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以苍生换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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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宴的怯魄怔怔地将玉合欢望着,神情似小兽,在偷瞄驯兽师。 他从玉合欢眼中,读出俩字:操心。 “人世间的一切美好,你都配得上。” 怯魄的心情小幅平复些许,那一刻她离了一切惊惧。 “谢谢你,我愿为了你,再无所畏惧。” 怯魄不善言辞,他更怕预留出将话说全的时间,他会再失勇气。 一道光自他指尖射出,将镜面翻转,玉合欢那光原是自他的心间射出。 “怯魄,心气耗尽,你会消散的。” 怯魄发力的手臂都开始颤抖,当镜面将光束完全反射在他身上时,他惊惧地合上了双目。 她登时又将怯魄当成了他,她奋不顾身替怯魄去挡那束光。 “不要!” 初宴与怯魄几乎同时发声,初宴明知怯魄是他元魂的一部分,但他还是以自断臂膀的方式猛击向怯魄,欲将怯魄强行推搡至她身前,替她挡厄。 怯魄未待在他的掌力他击中自己,先一步旋身,替她挡下光刃。 光刃霎时穿透过他单薄的身躯,在他身影消散前,她听到他说:“为你,无所畏惧,我未曾失约。” 他仅是一缕残魂,并无爱恨,为何他会甘愿为她决然舍命。 “因为,他是全身心地爱着你。” 先前一直被众人忽略存在的万俟烎,倏尔开口,将玉合欢小惊一记。 不对,龙王结实的是少年初宴,那时哪会晓得有玉合欢这一号人物。 “你无需臆测,实不相瞒,我也是被诓入此幻境的。” 玉合欢无心了解他被困于此的前因后果,她现在只关心如何出此幻境。 照理说,怯魄已消散,此地便无法可“替代”初宴,他应当能现身于人前才是。 还是说,要除掉布局者,才能冲出困境? 玉合欢这般思忖,眸中厉芒似已结网,恨不能将这布局者缚住。 布局者接收到她充盈杀气的眼神,丝毫无所动容,她仅是无言冷笑以对。 她的冷傲态度,愈发引得她弑杀火焰高燃,玉合欢逐步走近铣瑶。 铣瑶则是以一副狩猎者的眼神,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初宴急得伸手去牵她手腕,却一把抓空,他原地急唤道:“合欢,合欢,莫要动杀念。铣瑶逆行了万灵杀阵,只要你下杀手,此地所有人都会来杀你。切莫动杀念!” 初宴极少这般声嘶力竭地喊,明明玉合欢就在他眼前,可两人之间似隔山海。 见她脚步未停,初宴只得抓住铣瑶的肩,欲携着她向后退。 但铣瑶亦是倔强非常,她单肩一侧,挣脱开他的手。 “初宴,鲛妃令并非善物,你年少时总是重伤难愈,就是因鲛妃令一直在吸食你的灵力。” 铣瑶不再拐弯,直接将她为何仇视玉合欢的原因道出。 “初宴,请你相信我,有位天神对我说过,你将因与她的情力,而遭劫难。” 初宴将她的话听了进去,却依旧淡然回应:“若她是我的劫,得渡此劫,我求之不得。” 铣瑶又惊又怒。 “初宴,你竟也会被情迷惑至此!你是灵海的主心骨,你渡劫,便是将整个灵海都置入可能会群龙无首的险地,这早已非你一人之劫,你可明白?” 初宴将眼睑垂落,他的声调也同时放沉好几个度。 “我只是个普通生灵,我也会为情所困,我也会有以苍生来换一人的……不负责任的想法。” 铣瑶那对儿雅致的眉眼,再也显不出释然。 她将这愤懑急速消化之后,依旧忍不住训斥一句:“既知不负责任,为何还要背弃苍生?” “她未曾背弃苍生,为何却要在以救苍生之名,背弃她?” 初宴这一问将铣瑶彻底噎住。 平心而论,玉合欢迄今为止还未犯过错,她确不该就此遭到背弃,尤其还是心爱之人的背弃。 但那天神告诫铣瑶,且不可眼看着初宴为情所困,而无动于衷。 这不仅会害苦他,更会波及整个海族。 “今日,她必须殁。” 铣瑶坚持己见,并且已做好与玉合欢鏖战一场的准备。 初宴声色极冷:“看来,你想送命。” 不,她不想。 铣瑶没有接话,她已是殁过一次的人,若以她身躯元灵,能换得他免于灾劫,这一场能拯救他的机会,她亦是求之不得。 铣瑶实则并没有那么伟大,她之所以想护苍生,只因苍生有他。 这以苍生换一人的不负责任之念,她又何尝没有? 劫,他注定是她命中的劫。 渡劫的过程远比他们预想得要凶险,鲛妃令吸摄初宴灵力之事确是事实,初宴从未提起过,但此番因此缘由,却迫得他屡次错失救她的良机。 现在由于铣瑶的特殊设定,战斗时,仅有她与玉合欢彼此可见,初宴只能依循鲛妃令牵引,朝她在的方向输送灵力助攻。 玉合欢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日,会在自己的主战场,由他来辅助自己对敌。 在吸纳初宴灵力后,玉合欢攻势明显翻猛数倍。 