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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竹板铿铿谁敲打(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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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琴看他去拍门,愕然一怔,旋即噗哧一笑,道:“不识哥哥,这位两袋长老可委实了不起,我们拍了半日的门,犹然不见动静,他敲打些许几下,那门嘎吱嘎吱就能自己开了。” 陈天识咳嗽一声,低声道:“这位老前辈居住于庙宇旁边,想必知晓还有什么旁门落户。”言罢,见韩三公果真从大门转身,顺着墙根,便往一侧走去,在一棵树下站定,双目呆呆往树上看 去,若有所思。 罗琴道:“唉呀,他哪里知晓什么其余旁路,分明是大门敲打不开,无人应答,于是生出爬树越墙的念头。”话音甫落,听得韩三公招手道:“小相公,还请你过来帮忙。” 罗琴嘴角一撇,哼道:“是了,他自己攀爬不得树木,便想要你托他衬垫。莫要去管他。” 陈天识笑道:“是,是,我只是过去听听他有什么吩咐?”走开一步,自己臂膀又被罗琴扯住,道:“我看这老花子滑头得紧呀1蓦然恍然大悟,哦道:“那庙里的和尚是否躲避到少林寺 中,你我只是听他一面之词,能否确实,不能知晓。不识哥哥,他若是要你先跳过墙去,你万万不可答应,要是里面尚有惫懒才起的和尚,被他们撞见,以为你是什么欲入户窃盗的贼人,那 可是天大的不妙了。” 陈天识笑道:“我省得其中的道理,你莫要担心。”双袖飘飘,走了过去。 韩三公眉头微蹙,微有不悦,道:“二人嘀嘀咕咕什么呀?年纪轻轻,叫你办点小事,奈何这般泥泞拖拉?”朝着树上一指,道:“你跳上去,看看枝叶之中隐藏了什么?”罗琴哼道:“冬 去春来,万物复苏,萌芽虽然繁盛,但苞蕾不曾绽放,几片稀稀落落的枝叶,在下面也能看得一清二楚,何必上树专门去看?”她言罢,想起一念,不觉羞臊得满脸通红,颇有些尴尬。 韩三公拍掌大笑,哈哈说道:“小婆娘体恤小相公,情真意切,却也有些毛草慌乱。有趣,有趣。”罗琴有心驳斥,却不能言语,皆因面前的这棵树木不同,非桐非松,非榆非杨,乃是数百 年长成的一棵巨樟,四季常青,从无衰败断亡,莫说春夏之时,便是秋冬之际,那也是枝干横叠交纵,如云密叶郁郁葱葱,大若华盖,艳似美桑里面假如隐藏了什么东西,还真是不易察觉 。 陈天识不觉莞尔,双手攀定树木,一步一步往上爬去。依他如今的轻功造诣,这巨樟虽然高耸入云,但三两下纵跳,便能轻易上去。只是他听闻了韩三公的种种言语,知悉他年岁老迈,却最 是逞强好胜,自己施展轻功,说不得在他眼中观之,那是有意地炫耀卖弄,其时再要刮躁嘲弄,那委实不甚妙。不多时,他便到得树中,为叶片阻挡,不见踪迹。 韩三公笑道:“好,好,你这年轻人手脚还算得敏捷,有我年轻时之十分之一的风采。” 罗琴不服,问道:“却不知二袋长老如今风采,倒有你年轻时的几多?”韩三公搔挠头皮,手指沾惹垢屑,往外弹去,颇为踌躇,半日方道:“该有十之七八么?” 罗琴闻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问道:“你本事较我不识哥哥强得许多,为何你自己不去爬树,反倒让他这般辛苦?”韩三公嘻嘻笑道:“你又心疼自己的小相公了是么?我老他幼,要我爬 树倒也无妨,却会因此叫你小相公留下一个不谙礼仪道理、不通人情世故的恶名声,只怕我若愿意,你也不肯愿意的。” 罗琴脸色陡变,不去睬他,听得高处陈天识叫道:“韩前辈,这里有一面大鼓,尚有两根棒槌。” 韩三公道:“好,便是这两件物什了,你把它们拿下来罢。”又教陈天识将大鼓放在门前,道:“我将这大鼓敲打一通,这门就自己开了。”陈天识甚是讶然,难以置信。罗琴嚷嚷道:“你 敲罢,让我不识哥哥辛苦了半日,若是不能敲开大门,我必定将你胡子拔光。”韩三公不以为然,哈哈笑道:“你若是拔光了我的胡须,就能知晓我比你这位小相公实在要美貌百倍,到时候 你瞧得呆了,芳心大动,弃了小相公的一番真情,却偏偏对我春情荡漾、纠缠不休,我老花子可消受不得。” 