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回脱出樊笼七剑疾(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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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凤一见他两人,想起昔日狼狈为奸,又欲玷污自己清白之耻,忿羞交加,就要举剑上前,却被她丈夫施伯明扯住袖衽,低声道:“凤妹,他们已然偿受报应,此生此世,果真如他们自己所 言,人非人,鬼非鬼,不必再与他们计较了。”白凤隐忍下心头怒气,见蒋理愧然垂首,心中不觉又有几分恻然,再看吴千秋搭拉着脑袋,斜睨自己,双目凶恶,登时又觉火起,喝道:“你 凶霸霸地瞧什么?”吴千秋冷笑道:“我爱瞧什么便瞧什么,你管得着么?”白凤脸色通红,忽然鼻子重重嗤了一声,道:“不错,你瞧哪里与我何干?我也懒得搭理你。” 无怨道人道:“只是此壁甚高,不知多少人能够纵跃至洞口?”群雄尽皆摇头,道:“不能。”鬼斧三道:“如此说来,还要请你二人辛苦一趟,便用方才之招推一人出洞,在外面寻些葛藤 老蔓,或是剥下树皮揉搓成绳,垂放下来。”众人也道:“有劳两位。”杨不识断无推诿之理,欣然答允,他跃至半空,被蝉吟老翁推出顶口,来到洞外,举目往之,这里却是君子峰陡崖之 顶,山风掠过,清醒沁人,呼吸通畅开怀,不觉教人大为惬意。周围原堤青冉冉、碧沉沉,壁间沟壑,女蔓藤萝稠密簇拥,不由甚是欢喜,便扯拽了几根,绑缚扎实,顺着洞缝缓缓垂放下去 。群豪缘绳攀上,终于脱除樊笼,莫不欣喜万分。 包向泓才从洞中钻出,便跳上一块大岩石,大声道:“各位,大夥儿能见识一辈子也看不得的赫赫宝藏,乃托杨小兄弟之福,如今又平平安安攀出秘洞,说来说去,也是大受杨小兄弟恩萌, 我问你们,还有谁是惦念下面的金银财宝的?”群雄摇头道:“财宝虽好,不是说了么?若为公,则是襄助义军之用,要是为私,那也是留待给杨少侠娶妻纳妾之用,咱们要是觊觎,岂非被 人嗤笑?不可为也。”许多人想起珠宝上淬毒,莫不激灵灵打个寒噤,面色却犹若不改,暗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是方才吃了那偌大的苦头,这财宝是无缘享之的。”包向泓哈哈大 笑,抱拳道:“好,好,诸位都是英雄好汉。” 梅还心见罗琴脸色甚是难看,略一沉吟,恍然大悟,暗道:“年轻女子,哪里容得下自己情哥哥被别人分享之?”于是吸气纵身,跳上石头,与包向泓比肩站立,笑道:“娶妻倒可,纳妾那 是万万不能,有人三妻四妾,恨不得尽收天下美女供己皮肤滥淫之用,咱们杨少侠却是心中始终专情一人,绝不会三心二意,见异思迁的。”崆峒女派与恒山派女弟子尽皆开颜颔首,赞许不 已。群雄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只是咱们都是江湖武人,哪里懂得评鉴这风月情爱之事。”饶是杨不识心胸豁达、罗琴纯直爽朗,两人也不觉闹了一个猴子屁股大红脸,又喜又羞, 恨不得再顺着蔓藤跳下洞去。 崖顶之后,却是甚为平坦的斜坡,群豪虽死里逃生,然受此偌大挫折,尽皆心灰意冷,士气消沉,哪里还能再开什么武林大会,又推选什么武林盟主扶宋逐金?有人便提议,大夥儿分头行事 ,或是投入军营效力,或是回去组织义军民兵,有那孤傲不群、独鹤野隼般的人物,便偷袭暗算,苦搅各地金营安宁也未尝不可,终不能教完颜亮这般轻轻松松地夺了江南,暴敛戾夺,搞得 大江南北乌烟瘴气。便有那宋地一时失守,也教驻扎的金兵不能安惬占领,今日杀他一两个金鞑子,明日再断丧他几条性命,鲸吞挥戈不得,就来蚕食晦匕,管教鞑子心惊肉跳,惶惶不可终 日也。 众人纷纷叫好,顺着斜坡往山下走去,后头见崖下黑烟燎燎,石台之火尚未歇尽,隐约还有金兵呼喝呐喊之声,不觉又喜又气,纷纷笑骂道:“你们慢慢找吧,爷爷们先走一步了。”裘山阳 无精打采走在后面,见何消说与朱寻籁冷冷离去,却是半句寒喧之语也不曾留待,心中立时苦凄凉楚,自觉灰头土脸,消颜靡色,渐渐自怨自艾。与几个随从攀步走到一棵树下,扶着树干踯 躅不前,神情恍惚,颇有那壮志未酬徒添耻之感。施伯明朝袁子通招手道:“袁兄弟,你过来。”袁子通愕然一怔,道:“做什么?”竟不挪足。