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纷沓而来为哪般(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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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季猱身逼进钱南村,拳头为未到,左足先行,脚尖勾勾,径踹对方膝下“足三里”穴。常人手指点穴,一要准头无误,二要力道合宜,若有偏差,不叫点穴,却是胡乱戳点;力道轻些,不 能阻扼气血,气力过重,伤筋断脉,往往置人死地,因此识穴点桩,没有长久苦功下不来。萧季用腿脚踢穴,迅捷若电,破云穿雾般劲势威猛,稳健沉持,乃是有意炫耀,口中兀自道:“我 这一招可还看得?” 钱南村武功高强,虽称不得是武学大宗匠,但目光如炬,见识渊博,心中陡然一惊,颔首道:“不错也,不错也,前辈果真是世外高人也,在下佩服之极者,莫能尽言。”知悉吃饭说话又要 被老花子讥笑,但早成习惯,一时半刻改变不得,若要压抑,委实难受,索性放开胸怀,自在言语,倒也逍遥。他侧身一避,萧季踢空,嘿嘿一笑,拳头已到。钱南村不慌不忙,见他拳头过 来,扬臂挺肘,正与相架,喝道:“开也。”萧季一击不成,却不退后,另外一手骈掌朝他肚子贴来。方才一架,钱南村只觉这老头儿内力甚是浑厚,法度亦然严谨,出手之迅、招式之精, 更是叫人瞠目结舌,心中微微骇然,暗道:“不想丐帮之中,竟有如此高手也,我也万万小觑不得他也,否则岂非吃亏乎?”见他掌来,遂吸气收腹,身形暴退二尺,堪堪躲避开,若是如此 ,依觉其掌风凌厉,划过之时,衣裳“哧哧”作响,心中登时凛然,忖道:“若稍稍迟些,便受重创,果真是行险侥幸。” 两人你来我往,忽而大步睥睨,若项王举鼎,无畏无惧,忽而小巧腾挪,横档竖架,穿花串插,只瞧得众人眼花缭乱。包向泓瞠目结舌,对梅还心道:“不料我帮中藏龙卧虎,竟然有得这般 了不起的好手,我等竟然不曾察觉提拔,实在是大大的失职了。”梅还心也是惊愕不已,不知罗琴这些同伴究竟是什么来路,听得包向泓说话,不知怎样应答,微微一笑,并无言语,偷眼往 郑念恩、尹可任、孟纵连、徐天平、慕容翱潮望去,斜睨之下,见各人俱是昂首挺胸,气息极其细匀,不觉疑窦丛生,忖道:“这些人的内力都十分高强,为何会扮作花子混迹于我丐帮之中 呢?索性是友非敌,否则为难起来,我这帮中兄弟虽多,只怕也抵逆不祝” 萧季笑道:“好,好,你这‘之乎者也’先生,武功甚是不差,倒也合我胃口。”话音甫落,突然双掌一错,右拳打他左胸,左拳劈之右胸,彼此交纵,招式甚是奇怪。钱南村大为愕然,心 中奇道:“怪哉,怪哉,他这是什么打法也?我却瞧不明白了。”眉头微蹙,略一思忖,灵光闪烁灿然,不觉恍然大悟,暗道:“是了,双臂交叉攻击也,既能搬招递式也,又可遮掩自己的 心窝窝者,老花枝好生高明也。只是如此一来,双臂劲力斜曲不直,难得劲猛刚强,其攻势顿然大减,却是守御居多了。”心中不由一阵窃喜,以为方才交手十数招,自己身法、步法、拳脚 功夫皆一展无余,被这萧季见识个真切,想必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了自己的武功造诣精深、火候纯青,绝非寻常泛泛之辈,因此心生忌惮,再也不敢似先前那般叫嚣猖獗?暗道:“定然 如此,招式守御,便可窥一斑。” 只是他心存得意,却是一厢情愿了。萧季此招击出,不待招式用老,忽然沉声一哼,矮身挫腰,扎实马步,双臂分左右由内往外挥去,手腕一转,掌指朝前,若两把利刃削向钱南村肩膀。钱 南村大惊失色,不及躲避,仓促之下,双手成爪推出,去捉萧季手腕,情急之下,力猛迅捷,便是再露出其余破绽也顾将不得了。高手过招,情势千变万化,若是一方不慎露出破绽,被另外 一方趁机攻击,轻者能分胜负,重者可决生死,乃是性命攸关之大事,但对方若是无暇袭取,便得不到第二次机会,那破绽稍瞬即逝。 此刻萧季双掌齐出,便是窥得钱南村喉下要害空档,亦不能生出第三只手来戳点勾抓,钱南村如何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所以不甚忧虑,以为当务之急,只要封住了老花子双掌,拆解此招,这 一劫便是过了。