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俏装女何为金宠(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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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此时,一阵马蹄声响,有人急奔而来,道:“老苍头,你调拨两个人、一辆车,与我去那酒香村一趟。”老苍头睁开老眼,道:“已经到了酒香村麽? 只是买酒哪里用得了一辆车,莫不是还要到京城去贩酒作生意不成?”那金兵笑道:“这你便不知了,乃是侯爷慈悲宽厚、体恤关心我等的意思,说道在这里多买一些,待到进入京城之后, 要好好犒劳一路辛苦的众家兄弟们,大醉三天三夜。”老苍头大喜,道:“莫怪以往每次侯爷出得远门,你们这些兔崽子皆是争先恐后地伴随他左右,想必是觊觎这等醇酿美酒的好处了。” 那金兵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终究被你看透了。”手指陈天识与罗琴二人,道:“你也不用另行调配了,我看这两位兄弟轻松得紧,便由他们随我去罢。”老苍头点头道:“好,只 是我被你勾起了馋虫,你索性替我多买上一些酒来。”扔过一个葫芦,被那人接著,应道:“没问题。”陈天识恐推诿之下,反被生疑,大声道:“金耳兄弟,你我就随他去那酒香村一趟, 说不得先一饱口福,且看看他们那水酒究竟是怎样的美味。”罗琴好笑,点头不语。她能易容,却变化不得声音,是以较少当着外人的面说话,以免露出女儿语气。陈天识牵引马车尾随在那 金兵身後,罗琴附耳低声道:“你唤我金耳即可,莫须画蛇添足,再加上兄弟二字。‘金耳’便是兄弟之意,怎可说兄弟兄弟?”陈天识咦道:“是吗? 可是我看他们从来不曾如此叫唤。”罗琴叹道:“你不信我?”陈天识慌道:“我信,我信。”罗琴微微一笑,三分狡黠,七分淘气。 那金兵在前面引路,陈天识与罗琴驾着马车在后面紧紧跟随,渐渐越过中营与前哨,一路之上,想必那些金兵皆得了消息,看见马车过来,纷纷趋避,拍掌笑道:“到了大都之后,便是欢娱 之时。”陈天识低声道:“这位济南侯不同寻常。”罗琴笑道:“什么?”陈天识道:“他让我们去买酒,却故意放出风声,鼓舞士气。你看那些士卒的精神头儿,若是再有刺客过来,必定 是竭力阻挡,必效死力。”罗琴道:“体恤部下,可见得是个好官。”陈天识摇头道:“体恤部下,那只是一个懂得带兵的好将军,若能体恤百姓,才是真正的好官。”罗琴笑道:“你这话 倒也在理,以后见着他,可要与他好好讲上一番道理了。”看她神情,三分揶揄,七分严肃,便好似真与那济南侯有得什么交情一般。陈天识哭笑不得,却不敢多嘴多舌,暗道她的小性子若 是执拗倔强起来,那是十匹马也拉不回来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心血来潮,便携带着宝剑,闯入那侯爷府中讲说“道理”。此刻嘲笑,只怕她即刻就要掉转马头,奔到济南侯的跟前,那可是 大大的不妙。 不多时,马车来到了一处岔口,转向左行,越过一片树林,听得前面马匹长声嘶鸣,任凭鞍上金兵怎样挥鞭踢踹,都是不肯前进一步。 陈天识问道:“怎麽不走了?”那金兵回头道:“说来也怪,它便如见鬼了一般。”话音甫落,便看一人从草丛急急窜出,大叫救命,却是一个乡人。后面尚有咆哮急喘之声,愈来愈近。