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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情绵纠缠却羞怯(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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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方自欢喜,背部蓦然一阵奇痒,突如其来,正是急不可待,难以按耐。陈天识哈哈大笑。这一笑不要紧,“至阳”凝气之处,除了那奇痒之外,突然又生出酸楚,绵绵不绝,广延广伸 ,几乎要将体内的骨头都融化了,不禁鼻头踌躇,双眼酸然,又要哭泣。 石英坐在一旁,见他陡然醒来,已然唬喝得一跳,忖道:“今日醒来如何忒早?”慌忙将经书放入怀中,见他神情奇异,又哭又笑,笑得畅怀,不能抑制,哭得悲切,极似痛苦,不禁骇然道 :“今日给你服下的毒药,却是这般的可怕麽?” 陈天识闻言,连连摇头,又连连点头,却是呜咽吞阻,一句话也说不得出来。石英团团乱转,问道:“可要再取出一粒解毒丸服下?”话音方落,心中后悔,暗道:“他昨日才悄悄地服下了 一粒解毒丸,药性持续三日,下一次服食,也该是后日才对。他若此刻又吞服一粒,岂非是极大的浪费麽?”以为如此算来,自己便少了半粒份额,如此情势之下,实在是大大的不划算。见 石英难以作答,眼睛一转,道:“不用多服是麽,是药便是三分毒,就是那解毒丸,也不外此理?好,好,你且暂时按耐,经过这一阵子的苦楚,就无恙无碍了。” 他心思如此,陈天识怎不明白?只是此刻酸痒难耐,哭笑几何,一时之间,不能答他。 便在此时,苍髯汉子走了进来,眼见异状,甚是好奇,问道:“怎么了?他哭哭闹闹,笑笑呵呵,究竟成何体统?” 石英暗道:“你自己疯癫起来,犹然胜他百倍。”不愿意与之多说,恐惹上一身的纠缠,麻烦不清,只淡淡说道:“他中了药毒,自然痛苦不堪。” 那苍髯汉子哦道:“袖手旁观,终究非大丈夫所为。” 石英闻言,面色一红,鼻子一嗤,冷笑道:“他体内的疾患,皆是孙廷凤与朴医刀二人轮番种下的,我不通医理,也不懂药道,纵然有心垂悯,也没有救助的本领。你若是救得,何不现下便 施展援手?” 苍髯汉子看似性情质朴,听他嘲讽,不以为然,点头道:“你说得不错,看他模样,被这般折腾一番,几乎就要死了。我便来救他就是了。” 石英微微一愕,心中好笑:“这‘无常双恶’的武功虽然不高,但下毒配药的本领,可谓之匪夷所思,你怎样救他。只怕救人不成,反倒在他伤口上又插上了一刀,其时绝非救人,堪称害人 。”以为他是疯话,更不搭理,从屋中搬出一把凳子,推门而出,坐在外面迎纳太阳。 陈天识恍惚之间,看见窗外蓝天白云,气候高远,心中羡慕不及,才要感慨,“至阳”穴又是一阵酸麻,好似陈年老醋倒灌入鼻腔,啊呀一声,顿时眼泪汪汪,又见苍髯汉子一手抱臂,另一 首托将下颌,不觉一点灵犀,叹道:“大男人哭哭啼啼,今日可是丢脸丢到家了。”思忖如是,终究还是按捺不得。 苍髯汉子见石英拂袖而去,哈哈大笑,道:“好,好,我来救他。”伸手往陈天识身上揣摩,从他腰间搜出昔日辛英赠送的那柄斑驳匕首,咦道:“你有如此利器,何不割断绳索,却甘心情 愿地束缚于此?”略一沉吟,又抽出匕首细细观看,见匕刃有些锈蠧,又道:“原来如此,这短刀不甚锋利,你气力不济,定然削不断它。” 陈天识好容易缓过一口气来,气喘吁吁,道:“这位大哥,你帮我割断它吧?” 苍髯汉子摇头道:“不可,不可,我若是割断了它,孙廷凤与他婆娘岂非就要与我为难,这万万是使不得的。”重新替他插好,用衣襟下摆遮掩。 陈天识喟然一叹,道:“我浑身难受之极,再要这般禁锢,不被药毒害死,自己先困顿死了。” 