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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回百难辨皆莫能辨之(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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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庭花任由王萍相询,看她心痒撩撩,扑哧一笑,却不答她,面朝窗外,道:“叫花子说话不分周详,受了毒害气愤难耐,为何得了好处却一字不提。我是骗下梅老头服了毒药,其实也是灵 药,最能医疗内伤,不然他被那‘葫芦樵夫’卢先生击成重伤,经络皆损,不过数日光景,哪里能好得这般快?”院外梅还心叹道:“此言倒也不虚,我气血亦能顺畅通转,算来也是你的功 劳。”言罢,一人推开柴扉,大步闯入,大声道:“这般说来,你那其实不是毒药么?为何还穿信恫吓,教我等着实吓得不轻呢。” 此人身膀宽圆,正是丐帮长老包向泓。 柳庭花嘻嘻一笑,道:“那毒药也是真的。”包向泓愕然一怔,继而气得眉须皆扬,怒道:“那还不将解药交出来?”柳庭花扑哧一笑,道:“正是一个笨老头,我不是早就给你解药了么? 你如何还向我要,莫不是要开药材铺子做买卖?” 包向泓大为奇怪,转头向海蓝天与鬼斧三瞧去,见他二人摇头,不曾得到什么解药,旋即扭过身子,骂道:“胡说八道,哪里给了解药?”柳庭花哼道:“贾伯伯不是把信给你们了吗?你把 那信札用水化开,煮烂之后调糊,给梅老头服下,其毒自解。” 包向泓咦道:“我是老糊涂,你莫非被银月教骇成了小糊涂,这信札怎能服用?”柳庭花道:“我那信札不比寻常,纸张是用白泠芙蓉散制成,其上浓黑笔墨是小神调脉浆巧配,都是世上一 等一的灵丹妙药,乃我教中名医呕心沥血所制,岂能轻易奉上,好歹也要吓你们一吓。”包向泓颇似不信。王萍啊呀一声,拍掌笑道:“我明白了,你下的是那恶面佛骨。”此言一出,众人 恍然大悟。这恶面佛骨乃是红日教一种奇毒,最能医疗各种内伤疾患,其效神验无比,但服毒之人务必于一月之内服下解药,否则再不出三日,气血崩溃,反冲撞经络生疾,虽不致死,然四 肢百骸皆断,成为废人。这恶面佛骨的解药,便是白泠芙蓉散与小神调脉浆。鬼斧三惊疑不定,被海蓝天微微推搡,不敢耽搁,急忙跳出院去,寻信札替梅还心解毒。 听柳庭花叹道:“我请贾伯伯送上书信,要你们来此等候,索取解药救命,其实追根索端,乃是为了一件大事情。”包向泓道:“你不是说到那毒性强悍,梅兄弟性命难保么,先下又说为了 什么大事情。”柳庭花笑道:“我红日圣教虽然与丐帮多有不睦,然也深知丐帮都是爱国忠义之士,断然见不得金国完颜亮举兵南下,侵犯我江南大好河山。”包向泓昂然道:“你这话说得 不错。” 海蓝山见他挼起破袖,迎风展臂,臂上露出一条痕迹,灰疤转绕,正是当日于大都之时,受了净衣派叛徒长老黄秋成暗算偷袭,不由说道:“我丐帮讲究忠义报国,若是金兵真敢南下,就是 官府宋军不能抵挡,我们也要极力抵挡,绝不教其得逞。只是我帮人数极多,也并非个个都是好汉豪杰,不用瞒你,其中也有一群人贪恋荣华富贵、鲜廉寡耻,投奔金国,甘为完颜亮的走狗 爪牙。”柳庭花拍掌笑道:“好,好,丐帮果真是天下第一大帮,豪情磊落、光明大方,若有炫耀,绝不虚伪托辞,要由闻言,也不徒然遮掩,这话倒也实在。”包向泓与海蓝天面面相觑, 不知其意。包向泓道:“你骗我我们过来,究竟是何意图,此刻不妨名言。”咳嗽一声,道:“若是无事,我丐帮尚有大会要开,这边不会停留了。”他们看了许久的热闹,哪里要凿开什么 丐帮会议? 柳庭花扑哧一笑,道:“好,我且问你们,这华宝上人你们可认识吗?”包向泓摇头道:“不认识。”海蓝天往窗内望去,瞧得真切,他见过华宝上人几面,冷冷道:“这位和尚可是昔日济 南候乌禄身畔之幕僚,怪哉,荣华富贵不去收巷,为何来到江南?”华宝上人合十微叹,闭目无语。柳庭花道:“这位大师怎样,我们不说,只是他此番南下,却带来了一件甚重秘册,虽非 武功书籍,亦非藏宝纳珍的什么地图,但每页字迹言辞,莫不株连社稷安危、国家兴亡,正与金国猛安谋克军下之机密大大相干。他正要把此物事送往临安府小朝廷。银月教诸人与西辽国皆 欲谋夺,我本领低微,孤身难以护持,便想来这主意,请来丐帮好汉助拳。” 