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红日破云金光闪(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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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先生道:“那某某掌门人与此人,也即是慧暗和尚交谈了半日,终究定下了一个计划,便是和尚虽入得罗汉堂,但少去习武,若得一二空暇,便寻觅机会潜入藏经阁中,偷盗《易筋经》。 那掌门人也是个精细之人,道:‘此刻便是经书能够到手,也万万拾取不得,你才入少林寺不久,若被盘查怀疑者,定然首当其冲,一旦牵线拽网,乃是整个布局皆被破坏,连我自己也难保 全。依我看,你也不用着急,再过得个几年,你把情况揣抹熟悉,以为内应,我来窃书,何愁大计不成呢?’慧暗和尚莫不应允,千叮咛、万嘱咐,只要掌门人莫忘了半月进香送药之约。那 掌门人笑道:‘如此重要的约定,我岂能忘记?只是机事不密,反伤其身,你莫要牵挂体内毒药一事,时时牵念挂怀,神情忧郁惶恐,却被少林寺的和尚瞧出端倪,落得个功败垂成的下常 ’嘿嘿!所谓‘功败垂成’,自然是说偷盗《易筋经》不得,慧暗和尚的一条性命也万难保全了。我恐再要耽搁下去,说不得就被他们发觉,于是悄悄出了楼门,翻出院墙,只在外面枳棘丛 中藏匿。过得半日,看见有人飞身跳出,轻功倒也高明,左右略略窥看得一番,相信无人发觉,就往旁边的一条小路跑去。他在前面腾挪纵腾,我在后面攀枝拨叶,紧紧追随,待看清楚他的 藏身所在之后,心中了然,可谓之恍然大悟,于是欢欢喜喜离开嵩山,便往本教归去,暗道几年之后,我再归返嵩山,想必能看见一场好戏。” 南宫音双目晶莹,道:“你便不对那《易筋经》感兴趣么?” 跳先生笑道:“自然感兴趣,只是当时尚有其余传闻,道《八脉心法》重现江湖,踪迹清晰、下落分明。我权衡利弊,冒然入少林窃宝,风险实在太大,那《八脉心法》据传确凿,乃是在一 寻常的武林人氏手中,所以我更是关注后者流向。” 钱南村道:“那掌门人是何来历也?” 跳先生摇头道:“我红日圣教虽然不愿意与少林寺为难,彼此却也不是什么同盟袂友的干系,我可说出一些真相,但那人的姓名来历,我却不便相告。” 念云大师闻言,神情若有几分失望,继而微微一笑,道:“居士所言极是,若有必要,老衲自会亲自盘查此事。” 跳先生不以为然,道:“少林寺为武林泰斗,执江湖牛耳,诸位高僧那一身的本领,都是极其高强的,但皆为出家化外之人,不谙什么江湖门道、路数,打探消息,谈何容易呢?” 念云大师愕然,一时说不得话来,心想:“他说得不错,若是这慧暗钢牙铁口,始终不肯吐泻真相,我们这帮和尚,又从哪里下手,去打探真相事实呢?”思忖如是,不觉暗暗愁虑。 却听得薛飞嗫嚅道:“那也简单,少林寺便凑齐几千两银子,央托瓜州万事通,向他购买消息就是了。” 他无意之言,被念云大师有意听辨,不禁欢喜,忖道:“不错,听闻万事通消息渠道乃是天下第一的通畅,便是昔日之百晓生与今日之丐帮弟子,亦然有所不及。”转念又生烦恼:“我少林 寺素来自给自足,没有什么钱财银两,薛施主建议虽好,可是我们哪里去寻几千两的白银?” 陈天识与罗琴面面相觑,暗道:“饶鹰邛恐这万事通泄漏秘密,定然要想尽办法杀之灭口,只是此事若要遮掩,只怕也难。那万事通是个鬼精明的滑溜之人,岂非这般轻易就被饶掌门杀死? ‘撼山岳’袁子通与‘铁屠熊’朱天,以及他们的奇异师父,尽皆知晓了其中的真相。况且银月教中,前有杨林、钱南村,后有朱寻籁与那何消说,莫不了然大概。这位跳先生卖个关子,闭 口不言嵩山派掌门的真实面目,其实欲盖弥彰罢了。若是少林寺诸僧真有决心盘查,不难得悉其后黑幕也。” 跳先生道:“如此春去秋来,冬逝夏至,又是几年过去。旧年年底,我想起此事,便回到嵩山派少林寺中打探究竟,看看那《易筋经》是否还在寺中。庙里的和尚神情淡然,但终究还是被我 瞧出了一些端倪,经书果真失窃。我依旧尚在夜晚行走,转到一处禅房之内,忽然听得里面有人说话,便倾耳闻听,一人颤声道:‘首座,我犯下如此罪过,也是为人用剧毒逼迫,万般无奈 之举,绝非有意背叛少林,还请你明鉴宽恕。’