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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理不理拳脚说理(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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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月明道:“江兄弟,此番真相未明,你我万万不可造次。想人家少林寺乃是天下闻名的江湖泰斗,执武林纷纷之牛耳,地位之尊,名誉之盛隆,又岂是我区区银月教可以媲美的?若是有所 怠慢,且冤枉了诸位高僧大德,反倒不好了。”他看似劝解安慰,但字里行间,莫不是隐暗扇风点火之意。果然听得江嗔鲍怒道:“林令主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少林寺再是了不 起,又能篡造伪遗、封缸匿尸么?说不得弘景长老也是被他们害死的,‘念雨’听来,便是‘鲶鱼’,岂不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少林寺的大小和尚,便是刀俎了。”念叶大师神情忿 然,勉强压抑,口喧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这位江施主怎可胡乱说话?念雨大师年方七十八,无疾而终,哪里会是我们害死的?罪过,罪过。”江嗔鲍哼道:“这所谓弘景长老的遗书 ,笃定就是作假,难不成我们还冤枉了你们么?”见念云大师依旧捧着纸扎观看,便道:“拿走,拿走,这等笔墨味道,没有将我熏死。若要打架,快快划下道来。”念风大师听他不住挑衅 ,眉头微蹙,心中便有恚意,却被念云大师摇头示意,以为劝阻,疑惑道:“女施主,这伪书依你看来,当是何时撰拟,果真不是念雨亲笔么?”兰香主道:“该是两年前所造,这撰伪之人 ,临摹之法可谓之绝世无双,若非我对弘景长老字体多有揣摩研习,只怕也难以窥探得其中端倪。”江嗔鲍道:”是了,定然是他们两年之前便拟好了假物。呸呸,这些大小和尚,看似忠厚 善良,其实骨子里,实在是奸滑得紧呀1三位首座脸如土色,皆是尴尬不已,心中却是莫名其妙,忖道:“怪哉,这遗书确是念雨圆寂之前,亲笔所书,其后放入匣中,再也不曾开启。我 等皆是瞧得真真切切的,奈何此刻请出遗墨,竟然生出了变化?这最后一字,正与前面几字有些差异。想必是篡伪者写到了最后,以为大功即将告成,于是心神懈怠,运笔力道不觉变化,从 而露出了如此破绽。”听得江嗔鲍呼呼喝喝,后面许多银月教众也是叫嚷痛骂,饶是修为再深,也不觉满脸通红,一时之间,手足无措,陷于偌大的尴尬境遇。 罗琴自在一旁仔细倾听,忽然心念一动,细细笑道:“那什么江令主,这山上晨风寒冷,你莫要只顾咶噪,受了风寒,气脉堵塞,鼻中的嗅闻便不灵了。”她甫一出言,三位首座俱往她望去 ,只盼她二人能够再行大智慧,解除面前厄难。陈天识听她如此言语,也是奇怪:“她如何关心起江令主身体顺康健强了?”蓦然灵光闪烁,心中喜道:“原来如此!虽不知能够行得通畅, 好歹也可一试。只是火候不够,力度轻薄,反倒难以见效了。”他见这江嗔鲍咄咄逼人,心中也有些不悦,大声道:“琴儿所言甚是,这江令主武功最弱,别人吹了冷风无事,他却是经受不 得丝毫寒意的。若是感冒风寒,他就是再服上三个月的药剂,也断然难以痊愈。”罗琴暗暗喜道:“不识哥哥与我,果然是心有灵犀一点透了。”嫣然一笑,应道:“不错,听闻感冒之后, 吃肉吃不得肉味,闻香闻不得芬芳,其时江令主若受如此折磨,只怕要想小孩儿一般痛哭流涕了。”陈天识点头道:“就算是不流眼泪,那鼻涕还是一样会泄下来的。”三位首座大是怔然, 看她二人如此调侃,倒似乎故意与江嗔鲍过意不去。念叶大师忖道:“凡事皆要讲究一个‘理’字,若是胡搅蛮缠,或是肆意笑骂,反倒有失厚道了。”出言欲待阻止,却听一旁念云大师低 声道:“师兄,这陈施主颇有慧根,虽然年幼,有些玩闹,但持礼自重,是个稳妥之人,想必做事也极有分寸,不会胡为的。”念风点头赞同。念叶大师叹道:“两位师弟,我在这风浪面前 ,反倒有些惶恐了,惭愧,惭愧,阿弥陀佛。”遂任其为之。 江嗔鲍怒道:“你们两个娃娃,胡说些什么?若是看老子不过,便来与我打上一架,何必冷嘲热讽、逞将口舌之能呢?”