她说道这里,瞧瞧辛英,又瞅瞅杨不识,嘴角一笑,转瞬即逝,轻声道:“杨公子,此事瞒你许久,是我的不对。只是你也是江南男儿、大宋丈夫,北兵旌旗猎猎、不日渡淮,金戈铁马,扬 鞭国境,如此巨事不能袖手旁观、毫不理睬吧?”又道:“辛姑娘,你怎样呢?” 辛英听柳庭花问起,知他尚顾忌自己金国王妃的身份,虽有几分不悦,心道:“我卖身承还,欲求报仇雪恨,却从未卖国求荣。你这般问我,究竟是什么意思?”但转念一想,自己江南女子 却为女真侍妾,也难免教人怀疑,不觉苦笑一声,索性释开胸怀,淡然道:“我一介妇道人家,见识孤陋,寡闻菲薄,对于什么千秋社稷也好、民生国计也罢,既不通懂其中的泱泱道理,也 不敢妄言尽力报效。只求自己远离是非,不受纠缠,与妹妹团聚之后,寻着一处小镇宁村、野城平乡之地,购屋添地,能够安乐度日便是。”她心中早有主意,此番归返南方,既于此地与辛 芙姊妹重逢,从此便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隐居,那什么大都皇宫,自然再也不愿意回去。 柳庭花笑道:“这般最好,富贵浮云,何必强求?”杨不识见他说话之际,容止严肃,神情端凝,心中也是凛然,颔首道:“华宝大师果真要将秘册送往临安,若要护持,我也不敢推辞。” 听华宝上人叹道:“先前我恐小施主心有叵测,难辨敌友,不敢告知此来原委,此时方始明白,却是贫僧多虑多心,冤枉了小施主,实在惭愧。”杨不识不敢托大,连道不敢。便看华宝上人 从怀中摸出一个兰花小包,解开扎叠,里面赫然一本书册,黄面土纸,穿线引丝。窗外众人听得啊的一声,踮足观看,但窗楣遮掩,见不得华宝上人手中所托之物。书旁一块绢帕,杨不识认 得,正是昔日于东海之上,乌鲁之妻替他擦拭之用,不由愕然。 他当日在东海之上,化作财主身旁小厮,乘船前往北地寻觅红叶峰痴恩亭所在,正逢一伙恶汉劫掠女子,唤作麻姑,便是那济南侯乌禄的结发妻子,遂挺身相救,结果被打倒在地,受伤难起 。所幸青城派长老顾青山疾恶如仇,出手相救,把那几个恶汉悉数掷下大船,投入海中喂了鲨鱼。杨不识伤势不碍,然麻姑心存感激,非要好生照应伺候,殷勤之处,实教他不知所措,也不 知用这条绢帕替他擦洗了多少回。此刻想来,杨不识尚是无比羞赧,暗道:“我自己有手有脚,却被她贴意服侍,实在不该。” 华宝上人听他“氨的一声,稍稍转念,便即明白:“我这密册虽甚重要,他断然不会惊讶,想必是看见了册旁帕子。是了,一月前与侯爷、妇人谈话,听夫人说起过,她在山东流离颠沛之 时,曾认了一位救命恩人作弟弟,此人侠义,后来又于大都之时救了她与侯爷性命,莫非就是此人?”伸手循声探去,握著杨不识臂膀,低声道:“小施主,可否借一步说话?”将书册包好 ,捏于手中,拉他来到屋角一隅,哪里真有一片破帷,堪能遮掩形迹,低声道:“小施主俗名杨不识,素来便是如此称呼么?” 杨不识神色一黯,道:“我早先随‘陈’姓。” 华宝上人沉声道:“是唤作陈天识么?你可认识麻姑?” 杨不识点头,道:“去年于东海船上相识。”华宝上人喜道:“这便不会错了。如此说来,你…你果真是侯爷与夫人的义弟?”杨不识料想隐瞒不得,只好说道:“她要作我干姊姊时,正与 寻常百姓无二,可…可没有道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心想乌禄与麻姑毕竟是金国贵戚,自己宋人,怎好与他们牵亲扯故的?罗琴却是不同,她父亲虽是金国的王爷,但母亲为北掳之奴,却是 宋人,也有一半大宋血统,心道:“我与琴儿若得相逢,待战事平息之后,便不闻治乱,隐居生活,再无徘徊彷徨,不听旁人什么族裔纠葛之言,岂非美哉?”思忖间,掌心陡然一沉,却看 华宝上人将密册布包悄悄塞到自己手里,不由讶异。华宝上人低声道:“天意,天意,此刻情势紧急,贫僧惶恐悚惧,无暇与小施主闲咶游噪。一切皆议大事为上。”杨不识不知所以。 华宝上人压低声音,道:“此书乃侯爷与夫人嘱咐我交于南宋君臣之物,言道宋军对金兵若能知敌知彼,分析考究,便即不能胜之,亦可运谋使策,好生抵挡一阵子。只惜贫僧举事不慎,目 力近盲,不知何时方可痊全,唯盼小施主能代我前往临安府一趟,将此书交于兵部尚书李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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