罗琴才要骂他,被陈天识阻拦,便听得这韩三公双槌敲下,节奏各各不同,说其声音错落有致,却又杂乱无章,稍时,便看庙门大开,一人飞奔而出,大声道:“受不得了,受不得了,如此 吵闹,我一条老命几乎也要丢荆”步履飞快,有些跌撞踉跄,瞬间没于山野丛林之中,不见踪迹。 陈天识与罗琴不觉瞠目结舌,面面相觑,窃笑道:“原来庙中还有和尚,却最怕吵闹,闻听这若雷大鼓,于是推门而逃?” 三人走入庙中,见此庙规模颇为巨大,苍松古柏,雕檐翘角,黑瓦黄墙,真一个古色古香,佛韵缭绕。地上落叶齐齐堆积一处,恐风起飘迭,又用砖石压镇一二,显是有人打扫,整齐拾掇。 韩三公得意洋洋地走在最先,此时歇停脚步,回过头来,大声道:“我自去厨房觅食寻菜,你们哪里都去得,只是莫要去正殿之中。那里有两个和尚,此刻不喜旁人打扰,又性情古怪偏戾, 不似我这般好人善处。”陈天识奇道:“先前在庙外之时,听得老前辈说过,此间的和尚为了躲避什么劫难,都去了少林寺避难,为何适才奔出去了一人,这里又有两人?” 韩三公眼睛一翻,哼道:“我不曾骗你,奔出寺庙之人,不是和尚,乃是此地一心修行的某位居士。此人有个毛病,什么刮躁喧闹之声都听得,独独听不得鼓声,莫说寻常喜庆大鼓已然叫他 不堪忍受,便是我那天籁大鼓,更是让他如痴如狂,急于闪逃,唯恐避之不及。别的和尚也曾邀他一并离去,他却不肯,和尚们无可奈何,只好由他自便,留下来看寺护庙。至于正殿中的两 位和尚,也并非本寺之人,想必皆是云游僧人,打此路过,见得庙宇空空,遂进来打尖歇息。” 罗琴眼波流转,咯咯笑道:“你如何知晓人家两位大师性喜淡漠,不愿意与香客交谈。”从袖中取出半锭碎银,把玩掂量,又道:“我们供奉佛祖香火,钱财虽少,但也是一番赤诚真意,当 家的和尚既然不在,他作客的和尚就该行殷勤接待之事。” 韩三公哈哈笑道:“我如何不知?我这二袋长老最是擅长替人相面,他们早上从庙门进入之时,我在门旁草垛醒来,对二人正是看得真真切切:皆是神情阴翳、双目冷然,便可知决非什么欢 喜热闹、好动活泼之人。罢了,罢了,老夫腹中饥饿甚急,便不与你们唠叨闲聊了。”踢踢踏踏地往一处厢房走去,穿过廊道,进入一扇半月环拱的墙门,径自奔向后院。 罗琴笑道:“不识哥哥,我们就去正殿看待,也能拜一拜佛祖菩萨?” 陈天识甚是好奇,点头道:“也好,只是你我不可大声说话,搔扰了人家两位修行高僧。”罗琴嫣然一笑,道:“你这脾性,就怕得罪人了。两个云游的和尚,连一座固定的庙宇也不能得, 未必就是什么修行高僧。只是我听你的话,不去打扰他们就是了。” 二人携手往前面走去,越过弥勒殿,后面便是大雄宝殿。罗琴见殿门微开,想起陈天识的嘱咐,不敢轻擅,迈足之前,先把头往里窥看一番。这一看不打紧,只听得她微微惊呼,急把手往后 面招来,示意陈天识过来观看。陈天识颇为不解,不敢耽搁,跃上台阶,低声道:“琴儿,怎麽了?”顺着罗琴所指瞧去,目光瞥望,景致分明,不由也是讶然无比,忖道:“念秋大师如何 会在这里?他…他与对面的那位大师又在作甚?” 巍巍佛像之前,地上放着两个蒲团,左边摊腿半卧一人,慵懒之极,颇为惫赖,正是昔日在百花林中所见,力挫“竹芦双怪”,断折余先生兵刃,欢喜酒食的破落和尚念秋。右边蒲团之上, 安然端坐一人,胡须发白,神情*,身披灰色僧袍,一手按捏佛珠,另一手执拿一柄禅杖,叹道:“师兄较我年长,出寺以来,多年不见,今日始逢,相貌竟是比我年轻了许多。”将杖柄往前 面地上戳去,道:“落下此子,不知可否明智?” 陈天识往地上看去,见青砖之上,垫放了一块大青石板,上面被人刻划了痕迹,左右纵横,上下连贯,各有十几条直线,不觉更是讶然,忖道:“这分明就是一副玄素棋盘了,他们为何好好 的木制棋盘不用,却要费力在这上面欢娱?”见方才一杖所指,“星”上顿时凹现一点,可见老和尚内力强劲。罗琴低声道:“不识哥哥,这两人既在较量棋艺,又在比试武功。”陈天识点 头不语,心道:“这等雅致,却也让人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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