何消说在后面冷笑道:“江令主,人家不是说了你武功委实不济么? 想必是他们心地慈悲,恐出手不慎,反倒伤了你吧?”朱寻籁轻轻拨弄二胡丝弦,问道:“何香主,这般说来,他二人与江令主还甚是投缘。”江嗔鲍听得何、朱一唱一和,愈发烦恼,暗道 :“你们素来与我有隙,此番逮着了机会,自然刻意挖苦。”他有此思忖,反倒渐渐冷静了下来,隐忍怒息,运足内力,厉声道:“两个娃娃听好了,我这声音,可是有伤风感冒的模样么? ”声若洪钟,虽然不及少林寺“狮子吼”那般撼人魂魄,却也是响彻山野。罗琴咦道:“你果真没有感冒么?怪哉,怪哉!不识哥哥,是你我眼拙了,竟然在此出丑。”陈天识双袖甩拨,摇 头笑道:“琴儿,你莫要灰心。江令主分明就是闹了风寒,不过是他不肯承认罢了。”众人皆是不解。 江嗔鲍顿足道:“你这娃娃,为何这般执拗倔犟?真是让人讨厌。”三罗汉叫道:“这位陈香客是下凡的神仙,他说你感冒了,你就一定感冒了,为何你还不信?”钱南村道:“世上那有什 么神仙也?陈兄弟,你好歹说出一个理由也。”陈天识道:“这感冒有多种症状,口喉无恙,鼻息或是有恙,总能摊得一种吧?江令主声若巨雷,鼻中定然是黄河冰冻、阻遏不已了。”罗琴 拍掌笑道:“是极,是极,他定然嗅不得任何气息了。”江嗔鲍怒极反笑,道:“你们两个娃娃胡乱说话,却是飞鸟撞矢,碰得正着了。”见他二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心中颇有几分得意 ,道:“我的鼻嗅之能,乃是银月教第一。”扭头朝兰香主微微皱鼻,点头道:“兰妹子,你今日用得胭脂与昨天不同,当是清茶香味。这清茶胭脂为杨令主擅长调制,莫不是他送于你的吧 ?”兰香主闻言,羞臊得满脸通红,急忙退后几步,竟有几分难堪:“我特意淡妆,便是恐他嗅出端倪,不料还是逃脱不得。”杨林洒脱一笑,道:“江兄弟果真了得。”罗琴见他远远将鼻 子朝自己探来,哎呀一声,慌忙躲入陈天识背後,嚷道:“相信你是第一的灵鼻子了。”江嗔鲍洋洋得意,道:“好,好,如此可见,你们真是妄加揣测了。” 杨林与兰香主互瞥一眼,果真有些颜色,其实她二人之事在银月教中,早已上下皆知,只是彼此皆不点破,众人顾忌两人身份,一人不敢轻言玩笑罢了。兰香主羞涩不已,瞪视江嗔鲍一眼, 退回队列。杨林虽然文雅,也是个脾性颇好,性格豪爽逍遥之人,以为男女之事,天经地义,说将出来又有何妨?只是顾忌兰香主面薄颜嫩,遂不事张扬。 钱南村哈哈大笑,道:“‘江嗔鲍’也,便是说姓江的看见鲍鱼就会瞠目结舌也?为何结舌也?乃是平日清苦贫困,未曾见过这般极好的山珍海味也。是以鼻息极其灵敏,既能闻得三百里外 的海中鲍鱼腥味,又能嗅得这女人身上的淡淡香味了。”杨林被他拍拍肩头,摇头莞尔,又将眼光往陈天识与罗琴投来,微微颔首,似是窥破得他二人的心计。罗琴微微暗暗心惊,往陈天识 询去,陈天识低声道:“兵来将挡,谁来土掩,你我切莫因此自乱了阵脚。”举步前迈,来到三位首座跟前,本欲再向江嗔鲍问话,转念一想:“既然木已成舟,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反要还 木本源,其时他若是抵赖,我岂非是自寻麻烦?”于是大声道:“诸位高僧,在场的诸多朋友,如此一来,这其中便有着一个偌大的悖论了。兰香主说道,此伪书当时两年前说纂,而大伙儿 想必还记得,方才江令主掩鼻退后,说他受不得其中的笔墨之味,可见他是说纸扎字迹,其实乃是新书。这究竟是两年之前说写,还是新近撰拟,实在让人迷惑。”罗琴接过纸扎,道:“其 实分辨其中究竟,不难看出异样,窥破得真相。只是各位银月教的朋友既然存心要与少林寺为难,只怕就是说出了真相,诸位也不肯承认吧,必然要厚将脸皮、死撑到底了。”林月明哼道: “小姑娘不该这般说话,也忒将我银月圣教瞧轻了。”杨林笑道:“你只管说来,我们即便当那恃强凌弱的坏蛋,也不为狡辩抵赖的小人。”陈天识道:“其实道理分明,那就是此书非假, 确实为昔日弘景长老、也即念雨大师所遗,只是不久前,后面有人又在句末添了一字,妄图以这一字之谬,混淆真伪罢了。”众人恍然大悟,议论纷纷,皆道:“原来如此,兰香主并未看错 ,那江令主也没有嗅误,一切道理,就是如此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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