双方抢拼速度,终究是萧季艺高一筹,左手虽然被钱南村右爪拦住,不得不回旋撤式,但套招连环,右手已然抢先一步斫在对方左臂之上,若非钱南村情急之下略略偏身,这 一掌真就削中其右肩,一条膀子几个时辰之内,皆为所制,必定难以动弹。 钱南村“唉呀”一声,急忙往後退去。萧季也不追赶,哈哈一笑,问道:“还打不打了?”钱南村被他羞臊得面红耳赤,双目怒睁,厉声道:“打,打,如何不打也?”左臂虽然疼痛,但毕 竟不干大碍,腾空而起,抬脚便往萧季面门踢来。萧季一竖大拇指,夸赞道:“好,好,受了一些小伤,依旧不肯服输,可比那些动辄痛哭流涕、哀劳求命的所谓大侠大盗强得太多了,是条 好汉子。” 他口中说道小伤,似是不以为然,其实方才那一掌颇为用力,若非有些偏颇,兼之钱南村内力浑厚,只怕这条胳膊此刻已然废了。钱南村臂膀尚是酸痛难当,但他脾性刚猛、毅力绝然,万万 不肯露出眦牙咧嘴的痛苦之状,心想:“这是小伤么?不错,对我这大英雄而言,可不就是些小伤么?我也来给你弄些小伤,看你可能忍耐?若能如我这般面不改色心不跳,我也夸你是大豪 杰、大英雄、除了韩青镝之外的天下第二老叫花子好了。” 便看萧季说话之间,腾空而起,也是一脚劈空踹来,风声呼啸。听得“彭”的一声响,双脚相交,生出一股偌大的反弹力道,推动两人往後飘落。众人大声叫好,丐帮弟子扬臂呼喊,打狗棒 震笃得地上“啷啷”直响,黑衣人挥刀动枪,咶噪呼喝。萧季退开了两步,双足才一沾地,轻轻一弹,又往钱南村欺身逼进,笑道:“好本领呢,我再陪你耍耍如何?”钱南村跌跌撞撞倒纵 了四五步,稳定了身子,待见老花枝咄咄逼人,气恼之下,不甘示弱,三两个箭步疾迎上前,兀自大声道:“老前辈有此雅兴也,在下求之不得。”两人俱是精神一振,拳脚飞舞,顶膝托肘 ,“劈里啪啦”不分胜负,只是众人皆已瞧得明白,钱南村武功虽高,犹在梅还心之上,但并非是萧季对手。萧季童心既起,若有玩乐之意,这儿拍一下,那儿抹一下,却被对方一招招或架 或避,不能得手。他也不着恼,嘻嘻一笑,身法一转,滴溜溜绕到了钱南村背後,踢脚踹他屁股,不料钱南村早有防备,反腿弹踢,势夹劲风。萧季又是哈哈一笑,腾空而起,翻转一个筋斗 落在他的跟前,继从正面挑衅。 钱南村被他连番戏弄,愈发生气,暗道这老头儿好不正经,若是大姑娘,他要调戏倒也罢了,却对着自己一个胡子拉碴的大老爷们动手动脚,不由啼笑皆非,转念一想,又觉得好笑:“丐帮 门规森严,便与我教一般,决不能奸淫调戏女子。我果真是大姑娘的话,他反倒要对我敬奉七八分的恭谨了。”渐渐看出门道,萧季一招一式若似胡搅蛮缠、牵扯不清,但双足双脚东呼西应 、南作北合,其实精妙异常,心中不觉生出欢喜之意,暗道:“这中原武功,果真好生了得。” 他本是武痴,嗜武成癖,若是见着了什么高明的武功,无论拳脚刀枪,都要细细揣摩,尽品其妙,此刻又犯了老毛病,心中怒火羞恼之意瞬间消泯。萧季初时见着他高鼻深眼,知悉是西域人 氏,本就好奇,又观之武功路数大是不同,也故意试探,如此以来,两人搬招递式,你看我玄妙,我窥你精绝,一时之间,却也不急着分出胜负高低了。 江嗔鲍瞧得心痒难耐,再也按捺不能,大步走了出来,双手叉腰,大声道:“好,老花子有了咱们这钱令主伺候,却不知你们哪一位来伺候本大爷?” 众人暗道:“你说钱令主伺候老花子,有让什么花子再来伺候你,那便是说你比钱令主高明了?”颇多不屑。钱南村沉浸招式,心中翻来复去只说道:“妙哉,妙哉,这一手斜斜击出,看似 击我肋下,其实乃是虚招,好在我没有上当”、“唉呀,好险,我若是手臂再沉下半寸,他便阻挡我不得,咦!这是什么打法,莫非是行险之招?”、“你拍我后背,我反肘推出,不会两败 俱伤吧?若是如此,那可是大大的不妙咧” 于江嗔鲍无礼之言浑然无觉,并不为此计较忿然。罗琴长久不得杨不识下落,心中苦闷,一口浊气无从宣泄,此刻跳将出来,说道:“老花子由钱令主伺候,我这无名小辈之小化子,自然该 由你江令主来大行服侍了。”郑念恩眉头一皱,急忙拉她,毕竟晚了半步,听得身旁风声呼呼,罗琴已然站在了江嗔鲍跟前,学他模样,也是双手叉腰,只是其身段曼妙,虽然被破烂丐服遮 裹,也较之江嗔鲍矮胖的姿态好看许多。众人哈哈大笑,心想:“这般一来,你却是比钱令主还不如了。”江嗔鲍脸色紫涨,旋即耳脖红赤,愤怒异常,心想:“也好,你先前坏我大事,我 还没有找你算账,你自来寻死,那可怨不得我心狠手辣了。”更不答话,一拳劈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