雪白连绵的山峰若隐若现。而此时山谷这边的草场上，正是一副少有的热闹场面……
只是因为塔兀真一个小小的心愿，此时的草场上居然搭起了一个巨大的木架，五颜六色的彩带从木架顶下倾泻而下，彩带固定在四周的地上，远看像一座彩色的小山。木架四周摆了许多小方桌，桌上是刚刚烤好的肥羊，还有各色的美食与美酒。
图伯特人和莽骨族将士此时围成了一圈，他们双手捧着一根丝带，大多是白色的，也间有蓝黄色的，人群将塔兀真和伏离围在中间，这一幕让塔兀真的眼角不禁有些湿润……
塔兀真废了好大的功夫软磨硬泡，博尔忽才同意他和伏离进行一次“比武”，此时这个魁梧的将军正独自坐在人群外面，眼神从未从伏离身上移开，对于伏离的出现他一直心存芥蒂，虽然此前与其交手时自己故意隐藏了实力，但他隐隐觉得就算点燃了莽兽之血，自己和那少年也难分高下，这个身份不明的少年对于珲台吉而言究竟是福是祸现在还无法判断，北疆和七曜王朝的战火已迫在眉睫，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一点差池都有可能左右整个家国的命运，更加令他担忧的是这个和七曜人颇为相似的少年似乎还藏着什么秘密……
“呜————————”
“呜————————”
悠扬的莽骨族长调回荡在雪域高原之上，象征着祭长生天的开始，那盘旋于云霄的鼓角声，也许真的可以传达到九天之上的神明耳中。
在庄严神圣的气氛到达最高潮时，博尔忽从人群外走了进来，他清了清嗓子，用他那浑厚的嗓音震彻了整个草场。
“尊贵的图伯特族朋友，亲爱的莽骨族将士，感谢你们参加 拔都·格列勇士的葬礼！鼓角长鸣，我们在这雪域高原的草场之上，进行一场特殊的祭长生天。”
博尔忽顿了顿，理了理身上的盔甲，这时塔兀真的眼神忽然变得虔诚起来，他知道，祭长生天开始了。只见博尔忽抬手示意一旁的鼓角乐手，一声清啸，用一种非常古老的腔调唱道。
“在这风调雨顺之年，
众亲聚集的良辰吉日，
首祭洪福齐天的火神，
圣洁的火焰燃烧在火撑中。
可汗击石火星闪烁，
皇后吹生火苗旺盛，
圣火无坚不摧，
圣火驱走黑暗，
青烟直入云端，
热力可达九天，
永不熄灭的神火，
带来光明和温暖，
甘露潋滟的索恩中舀其精华洒酹，
祈祷天地火神为众生赐福。
佛保佑，吉祥平安，
在这丰盛美妙的宴席之上，
佛，法，僧三宝及呼毕勒罕，
太祖顾天意一统神州，
敬请诸博克多、王臣。
宴席的一切准备就绪，
使隆重庆贺象太阳的光辉，
普照众生安乐，
置索恩于火撑上方，
将甘露潋滟的索恩之精华舀上，
禀报其因缘，
祈祷佛陀给予人生福祉。
佛保佑，吉祥安乐！
从九十九尊天界降生，
狂啸四野雄狮，
圣主巴塔赤汗降于人间，
上天赐三十五计武艺一身，
圣母尊尊教诲，
统领莽骨二氏独尊，
额尔古河，
克鲁伦河，
盛夏头月初一吉庆始，
九俊杰，五台吉，
四卫拉特四十莽骨，
诸草原部落云聚统一，
圣主可汗伟业奠基，
禀祝圣主巴塔赤汗！
其基业永固，威震四海。
洒酹潋滟的索恩之精华，
禀呈太祖及子孙祝福。”
博尔忽吟唱的颂词在角鼓声中时而低沉，时而高亢，如一首史诗回荡在草场上空，在他吟唱之时所有人都停下了的动作，虽然他用的是莽骨语，作为的异族图伯特人和伏离并不知道那颂词的含义，但是他们都可以感受到那颂词的恢弘与悠扬。
“博尔忽刚才唱的是什么？挺有意思啊。”
“这是巴彦颂词，一般在祭长生天开场的时候由祭司吟唱的，博尔忽参加过好几次祭长生天，所以也会一些，其实他唱错了好几个地方。”
两个少年在博尔忽身后窃窃私语。
“对了，巴塔赤汗是什么东西？我听他提了好几次。”
伏离随口一问，一旁的塔兀真却急忙示意伏离小声一点，随后伏在伏离耳边小声耳语。
“嘘……巴塔赤汗可不是什么东西，呸呸呸，被你带偏了，巴塔赤汗是我父亲，现任的莽骨族可汗，他是个了不起的英雄，我们都很崇敬他的。”
塔兀真说起巴塔赤汗的时候眼睛都亮起来了，他很崇拜他的父亲，但他的眼神里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忧伤。
站在高台上的博尔忽还在继续吟诵，祷文到了最后的高潮。
“今勇士归去长生天，
忠魂不朽，
今忠魂归去长生天，
勇士不朽！”
博尔忽大声的念完最后一句，紧接着，莽骨族的战士们不约而同的齐声高呼！
“忠魂不朽！勇士不朽！”
“忠魂不朽！勇士不朽！”
“忠魂不朽！勇士不朽！”
整齐的声音化作直冲云霄的音浪，将对同胞的思念送上天国……
“塔兀真。”
伏离忽然沉下脸，认真的看着一旁的塔兀真。
