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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回围篝餐饮屋内困(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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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红轮渐渐西堕,孤鸟过时,苍际辽阔,落霞凝成一片明亮,映照之下,远处群山更是青冉冉低矮衔接。微风拂过,淡云缭绕,光影摇动,不遮昏沉。小院背後一片竹林,碧沉沉若有鸟鸣 ,正是铩羽归巢时节,竹林外空锋高远,隐约独猿啼。那十数人笑道:“这是用晚饭的时候了。”便在地上刨坑搭灶,也不知从哪里架来整只洗剥干净的三只全羊,分作三堆篝火,便在院中 烧烤起来。银月教昔日为红日教脱出,逼迫之下,远遁西域,这烤羊饭食之功最是拿手,火光燎燎之间,又不住有人往上刷泼调料香酱,愈发显得红嫩诱人。阵阵香气偷过窗口传入小屋,数 人直吞唾沫,好不垂涎。华宝上人叹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扭过身去,不为所动。辛英腹中饥饿,问道:“妹妹,这里可有粮食?”辛芙愁眉苦脸,叹道:“天气炎热,肉食易坏, 因此只备得一些素食。”走到墙角,端来一个盆子,盆上罩着一层纱盖,揭开来看,里面盛着二寸清水,上面飘着油花,中间一个大碗,放着十余个馒头。 辛英叹道:“便是粗糙,好歹却能充饥。”自己拿了一个,又替杨不识捏了一个。辛芙愕然,旋即微微一笑,瞅瞅杨不识剑上的玉坠子,又往她姊姊身上打量一番。辛英见她神情古怪,奇道 :“你这是作甚?”辛芙嘻嘻哈哈,道:“姊姊将宝贝藏得甚好,怕不小心丢了,寻不着呢?”辛英双目茫然,咦道:“什么宝贝我要瞒你?”辛芙抓起一个馒头往口里填塞,小嘴堵得严严 实实,几粒屑末跌落地上,吞嚼几口,空些闲地,遂摇头晃脑,嘟哝道:“说不得,说不得。”辛英百思不得索解,难晓其意,低声道:“这丫头,依旧还是稀奇古怪的。”王萍饭量颇大, 一巴掌便捉起两个馒头。辛芙冷哼道:“还真是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毫不客气哩。”王萍斜睨她一眼,面不改色,大刺刺坐下。辛芙又递了一个馒头于华宝上人,一个于柳庭花,嘴角一扁 ,道:“这般一来,库存的粮食便少了一半,勉强支撑到明日。”王萍心想:“好个小蹄子,她这是绕着弯地责怪我饭量大,一下就吃了两个。”心中忿忿,哼道:“怕什么,反正明日黄昏 之时,一日的免战期限即满,此铜牌失效,不是我们杀出去,便是他们杀进来,多余下一顿也吃不得。” 却听得外面有人笑道:“这烧烤美味,乃是天下第一食物,可惜中原之人想出许多烹调之术,名目繁多,花色迭杂,吃上千口万筷,还不如我这一刀子的香熏烤肉呢。”另外一人道:“你有 那些烧烤,何妨说来听听?”正是那周三竹问话。先前那人摇头道:“我绰号‘粘油神鼠’,能做会吃,要我说出一个头头道道来,可真是为难我了。”高大汉子哈哈大笑,震彻若雷,捧腹 道:“你吴攀生得便是贼目鼠眼的一副精怪模样,要你理论抬文,果真委屈你了。”他高出常人两三头,身材异常魁梧,深目高鼻,卧蚕长眉,几乎贴着上面眼线,一看便知,他与那钱南村 一般,皆是西域人氏。只是钱南村体裁雄壮,却也不似他这般巨大,且此人中原语言说得字正腔圆,全然不会处处时时“之乎者也”,徒然贻笑大方。吴攀不以为然,笑道:“你窦渊若非与 人打架,便是打铁,无论那种,那都是离不开一个‘打’字,是使唤惯了拳头的。‘枪刀斧三宝’知他们祖师爷传袭弟子以来,数百年只是练武,绝无修文,也是说不得的。是也不是?”便 看黄脸汉子后面有三人掂着毛刷,在一只全羊上来会擦油拭料,嘻嘻哈哈,正忙得不亦乐乎,只是初夏炎热,篝火之旁,烧灼燎燎,三人都是一头的大汗,索性敞开衣襟,乘风纳凉,听得吴 攀调笑,俱是双眼一翻,哼道:“我等天资聪慧,乃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人才,若是修文,只怕大宋也好,金国也罢,或是西辽之土,他三国的状元都要被我们抢来了。”