施伯明笑道:“你我昔日同为‘黄谷六恶’ ,彼此就是好兄弟,此刻大夥儿不作恶人了,‘黄谷六恶’从此世上除名,但我们还该是好兄弟才是。” 袁子通沉吟半晌,忽然哈哈笑道:“你所得不错,我悚惧疑惑,反显得小家子气了。”遂走前几步,来到他身边。施伯明附耳低言,袁子通连连点头,径直走到杨不识身边,低声道:“杨少 侠,你作真愿意将这些宝藏献之社稷?” 杨不识愕然一怔,旋即笑道:“人生苦短,我要这许多的宝藏又有何用?”袁子通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好,好,如此我也宽心了。”遂转身直奔那裘山阳,拉之避开随众,交相接耳,似 是低声说得几句话。他声音压得颇低,便是杨不识如此内力深厚、耳目何等敏锐之人,也听不真切。袁子通每说一句,那裘山阳的精神便渐长一分,最后但见袁子通手舞足蹈,双臂大开大阖 ,纵横指点,那裘山阳连连点头,满脸红光灿烂,眉开眼笑,登扫萎靡颓废之色。他向袁子通抱拳一礼,如相谢之,又朝着杨不识这边端严肃穆,长长弯腰作揖,袖衽及地,甫抬起头来,神 情愉悦欢喜之极。 杨不识脑中灵光一闪,忖出一个念头,暗道:“原来如此!莫怪他先要问我是否惦留这洞中的无数财宝。好,好,如此我也轻松了许多。”想通了此节,胸中若似一块石头落地,果真轻松了 许多,不觉朝那边颔首微笑。饶是罗琴冰雪聪明,此刻也不觉极其诧异,问道:“不识哥哥,他们说些什么?”杨不识尚不及搭话,裘山阳已然率领随众大步离开,袁子通乐呵呵地回来,笑 道:“杨少侠,我们丐帮会将这上面的洞口密封严实,绝不敢觊觎其中一小块金锭银馃,此言真假,天日可表。”杨不识慌道:“我自然是信得过丐帮的,何必如此说话?”袁子通一愣,朝 施伯明笑道:“唉呀呀,杨兄弟也是恢廓大度之人,我严词颇重,表明心迹,却未免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施伯明笑而不语,抱拳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唯盼天下清平他日, 你我再能良晤欢洽。”与白凤携手离去。包向泓与梅还心、鬼斧三、鲁派人笑道:“天日可表,这话原本也是说得的。”杨不识惦念扬州麻姑下落安危,不敢久滞,遂辞别善后的丐帮诸人, 与乌铁手、嵩山派众下山。 路过一处岔道口,蝉吟老翁与饶梅娘道:“今日归返嵩山,尚要费些气力打理好一切,他日有空,你们就来豫章城外梅岭作客。”罗琴咦道:“饶姑姑,你们以后不住嵩山了么?”饶梅娘笑 道:“住在嵩山,我们老夫妻毕竟不甚合适。只是派中事务--”她略一停顿,斜眼瞥看那呆呆噩噩坐在轮椅上的饶鹰邛与那嵩山五剑,车大鹏、曾二平、言老三等俱是满脸通红,羞愧难当 。言老三支吾半晌,才要说话,却被车大鹏轻轻拦住,低声道:“我嵩山派得此整顿,若能重新崛起,未免不是一件极好的事情。”言老三点点头。饶梅娘幽幽一叹,又对罗琴道:“也罢, 就此别过咯额,你们若来了梅岭,便去那炼丹崖寻我二人。”眼睛瞅瞅杨不识,见他垂眉低目,眼神闪烁,颇似不好意思,便伸手捏捏罗琴的鼻子,笑道:“到时候我也传你几个拿手好菜的 本领,先拴好他的肠胃,如此就能牢牢拴定他,再也不怕他逃了,否则天下之大,他哪里再去寻如此的美味佳肴呢?” 罗琴心中欢喜,面上却佯嗔娇羞,低声道:“好,你把你对付你相公的手段告诉我,我也好看看是否当真灵验?”他们目送嵩山派远去,绕过一片角隅枝叶,翠云簇拥,浓荫斑结,纷纷洒洒 散迭地上,再也不见踪影。不多时,他们又来了第二个路口,乌铁手也要告辞。杨不识问道他以后行踪,乌铁手叹道:“那金国的营帐我是回不去了,否则自投罗网,岂能善了?但既然得知 有人叵测,竟假冒我师父四处作恶造孽,我这大弟子却终究是不能不顾的。”见杨不识与罗琴欲言又止,笑道:“无妨,我也晓得那人武功委实高强,自会小心翼翼应付。打不过则逃,逃不 多则避,办法总要较他多些,哈哈1寒喧得几句,拔足飞奔,朝左近一条道路匆匆趋走,显是心中牵挂焦虑,其实一时半刻也不敢耽搁。 杨不识与罗琴相顾一叹,莫不唏嘘。两人终于来到了山脚下,前面是一条小河,河水粼粼,阳光倾照,纹浪若金蛇乱舞,绵绵不绝,上面有梢公小舟,听得水歌清嘹,哪里能闻兵火弥漫、战 烟燎绕?罗琴轻轻挽着他的胳膊,笑道:“不想隔得几月,如今你我又要去扬州了,只盼此番能够马到成功,将你麻姑姊姊救脱出来,也能了却一桩沉坠坠的偌重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