“？”
“你的心愿会实现的。”
听到伏离这么说，塔兀真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看着那气势震天的战士们，默默点了点头。
战士们的声浪逐渐消散，博尔忽雄浑的嗓音打断了身后两个少年的耳语。
“拔都·格列，珲台吉亲卫十夫长！忠心护主，英勇殉职！长生天请为他敞开，庇佑他的灵魂安详极乐！”
博尔忽高举着火把，在话音落下之际，将火把扔向了被放置在木架上的拔都遗体。被裹在白色绸缎中的遗体顿时笼罩在火焰之中，随着滚滚上升的烟尘，将逝去的勇士，送往天国……
“我发现他的时候，他怀里抱着马的尸体，里面装着你……”
“……”看着熊熊火光，塔兀真的眼眶有些湿润，“打我记事起，拔都就调到我身边了，我自幼体弱，父汗让他监督我看书识字，但我却偷偷求他教我骑马射箭……”
似乎回忆起了快乐的时光，塔兀真泪中带笑，看得伏离好不心疼。
“那待会儿可不能让他失望哦，让他看看这些年，都教会你什么了。”
伏离想把塔兀真从悲伤的情绪里拉出来，嘴角微微一扬，塔兀真也回敬了同样的笑容。
“嗯！伏离前辈，你要小心了哦，我可没有看上去那么弱！”
“勇士的英魂不会消散，将庇护莽骨的勇士战无不胜！！然真正的勇士要御马驰骋疆场，更要有比雄鹰更锐利的目光，接下来进行第一场对决——射御！”
火光渐缓，博尔忽振臂一挥，两个战士便端着两张弯弓和箭袋走了过来。
“射御对决分为近射、远射、骑射三项：近射五十步，远射一百步，射手立地，待我发令之后，放箭射向箭靶，优者为胜；骑射时，射手骑马上，在马跑到指定位置时发箭，优者为胜。规则是三轮九箭，即每人每轮只许射三支箭，以中靶箭数的多少，命中精准程度 定胜负，听明白了吗。”
博尔忽详细介绍了规则，其实就是专门讲给伏离听得，伏离半懵半懂的点了点头，从将士手中接过弯弓。
伏离仔细检查了一下这把弓，这把弓是图伯特族牧民提供的，和那些莽骨族战士装备的角弓大有不同，看上去就“小巧”多了。伏离其实更喜欢那种大开大合的角弓，不过这样体量的弓箭对于塔兀真而言似乎刚刚合适……
“塔兀真！塔兀真！塔兀真！”
周围的莽骨将士此刻齐声为塔兀真加油，声势浩大，弄得塔兀真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神仙哥哥加油！”
在整齐的为塔兀真呐喊的声音中，伏离忽然听到一声稚嫩的童声，回头去找，发现拉白正在人群中一脸热切的看着自己，他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个放心的手势，随后将箭袋绑在身后。
伏离和塔兀真把箭袋背好，用眼神示意了博尔忽。
“双方选手准备就绪，比赛正式开始！第一轮，近射！”
伏离和塔兀真对视了一眼，从比赛开始之后塔兀真的眼神就变了，那种坚毅虔诚的眼神证明他对于这样一个非正式的，甚至只是因为一句玩笑而诞生的“祭长生天”有多么重视，见到塔兀真如此认真的表情，伏离对于这场“游戏”也不再报以娱乐的态度。
“预备……”
两个少年从身后的箭袋中各自抽出一根利箭，娴熟的箭搭弦上，满拉弓弦。
关于射箭，伏离再熟悉不过了，这是他们猎手的基本技能之一，祭长生天的规则对他而言简直太简单了，但即便毫无挑战，伏离依旧用出了全力，这是出于对对手的尊重。
银发的少年满拉弓弦，雪域的风拂动他的发梢，却丝毫无法影响他坚毅无比的眼神，在拉开弓弦瞄准猎物的时候，伏离完全是一个凌厉到极致的猎手。反观塔兀真，虽然他看上去体弱多病，但当他拉开弓弦的时候，那少年身上陡然迸射一股的豪气，他眼神中作为莽骨族的勇猛在这一刻展露无疑。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凝视着这两个英姿勃发的少年。
“放箭！”
博尔忽话音未落，只听得“咻——咻——”两声风鸣，两支利箭快的看不见轨迹，刹那间直取靶心而去！
凝固的气氛在两只箭落到靶心的瞬间欢腾了起来，虽然只是一场娱乐比赛，但这两名少年所展现出的实力却是惊人的强大，伏离自不用说，长期在黑夜中狩猎玄鸟练就了他无与伦比的射术，没想到的是塔兀真居然也有如此的准头。
“你小子还不错嘛，有点意思。”
伏离侧过头瞥了一眼朝塔兀真，忽然被夸奖，塔兀真的嘴角微微浮出一丝笑意，但随即正色道。
“可别小瞧了莽骨族的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