我记性不错,虽然几年不能复闻,却听得就是慧暗和尚的声音,便贴着窗纸,舔开一道小口,把眼往里面看待。便见得慧暗和尚跪在地上,对 面站立一个身披大方格子袈裟的老和尚,神情严肃,颇有恚怒之意思。我认得他,就是罗汉堂首座念风大师了。” 念云大师身子一颤,欲言又止。 跳先生道:“我听念风大师喝道:‘那人究竟是谁,竟敢存有如此觊觎之念?不仅擅入宝阁,盗走了我那少林至宝,尚出手无情,以重手法偷袭了两位看守阁门的罗汉堂弟子,负伤着实不轻 。他二人也是你的师兄弟,朝夕与你相处,共有佛门之谊,你便不愧疚自责么?罢了,罢了,你这罪过遮天蔽日,天道难容,要我包庇宽恕,那可是万万不能的。’他愈说愈是气愤,不自觉 一掌抬起,另一首托起衽袖,就要堪堪往下拍去,掌到半途,忽又歇下,叹道:‘我对你用不得私刑,明日一早,便将你交到戒律院去吧。’我这才明白,那少林寺的《易筋经》果真被某某 掌门人窃走了,但不知为何,事有泄秘,竟被这罗汉堂首座念风大师发觉,欲待将这内应奸细严惩法办。” 念云大师叹道:“怪哉,此事我从未听得念风师弟提及。难不成,他,他--” 跳先生摇头道:“大师莫要猜疑,这念风大师对待少林寺,那可谓之忠心耿耿,只是他是庙中的和尚,斗论心机,又岂是慧暗此人的对手?不觉之间,便被其用言语套牢,莫说发落惩处慧暗 和尚,便是向你们几位高僧秉明此事也不得。”念云大师怔然,甚是不解。罗琴冷笑道:“想必是他哀求不得,便用《易筋经》作为要挟,逼迫念风首座就范?”陈天识颔首道:“念风大师 虽然对他痛恨之极,但顾虑经书乃是少林寺至宝,若是果真如其所言,不幸损毁,那才是千古遗憾,料想自己也是罪人,于是无奈妥协吧?”跳先生哈哈大笑,道:“你这一对娃娃倒是用心 机伶,猜测得八九不离十了。” 江嗔鲍嚷道:“这少林寺的和尚毕竟还是软柿子,这般轻易就被人拿捏住了弱点。他奶奶的,若换了是我,问他一句话不说,我便一刀断下他一根手指,要是问他两句话不说,便断下他两根 手指,十根手指斩断之前,看他说与不说?” 钱南村道:“若他还是果真不说也?你十个手指都已然斩断也,后面怎样乎?莫非一刀再杀了他也?” 江嗔鲍哼道:“杀了他?那岂非太便宜他了么?他十个手指被我斩下,我再脱下他的鞋袜,尚有十个脚趾。若是十个脚趾斩完,他犹然强硬不说,我再将他四肢一寸一寸地截断。” 杨林笑道:“你这般手段,他便是想说也说不得了。”钱南村咦道:“这是为何哉?” 杨林对这“也字先生”笑道:“他疼也疼死了,口舌抽搐,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呢?”钱南村拍掌大笑,道:“原来如此也。” 他几人相互咶噪,众人听闻手段毒辣,莫不摇头叹息。慧暗和尚闻言,更是魂飞魄散,暗道:“我,我若是落到了他们的手里,定然要抢先一步嚼舌自尽,万万不可活着受如此苦难折磨。” 只是他若真的陷入江嗔鲍手中,只怕大难临前,也没有勇气嚼舌自尽,说不得稍加恫吓,便将来龙去脉、阴谋巨细详尽道出,然后痛哭流涕,哀求饶命了。 跳先生道:“熟料念风大师如此说话,那慧暗和尚反倒冷笑不已,道:‘我好言说尽,你终究是不肯网开一面,也罢,你现下杀了我也好,明日将我送到戒律院也行,外面那人看我受了苦楚 ,必定对少林寺心生报复之念。到时他将那《易筋经》撕扯得粉碎,在用火烧尽,且让此书成为绝唱。’念风大师脸色陡变,伫立良久,不能答话,半晌叹息道:‘你这麽说是什么意思?难 不成他还肯将经书归还么?’气势便矮了三分。慧暗和尚乘机道:‘首座莫忧,我虽然是他派中的弟子,被他遣来以为内应,但毕竟不得其十分的信任,身上下种剧毒,苦不堪言。哼哼!我 也是恨他入骨,你若是替我遮掩一二,我便想法子杀了他,再将《易筋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还于藏经阁中,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岂非皆大欢喜么?’念风大师脾性耿直,听他如此诱惑, 反倒迟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