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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回百难辨皆莫能辨之(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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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呼喝四起,黑袍人与白袍人连斗百余招,尚是面不改色气不喘,二人犹然屏气凝息,周围丐帮弟子与银月教众人已然咶噪吆喝起来。黑袍人左足往下一弹,右腿长踢而起,径撩白袍人下 颌。他这一腿有千钧之力,若是击中,碎石断岩,饶是白袍人武功再高,也不免筋骨折损,身负重伤。 却看白袍人沉声一哼,身体朝后倒纵,堪堪避开了此招。 黑袍人顺势展腹弯腰,双手按在地上,一弯一崩,曲肘还直,身体蓦然弹起,若飞箭一般斜斜窜出。那白袍人倒纵之下,亦然双臂引力,成倒立之势,奋勇一推,也自反跳而起,向黑袍人撞 去。 两人都是头朝下,脚朝上,于半空中踢腿交膝,拍掌过拳。如此打法,周围众人皆是闻所未闻、见之未见,个个只瞧得瞠目结舌,面容失色。白袍人与黑袍人空中连斗七八凿,势尽欲坠,就 要往下落去,那白袍人突然一手捉去,不偏不倚,正拿住黑袍人腰带,喝道:“开。”黑袍人不甘示弱,反手抖腕,一手拽住白袍人衣襟领口,说道:“走。”言罢,两人同时运力,俱朝外 推搡,皆朝后面翻转几个筋斗,一位落在院旁榆树之上,双手攀着树枝滴溜溜转了几个圈,压枝跳叶,上得树梢顶处,白袍飘飘,衣袂闪动;一位落在屋檐角下,金钟倒挂,盘脚勾踝,收势 纳气,却无分毫慵惰。 白袍人冷笑道:“好本领,好武功,不想那西辽落魄之邦,尚有如此了不得的能人异士。”黑袍人微微摇头,叹道:“都说宋人积弱,孰知江南武林之中,尚有这般修为奇人。”言罢,见白 袍人飞扑而至,遂腾挪跃起,就在空中狠狠叠交一掌。两人落于地下,余威不减,噔噔噔后退得几步,乡野粗石青砖,当不得他们践踏,所过之处,绽纹断痕,悉数碎裂。 旁人尽皆高声喝彩,道:“好厉害的内力。”便见黑白双袍倏忽纠缠一起,两人愈发精神抖擞,都是狠斗拼命的打法。周三竹叹道:“你我便是再苦练一辈子,怕也达不到他们这般境界。” 吴攀摇头笑道:“此二人与‘六绝’一般,皆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林令主诸位算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你我莫要妄自菲薄,却也是十年难得一遇的奇才,都是奇才,何必嗟叹?”秦老 大听不得他的玩笑话,怪眼一翻,颇为不服,哼道:“他们如何就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我们就是十年一遇的奇才?一千年等于一百个十年,难不成他其中一人,能打赢一百个我秦老大么 ?我却大大不信。”彭云飞冷笑道:“你若是不信,就去试试看。”秦老大怒道:“你以为我不敢么?”才要举步,斜睨稍瞥,见窦渊与“枪刀斧三宝”兄弟笑嘻嘻地瞧着自己,面有揶揄之 色,他虽然糊涂,但尚有聪明之时,登时恍然大悟,心想:“这帮坏蛋不来阻拦,欲观我笑话咧。”收住脚步,摇头大声道:“只是我也为难,哪里再去寻九十九个一模一样的秦老大呢?既 然凑不齐一百个我,那就不能与他们打架了。”众人听他说话,忍俊不住,皆放声大笑。 屋内王萍施药,杨不识旁边照应,不过片刻,那袁子通脸上酡红尽数消去,神志得以恢复。他辨认出杨不识来,“啊”的一声,奇道:“小兄弟,原来是你,又见他旁边站立几人,除了那华 宝上人瞧得有几分熟忒,余者一概不识,不禁咦道:“怪哉,我如何会在这里?”杨不识笑道:“我等也不知晓,看你莽莽撞撞自己便闯了进来的。”袁子通点点头。忽听得有人叹道:“也 不是我们自己进来的,却是如沙包一般,被人从外面扔进来的。”正是乌铁手说话。 袁子通被扶起之时,他的背正朝着乌铁手,不能后视,是以乍一听见他的声音,骇了一大跳,急忙道:“杨兄弟,你帮我转过身子。”杨不识好生为难,心想:“他与乌大哥打得激烈,此番 再要相对迎面,还不知会怎样?”踌躇间,听袁子通道:“杨兄弟,我知晓你与这位姓乌的金鞑子交情不错,若是你不扶我转过身去,那你可是对不起他了。” 