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亲贵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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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珏察言观色，知道他心神大乱，本想一枪过去结果了他的性命，但一来这种事殊不光明正大，二来此人虽为敌将，但年岁与自己相近，又非奸恶之人，三者凡为战将，在战场之上逢敌对手，乃是人生快事，岂能让他如此不明不白地死去？
这二人相对无言，各怀心思，他们各自麾下的人马也只能互相对峙，却不敢无令混战，违了军法。
此时战场之中，车兵、骑兵、步兵等多个兵种混战在一起，反倒是完颜宗辅和叶珏二人这边显得平和异常，倒显得是此处的一个奇异情景了。
只是就这般空自等待，实在不是叶珏平日之风，此时不趁机下手已是放了完颜宗辅一马，若是这般一直空等，自然不可。在马上挥了挥手道：“完颜将军如此楞怔作甚，咱们二人今日到底还要不要再过几招？”
完颜宗辅闻言，刚想对叶珏回话，只听得北宁郡城头鼓声大作，虽距离甚远，听在耳中却也震人心胆，不敢怠慢，忙将大钺提起，先护住了己身要害，叶珏细看之下，见他身上隐隐金芒浮现，手中鎏金大钺在内劲驱使下也是流光溢彩，确属不凡。
听到城头起鼓，叶珏回头看时，却见北宁郡城头早先的气芒光霓已然收敛，又见城门开放，一人驱马在前，带着十几人奔出城来，隐约可知是秦王亲自来了。
焱军阵中叶瓒、孟元敬、越朗等人也都注意到秦王亲出，一时间不知究竟，连忙各自约束麾下将士以防不测，焱军攻势变缓，北戎各部也趁势收拢人马，重结阵势，算是终于得到了一个喘息的机会。
此时双方人马虽然不再交手，但各自提防之下，肃杀之气却是分毫不减。
秦王顾霄霆自出城以来更不停歇，十几名护卫紧随其后，亦步亦趋簇拥着顾霄霆，径直奔赴飞蛇原两军交汇之处而来。十数里之地不大功夫便到，叶瓒等人顺势将兵马稍退，将顾霄霆一行人顺势裹入军阵之中。
此时顾霄霆倒是如闲庭信步，虽然“万人”刀握在手中，但周身并无杀意，也并无与敌交锋之心。
身入军阵，顾霄霆环视四周，见己方将士虽然都是血汗沾身，有些人甚至灰头土脸，但士气高昂，许多人面有得色，就知此战成果不差，又见孟元敬麾下的车阵将士，虽然也有带伤者，但粗略数去，竟似未曾折损一人。心中惊喜之下开口问道：“孟将军，我见你部人马似乎数量依旧，这几个时辰的交锋，螭虎军竟是如此厉害么？”
孟元敬脸上不悲不喜，神情依旧，恭声道：“殿下谬赞了，微臣记得兵法有云‘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敌军这一仗不知我军部署虚实，自然让我军占了上风。况各位同僚阻敌效果甚好，将士们各自齐心奋战，微臣这车阵才能发挥出最大威力。承蒙殿下发问，臣部螭虎军车阵将士目下轻伤九人，重伤二人，阵亡一人，虽然时间仓促，进退攻守之法不甚熟练，但还算是伤亡不大。”
顾霄霆闻言，心下更惊，又道：“将军练兵有方，对敌有法，有将如此，真乃我国之大幸。孤家来此，并无别事，城内情况也已被我军将士平息，只是我尚有几句话，想要对敌方的这位年轻将军说一说。”
叶瓒等人闻言一怔，随即想到秦王身为国家亲贵，倘若在两军疆场众目睽睽之下与敌方将帅会面交谈，不论说些什么，传到帝都之中，只怕在皇帝陛下那里也难过的关去。尤其是越朗，他身为秦王此次出兵的监军，倘若眼见此事还不加以劝阻，不说别人，就是他自己，只怕心中也会觉得自己并未起到应有的监军职责。
正当诸人纷纷想要出言相劝之时，顾霄霆却神色轻松地摇头说道：“诸位将士，孤家今番虽是第一次正式统兵作战，但身入军中，便是武人，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须遮遮掩掩。请诸位仔细用心想想，今日之战我军虽已占上风，但内有变节逆臣，外有强敌环饲，更兼此战异数甚多，对敌军的情况也颇为不明......各位，扪心自问，咱们这一场仗，到底还能不能接着打下去？”
他这段话声音不大，但声音中正醇厚，周围将士耳中听得历历分明。
听他这般询问，在场的焱朝将士心中都暗自承认，这位秦王殿下的话并非没有道理，此次两军之战确是变数频生，让人难以捉摸，如此情况自然不利于继续作战。
众人虽心中觉得顾霄霆所言有理，但诸人之中的大将军叶瓒却终于还是拱手道：“殿下宅心仁厚，微臣钦佩。但臣尝闻‘王者不行危重之道，不惹无妄之灾’，殿下目睹兵凶战危，又知此战别有内情，方有会见敌军将帅之心，但殿下也该明白，若行此事，传至朝堂之上，群臣远隔千里之遥，岂能明白殿下的苦心？臣望殿下详查熟虑，即便真要与敌军罢战，也应先禀明陛下，恭请圣裁。”
顾霄霆闻言洒然一笑，又道：“大将军，这不是你的真心话。将军久在军旅，当知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也该知道兵家之事，当谋定而后动。咱们焱国的将士，个个都是敢于赴汤蹈火的好汉子，总不能不明不白地与敌军打一场糊涂仗，如今情况多有不明，这仗，将军以为，还打得下去么？”
叶瓒当然明白这次北伐之中事多诡谲，变化无常，若真是这般不顾一切的互相攻杀，焱朝将士即便能取胜，所要面临的艰险和可能蒙受的损失，必然会超越预期。可他向来觉得这位王爷可成大器，是诸位皇子之中最有能力的一个，否则也不会同意独子叶珏供职秦王府，此时见秦王亲身涉险，又岂能无动于衷？然而此时心中虽有语，却不知怎么，一时哑然，也不知是不愿再说，不能再说，还是不敢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