苍髯汉子一手托着他的脸庞,认真端详,眉头微蹙,道:“怪哉,现下看你,相貌似乎颇为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陈天识道:“我初时见你之时,虽然你被铁罩遮掩面目,也觉得甚是熟忒。” 石英贴着屋外墙壁,默默念诵《八脉心法》,正对其中的字句百思不得其解,思忖困难,听得二人在屋内说话,更觉唠叨,心生厌烦,冷笑道:“二人互相依攀亲戚,倒也可笑。”又将凳子 往远处挪将一些,不敢太远,惟恐被“无常恶医”之一看见,以为逃跑,其时有口难辩,必要受到他们的什么古怪恶毒的惩罚。 苍髯汉子摇头道:“我明白了,我不曾见过你,只是你这小脸生得倒也端秀,便似那读书好文的白袍书生一般,所以看着亲切了。”眉头微蹙,道:“我看你脸色苍白,暂时放你倒也无妨, 只是你休要趁机逃跑,莫因此陷我于无情无义。” 陈天识大喜,道:“好,好,我想着什么法子逃走,却绝不连累你。”忽然又是奇痒无比,狂笑不止。 苍髯汉子将绳索除下,扶他坐好,双手从上往下点按,问道:“你哪里不舒服?”陈天识努力歇笑,咬牙道:“背部中央,又酸又痒。” 苍髯汉子依他所言,忽左忽右,忽正互旁,渐渐按在了他的“至阳”穴上,道:“是这里么?”手指陡然一颤,若被一股气息震荡而出。 陈天识连连点头,道:“不错,就是这里,啊呀呀,好痒痒。” 苍髯汉子面色肃容,道:“原来是气息阻遏,我若助你闯穴,强逆过猛,只怕伤了血气。也罢,我来打散他,你再凝息纳气,将之归入丹田。”左手一指戳去,方要运劲,微微摇头,似有顾 忌,便撤指贴掌,又以右掌按在左掌之上,内力绵绵灌入。 陈天识听他道:“你莫要胡思乱想,快快配合。”遂不敢大意,称谢一声,闭目吐纳,顺应外来气息,只觉得“至阳”之初依旧凝滞,但隐约若动,不似先前一般石头固化,心中不觉欢喜。 约莫过得一盏茶的工夫,苍髯汉子将手掌放下,低声道:“你感觉怎样?” 陈天识背部一阵轻松,深吸一气,不痒不酸,喜道:“好了,好了,不再难受。”回头见他面色苍白,满头大汗,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感激,暗道:“他与我平生素昧,却如此费力替我诊治 调和,真是大好人也。”转念一想,“他若是是个浑噩的恶人多好呀!我便可想法子诳骗他解开绳索,然后一通伏虎拳法将之打倒,自然能够轻易脱离厄难。只是他有恩于我,我若如此,岂 非禽兽不如,就是出去了,遇见琴儿,跟她说起此事,也必定被她不屑,以为我之为人,怎么会这般忘恩负义。”微微一叹,遂活动一番筋骨,跳跃窜腾一番,乖乖在斜床半卧,待那苍髯汉 子缓过气力,重新用绳索将自己绑缚。 苍髯汉子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小兄弟,你也算得是个汉子,不叫我被那一对男女责备。” 陈天识苦笑不已。却听得屋顶似乎有人笑道:“你二人都是好汉,一个粗鲁,一个俊俏,只是粗鲁得有些邋遢,那俊俏的有些苍白,哈哈。” 陈天识大惊失色,叫道:“你是谁?”言罢,便看苍髯汉子飞身抢出,冲破门去,在外面打量了半日,不见怪异动静,便问另一侧土墙之下的石英,道:“你没有看见什么?” 石英愕然,道:“此处偏僻杳然,除了荒山枯树,那有什么东西可看?” 苍髯汉子大呼奇怪。石英笑道:“你可治好了屋内那人的疾患?”语气暗含三分揶揄,七分嘲弄。 苍髯汉子哈哈一笑,道:“你自己不会去看么?大功告成,我也可安歇一二。”进入白屋,闭门掩户。 石英不信,见陈天识果真是气闲神定,大为诧异,再见着苍髯汉子,以为他是毒中高手、仁妙郎中,不觉刮目相看,心中另有一番思忖:“他日我被药毒戕害,也可请他救助。”以后更是添 了几分殷勤,几分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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