杨不识不晓其意,不由错愕。辛芙嘻嘻一笑,道:“怎样就对不起这位乌大哥了?难不成书呆子还会替你冲过去,给他一顿老拳吗?”辛英轻轻扯拽她的袍袖,使个眼色,辛芙吐吐舌头,扮 个鬼脸,不再说话。袁子通哼道:“我是大恶人,这大恶人可是什么坏事都能做得出来的。你不转过我的身子,只教我把背朝他,那也正好。我就不住放屁,放臭屁熏死后面那人。”乌铁手 叹道:“杨兄弟,还请你把他转过来吧,我瞧着他的后脑勺,倒似不屑于正眼看我一般,好生难受,且我也算得半个英雄豪杰,若是果真白被他那了不起的臭屁熏死,岂非莫名冤枉之极么? ”杨不识无奈,只好照办。袁子通一见乌铁手,咬牙切齿,就要扑过去,但身上穴道未解,动弹不得,不由急道:“快些解开我的穴道。”杨不识苦笑道:“两位的穴道受制颇妙,我,我解 不开。” 柳庭花笑道:“点你们穴道之人,说道此穴两个时辰之后,自然通畅。”袁子通愕然,继而呼吸吐纳,道:“我哪里等得两个时辰,非要提前解脱,把这姓乌的好好揍上一顿。”引气调元, 丹田绵绵,气息发动,但不能贯经穿络,心中一凛:“这穴道被点得好生严实,我运气充穴,倒似溪水拍山、蜱蚨撼树了。”又是颓丧,又是气恼。乌铁手道:“你失了兄弟,也是意外之故 ,何必耿耿于怀?”袁子通呸道:“狗屁,他哪里是我兄弟,只不过我与他吵闹打架惯了,如今孤独寂寞,没有人相陪,只好要由你补偿,来替他陪我打架戏耍了。” 乌铁手眉头微蹙,说道:“你那分明就是性命相争,哪里是寻常打架比试?”袁子通恨恨道:“这你就不懂了,昔日我与老朱就是这般玩命的,若是怕死,还好意思未列六大恶人吗?”杨不 识这才了然,方知袁子通欲为朱天报仇,但自忖不是耶律雷藿的对手,便迁怒于他的弟子乌铁手。两人在外面相逢,苦斗不休,不知怎么却中了花毒,稀里糊涂来到了此地。 又过得半盏茶的工夫,外面二人争斗犹然不歇。屋内乌铁手与袁子通体内气血尚未通透,但手脚也能缓缓移动,只是双腿各自盘膝,足三阳、足三阴皆不能运气,挪移不得。袁子通忽然说道 :“小兄弟,我想你帮个忙。”杨不识道:“什么?”袁子通道:“我有几句话要与这姓乌的说,只是屋内尚有女眷,说出颇有不雅。你与我一支毛笔,上面蘸满饱墨,我就在地上写出来。 ”杨不识心想,你们不用动手打架,只是逞将口舌之威,既能泄愤,又不伤身,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左顾右看,见得屋角桌旁一个笔筒,里面歪歪斜斜插着几根秃毫毛笔,将旁边的砚台磨 出墨,蘸饱了,塞在袁子通手上。 袁子通道:“你们都转过身去,我写着几个字,不欢喜让人看见。”杨不识无奈,只好转过身去,倚着窗口观看外面打斗。那黑袍人一拳击出,正被白袍人架臂阻拦,反手捉出他的臂膀。黑 袍人手腕都陡翻,五指探出,也扣住白袍人小臂,两人不知使了个什么手法,突然挣脱出来,却不受势,互拍一掌,各各后退半步,又踢一脚,脚面正贴,猛然一蹬,再弹出三四步。便看人 影晃动,也不知是白袍人身法更快,转到了黑袍人右侧,还是黑袍人轻功精妙,饶至白袍人身畔,两人拧腰旋臂,“啪啪啪啪”击出数掌,又齐声轻叱,闪脱开去。 远处听得有人叫道:“海兄弟,你看这两位高人,孰强孰弱?”海蓝天咳嗽一声,大声道:“依我高见,这两位前辈武功,或是在伯仲之间,但强要区分,始觉还是白袍前辈武功稍稍高得一 些。”鬼斧三咦道:“这是为何?”海蓝天笑道:“白色为朗朗乾坤,含寓正道,那黑色为鬼魅魍魉,乃是邪道。自古以来,邪不胜正,自然是正道前辈的武功要高过那邪道前辈的武功了。 ”鬼斧三拍掌笑道:“原来如此。”周三竹心中愤怒,暗道这一帮花子好不饶舌,冷笑一声,道:“吴兄弟,你看后面胜败怎样?”吴攀会意,哈哈笑道:“这却为难我了,他们修为,实在 教我等高山仰止,观瞻羡慕,俱是叔季相当。然仔细觑辨,还是黑袍王爷胜券在握。” 周三竹道:“你哪里看出来了。”吴攀笑道:“我观白袍前辈出招,犹以掌多,而黑袍王爷运式,更见指抓。掌为五根指头骈合,黑袍王爷只用得两根指头,尚有三根指头未出,岂非暗藏绝 招,待时机成熟,便要窥空击出,一举致胜?” 白袍人与黑袍人听他们胡言乱语,鼓威呐喊,心中皆是啼笑皆非,暗道这是什么荒谬道理。杨不识只瞧得目眩迷离,心中十分折服,忖道:“我便是将《八脉心法》学得如火纯青,他日的武 功造诣,想必也不外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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