吴攀抱拳道:“唉呀 呀,那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想必你们若是都在一国赶考功名,前三甲必是囊中之物了?”其中一人挼起袖子擦擦汗水,得意道:“这是自然而然的道理,何消多问?”窦渊哈哈大笑,附 和道:“是,是,如此的道理简直再明白不过,何必多此一问?只是我有个疑问,却不知你们谁是状元,谁是榜眼,谁又是探花?”三人面面相觑,奇道:“不就是状元么?还有什么眼什么 花的?”众人忍俊不得,忿忿捧腹大笑。辛芙在屋内叫道:“状元是第一名,榜眼是第二名,余下的探花,就是第三名了。”此言一出,便看那三人相互争执起来,都嚷嚷着自己是状元,其 余两个兄弟才是榜眼、探花。杨不识屋内瞧得真切,见他们争得面红耳赤,登时哭笑不得,暗道:“他几人偌大的年纪,却如小孩儿一般意气用事呢。”便在此时,听得“当啷”一声,院中 火星四溅,原来是这‘枪刀斧三宝’兄弟动起手脚,不慎将旁边的烧烤全羊掀翻了。三人全然不顾,依旧吵闹不休。吴攀与黄脸汉子急忙过去扶正,道:“好险,好险,再迟些就要烧坏了。 ”周三竹朝屋内瞥来,大声道:“如此看来,你我都是武夫,能担此解说重任者,非彭先生莫属了。”指得便是那捧书夜读之中年文士。任旁边几人如何咶噪,他头也不抬,可见若非全神贯 注,便是脾性漠然。他听得周三竹言语,无动于衷。吴攀笑道:“他是绣花枕头一包草,其实哪里知晓什么?你要他说话,却不是在外人面前揭了他的老底么?使不得,使不得。” 彭云飞冷笑道:“我如何不知晓了?所谓烧烤者,分为六种:一为‘素烧’,所用食物清洁之后,无须调味,直接于火上燎灼烧烤,尤以鱼鳗为多,除可保留本来原味之外,更得去腥存鲜功 效,可惜你我西域之地湖河稀薄,不能尽兴为之;二唤‘盐烧’,最是简单,先以厚盐抹遍食材全身,再细细烧烤即可,适于烧烤鱼类及海鲜,偏偏你我也不得用之;三曰‘味噌烧’,便是 先下此刻一般,一面烧烤熏轰,一面涂抹盐、酱诸物,再涂些味噌来增添风味,更显其醇厚独特;四为‘蒲烧’,此法也是烧烤长条形鱼之法,其实不说也罢,无非把鱼腹剖开之后,以竹条 横穿过鱼片,因乍看之下,颇像那削薄蒲叶,因而得名,不过若是不嫌弃麻烦,将鲜肉切成片状,也能照用此法;五乃‘照烧’,一面烤一面涮涂浓调味汁,反复进行至食材熟透;第六者称 为‘云丹烧’,何也?哼哼,便是将蛋黄与诸酱拌匀,边烤边将酱汁均匀涂抹于食材之上,如此烤出的食材,可呈亮丽之明黄色,相当诱人也。”银月教群豪拍掌大笑,道:“果真是读书人 ,了不得。”见三只全羊熟透,上前刀割手撕,大快朵颐。屋内杨不识诸人捏着馒头,更难下咽。 夜色低层,外面人群席地而睡,下面皆垫着一层薄薄的羊绒细毯,除却几人打坐调戏,吐纳精神,余者皆是酣声一片。篱笆墙旁,黄花伸探,自留风情,後院之中,竹叶唰唰,空疏纳风。小 屋之内,众人却是难以安寐。只是辛芙毕竟年幼,熬不得夜,趴在桌上睡去。王萍百无聊赖,心中惴惴不安,挑拨灯芯,托腮叹息。辛英问道:“这位大师,你们如何会与银月教结下怨仇? ”又瞧待一旁柳庭花一眼:“却将我妹妹也牵扯进来了。”华宝上人苦笑道:“阿弥陀佛,老衲虽然出家,然心中依旧羁绊红尘俗世,若非得辛小施主救命,此刻已然是地府亡魂,难以超脱 呢。”辛英愕然一怔,狠狠盯着柳庭花,道:“原来大师受了我妹妹救命之恩。”心想:“你这坏蛋,先前胡言恫吓,几乎将我吓死。”柳庭花办个鬼脸,嘻嘻一笑。 杨不识忍耐不得,忽然问道:“大师莫非是乌禄手下幕僚之宾?”华宝上人眼不能见之,闻言一呆,奇道:“小施主如何得知?”杨不识也不隐瞒,老老实实说道:“昔日我在河北之时,曾 于行营之中得见大师一面。”华宝上人略一沉吟,蓦然恍然大悟,颔首道:“是了,是了,那时有丐帮长老与两大恶人前来捣乱,旁边还有一人,化作我兵卒装扮,莫非就是――”杨不识道 :“正是在下乔装改扮。”华宝上人笑道:“原来如此!我听得侯爷说过,他若非得小施主救助,万难全身善保。”辛英暗道:“果真是乌禄身边的那个和尚呢。”杨不识灵光一闪,蓦然心 念一动,问道:“莫非大师并非与外面结下江湖仇怨,却是因为国事纠纷么?”华宝上人颔首称是,又道:“只是其中的缘由,贫僧不好与你讲述。”杨不识不欢喜勉强,不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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