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深宫暗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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焱朝除了固有的二丞相、四参知、以及九部朝臣之外，尚有一个极为特殊的小团体，十方督查使。虽然等级最高的十方督查使的官衔品级也并不算大，只有正六品，但是他们却是直接向皇帝负责。在众多督查使的作用下，无论是皇城帝都还是地方州郡，凡是有可能关乎于国家局势的各种消息，都有专门人员向皇帝禀报。
几乎是在王氏前往九江侯府、叶珏造访武成侯府的同一时间段，焱朝的皇帝顾秉业便在皇宫之中接见了一位黑袍人。
那黑袍人浑身都被黑色长袍遮挡，就连脸上也用青铜面罩加以掩盖，旁人实在无法通过观察知道他的身份、年纪等信息。不过在顾秉业这里，似乎是对他十分熟悉，待他行礼已毕，便即沉声问道：“如何？”
这两个字问的十分突兀，既不知前言，也不晓后语，但在黑袍人听来，却是即刻心领神会，应声答道：“王府全无动静，陈轩波与傅燮自昨夜离去之后，也并未再来，只是大将军府上......”
顾秉业双眉一动，微睁二目，远远看去便如未曾睡醒一般，可若是仔细凝神看时，便能发觉此时这位皇帝眼中仿佛有两道精光向着面前的黑袍人而来，犹如钢针一般，叫人心下不安。
黑袍人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这种眼神的注视，丝毫不为所动，反而低声又道：“王诰命前往九江侯府，与张诰命只是家常闲谈，以余意度之，倒是不在要紧上。不过叶珏前往武成侯府，林侯爷曾经要叶珏定下与林家大小姐的婚姻，这件事若是真的成了，只怕许多人便不再敢对叶珏等人出手了。”
顾秉业振了振自己身上所穿的这件明黄五爪龙袍的衣袖，思虑了一会，终于还是冷哼了一声，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那位黑袍人听：“寡人自从坐了这江山，有些人便如丧考妣的一般，偏生他们又不敢真刀真枪地跟寡人作对，只能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说到这里，顾秉业再次举目看了面前的黑袍人一眼，忽然笑了一笑，问道：“你接着说，林钟卿要叶家小子一个说法，那么叶家小子就这般同意了么？”
黑袍人没有说话，不过他先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便再次对顾秉业施了一礼，继而就转身而去，虽不见他如何抬腿瞪脚，但不过几息功夫，便已经消失在顾秉业的视野之中。
顾秉业知道这位黑袍人的性子，当下也只是见怪不怪，由他去了。
空旷的大殿之中现在只有顾秉业一人在此，就连往常会跟在皇帝身边，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小黄门等人，如今却也并不在此。
焱朝皇帝来回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了些什么，终于还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罢了，虽说‘儿大不由爷，女大不由娘’，这是平民百姓都知晓的道理，不过既然叶家小子能让我这女儿这般青眼相待，说不得过几日也要前去做个恶客啦。”一言说完，似乎是想到了将来叶珏将会有的尴尬，又不由得忍俊不禁，轻轻笑了起来。
可就现在而言，身为焱朝皇帝与黑袍人交谈中涉及的人物之一的叶珏，可远没有他人这般轻松。自从出了武成侯府，他的脑子里的念头此来彼去，纷繁众多，直到回归自己家门前的时候，都觉得自己的脑子仿佛是一团浆糊似的。
在他心里，自然知道父亲与武成侯交情堪称莫逆，也明白自己与林家大小姐堪称青梅竹马，如今答应婚姻之事，实在并无什么不妥。而林馨宁说来也是大将军府的常客，母亲因为林馨宁的性子脾气颇如自己年轻时一般，也对她很是喜爱。可是自己身为朝廷大将军独子，有时举动之间便能影响一些有关于国策的事务，提起谈婚论嫁之事，自然也并不能完全取决于自己。
不要说叶珏此时心中并无多少儿女情长，哪怕当真心中缱绻之念万千，亦不能草率行事，今日他在武成侯府固是慨然一诺，但若是这件事横生枝节，只怕就连他自己，也无法再去一手掌控。
随着叶珏一边沉思，一边前行，大将军府府门应行而开，朱门动处，已经回到家中的王氏诰命就站在院落中间，似乎是早就在等待着自己的儿子了。
见到叶珏一路而来，进了家门，王氏诰命当即开口道：“珏儿，你今日在外头做得好大事，只怕过不了多久，你许婚武成侯府的豪言壮语，已然是传遍所有将门啦！”
叶珏闻言回过神来，抬眼望去，看着自己母亲面上似嗔似喜的表情，念头一动，一些话便涌上心头。但他最终还是不知道如何向母亲陈说这件事，虽是脑中纷杂，但怔怔地站在原地良久，仍是一句叙述之言也没能说出口，只是低声道：“娘，儿子今日又错啦。”
王氏诰命闻言，风姿不减当年的脸上终于是浮现了几分怒气，喝问道：“我说你今日做错了么？堂堂男儿汉，既然所行无愧于心，无害于国，无损于家，却又何来畏缩？你如今竟是比我这个女流之辈还要胆小怕事，这个样子，哪里像我们夫妇的儿子？”
叶珏听得母亲这话，先是一愣，既而便明白了母亲的意思，但以他所想，自己既为大将军府独子，又岂能时时不假思索地随性而为？他原本觉得母亲必然要责备自己，可是如今听母亲的言下之意，似乎并不反对自己今日之所为，一时间倒让叶珏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难过。
今日随着叶珏一行的四位亲卫此时正在叶珏后方，随之而动，看到自家少爷现在脸上尽是不解的迷惘之色，这般情势还是生平仅见，都忍不住笑。好在他们几人都是大将军府的老人，算得上是老成持重，因此只是嬉笑几声，也就罢了，倒是不曾对这位迷惘的少将军多加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