那 乡人看似精疲力竭,晃晃悠悠走上几步,普通跌倒,抬头往他三人看来,双眼无神,依旧叫道:“官爷救小人一条性命吧。”陈天识大惊,跳下马车,疾步往他奔来,到得跟前,急急搀扶, 问道:“你怎么了?”听得身后罗琴叫道:“小心恶犬。”便看几条黑影猛然窜来,长舌若血,双目狰狞,浑身毛发通体黑亮,正是极其凶悍的几只大狗。 陈天识啊呀一声,机伶伶打个寒战,手拔刀出,正中一犬脑门,听它不及哀嚎,气绝而亡。另外两只见状,陡然分开,蓦然一声吼叫,齐齐跃起,分左右夹攻而来。陈天识见它们若有训练, 大是生疑,一刀往左劈去,正中黑犬肚腹,再难活命,也不扭身,就势一脚后撩,又踹中另一只大犬的颈脖,听它呜咽*,慢地翻滚,须臾不再动弹。 马上金兵本要下来帮忙,见他瞬间连毙三犬,好生佩服,大声夸赞,不防一只黑犬从树后窜出,扑向马匹。那马受不得惊吓,半立而起,将他掀翻了下来,一路狂奔而去,不见了踪迹。黑犬 纵身扑来,利齿往其咽喉咬下,比那豺狼更要暴戾。 金兵跌率得极重,一时身体疼痛,继而麻痹,再也动弹不得,眼见它来,魂飞魄散,叫道:“不好了,我乌里花要死在狗嘴之下,实在使狼狈得紧。”闭目等死。听得扑哧一声与哀号,大犬 压在他的身上,再也动弹不得,睁眼来看,原来是罗琴甩出一支飞镖,正扎中恶犬的要害,不由心中连呼侥幸,十分感激。 陈天识叹道:“不闻酒香,先听犬吠。”又看几条黑犬窜出,下手更不留情,几刀下来,遍地犬尸。 罗琴心细,见犬脖之上,皆有铜牌,不觉好奇,扯下一片观看,见是“宗”字,眉头微蹙,道:“这恶犬有主,不知是谁?” 那乡人惊魂未定,道:“你…你们如何将大狗都打死了?”陈天识道:“这犬留下,也是祸害,还是打死的好。”乌里花将身上犬尸踢开,爬起来擦拭尘土,哼道:“我们救你性命,你反来 嗔怪我们?”那乡人叹道:“官爷救命大恩,我是感激不尽,只是你们杀了宗王爷的恶犬,他岂能善罢甘休? 说不得一时气恼,带兵将我庄中数十人一并杀了。” 乌里花闻言,神情陡然变化,厉声道:“你这刁民,胡说些什么? 宗王爷尚在大都,如何会来到这偏僻野地?” 罗琴咦道:“此地属承德境内,因气候凉爽,京城的文武百官皆在附近建立避暑山庄,以为怡情纳凉之所,但此初冬之时,又有谁会来避暑呢?” 那乡人哭道:“小人姓毛,排行老二,乃前面百兽山庄人氏。数日前,来了一批官兵,说我家老爷与南宋刺客勾结,欲对当今圣上图谋不轨,要悉数抄斩,诛灭九族。老爷奋力冲杀了出去, 从此不知所踪。我等下人本领不济,不能逃脱,被捆绑扎实,就要受死。后来指挥围剿的宗王爷听说我几十人擅长养兽,便留下了我们的性命,替他喂养这黑犬。其余男女老幼,尽被屠戮, 就掩埋于后山乱葬岗中。”罗琴若有所思,低声道:“又有人去行刺完颜亮了麽? 果真是天怒人怨,皆欲将他杀之而后快。”只是她声音极其低微,他几人未曾听见。 陈天识咦道:“我也曾听说过百兽山庄的名气,你既然是其中的驯师,技艺比那江湖马戏之人要强上许多才是,为何凡被狗咬,如此狼狈不堪?”毛二叹道:“军爷有所不知,我等以前驯兽 ,那是要脱其野性,以为人用。这宗王爷偏偏不同,提来许多活的囚犯,当作黑犬食物,是以专门勃发其凶恶兽性。莫说这些囚徒,便是我的几个兄弟,稍有不慎,也被它们按压咬噬,已然 去了几条性命。我今日开笼,不过是踩了一条它的尾巴,便被其苦苦逼迫,又喝来其余黑犬,急急追踪。所幸遇得你们救援,否则此刻只怕早已变成了它们的腹中餐,只余下一堆骨头了。” 陈天识怒道:“这宗王爷是谁? 怎能如此无法无天?”罗琴沉声道:“他唤作完颜乌蒙,是那完颜亮的表弟,凶残暴戾,闻名大都,哼,此人早晚必有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