场面一度高燃,此时在暗中观战不语的万俟烎,上前轻声告诉初宴,此地之所以无法破局,是因在他进入前,便已有进入幻境来协助铣瑶的人,被玉合欢杀害。 初宴斩钉截铁地表示,玉合欢绝不会无故杀人,且她若是真杀了人,她定不会遮遮掩掩,以她的性格,定会坦然承认,然后也不道歉,以向他人宣战的形式,来做了结。 万俟烎对于此幻境仅知这些,他也不清楚,为何初宴无法在玉合欢面前显形。 “鲛妃令与我们心意相通,可今次却无任何助益,究竟为何?” 他是关心则乱,但是万俟烎问出关键问题:“鲛妃令因何启动?” “是情力,我与合欢之间的情力。” 万俟烎闻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初宴瞧出端倪,他反复思量,终于发现何处疏漏。 “情力滋养鲛妃令,鲛妃令才会赐予我们力量。若情力没有抵达鲛妃令……” 万俟烎只觉此语犹如天方夜谭。 若依初宴所言推测,便有可能是有人窃取情力,导致他们都没有得到鲛妃令补给。 可这世上盗物者众,但盗情力,至今从未发生过。 若真是暗中人窃走情力,那么其目的何为,他又是如何得出鲛妃令启动条件的? 这一劫,往前是深渊,往后是泥沼,试问何处无险象丛生…… 在向万俟烎了解完所有未知讯息后,他愈发觉察出她处境之危险。 但现在他无法探测到她在何方位,即使他调动再多灵力,都无法与鲛妃令发生感应。 他深知鲛妃令与自己的鲛珠灵力相通,或许他的心头血可助两者重新建立联系。 初宴思至此处,幻化出匕首,就要朝自己的心口扎去。 “初宴,关心则乱。你现在可以换个方向,先揪住幕后之人,将情力夺回。” 万俟烎怕跟不上他这自残的速度,还将双掌轻覆在他心口前,准备空手接刃。 正当此时,玉合欢战胜铣瑶,并一举将附身在她身上的狐妖残灵揪出。 残灵与铣瑶身躯分离之时,由于残灵受到外力影响,效力减弱,仅她们双方可见彼此的术法,也随之自动消除。 玉合欢终于见到了初宴。 只是,她看到的景象是,初宴高举着一柄匕首,而万俟烎则将双手抚初宴心口处。 这尴尬的定格姿势,使得两人之间,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奇怪氛围。 “你们……这是?” 万俟烎一届龙王,从未似现在这般丢面过。 他连忙放下手,干咳一声,道:“初宴失控,我在助他冷静。” 玉合欢撇下被她击伤的紫铣瑶,径直跑到初宴跟前,她在还未站定前,便将已被她下禁制的妖灵,抛掷给万俟烎。 万俟烎运气灵力,就这么顺手将妖灵接过。 “情力力量源?” 万俟烎仔细观测残灵数眼,这才发问,还未待她作答,他便听到刀落的声音。 “哐当……簇……” 初宴垂臂,松手,匕首坠落在地上,这声脆响未消,他便一把将玉合欢拥入怀中。 由于这一拥抱来得毫无防备,他的动作极快,她都能听到因自己骤然被揽入怀中,二人的衣袂相摩擦,发出的窸窣声。 “感谢相护。” 玉合欢一本正经地朝他致谢,初宴没有回应,仅是略微又收紧手臂,她也微微移动手腕,小心翼翼地回抱着他。 “好了,说正事。此狐妖残灵一直依附在铣瑶身上,不知有何目的。” 初宴松开手臂,回身仅瞅了一眼,便察觉到事态远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 他伸手,开始为残灵做真身检测。 “是天狐。” 他一声结论,使玉合欢与万俟烎皆是一惊。 “天狐族始祖自千年前紫砚之乱后,一直被囚于天界,他怎有余力下凡尘?” 为谨慎起见,玉合欢也掏出各种能检测妖物真身的灵宝,给残灵全用了一遍,却一无所获。 “一无所获是正常的,他若真是天狐,凡人灵宝是检测不出的。” 玉合欢将先前自己在黑市,发现有人在操控情力场之事道来,自下结论,她觉得这两件事必定有关联。 芳落曾提及过,她的爱人就是天狐族始祖沐川,而她也是为沐川,才暂且为虎作伥。 现在回想起来,芳落的话真假参半,她表面上展现出的恨意,未必能成为其反天族的动力。 “会否有可能,这一切是芳落,为救她爱人,设的局?” 初宴摇头,他单手扶颌道:“若她是布局者,为何要留下情力这一大破绽?” 玉合欢答得也快:“我思考过这一点,会否是因她压根儿没有将我们当对手,因此也不屑于对我们有所遮掩?” 万俟烎结束安静聆听的模式,忍不住插口道:“以天后的性子,欲打压谁定是刻不容缓的命人执行。在天后的施压下,芳落没理由会采用见效如此缓慢的法子。” “若是芳落与天族使绊,我们尚且能应对,只怕此事若关乎傩神,才是真的棘手。” 万俟烎在阐述完自己的看法后,忧心忡忡地望了初宴一眼。 初宴并未还他一个眼神,他在思忖一个更难以理解的环节。 倘若这狐灵与傩神有关,先前傩神已然营造过一个假世界,并已将他们成功分隔,傩神又为何要绕回来,化身成铣瑶,领初宴入此地来寻玉合欢? “傩神唯尊,得受长生。” 那缕早已不成型的残灵,开始急速“膨胀”,观其情况,与先前那几位傩神下属自戕是极似。 初宴与玉合欢同时伸手揪住残灵,以气刃直接将残灵“划”开,将其内部浊气放出。 二人动作之利落,似在处理一盏涨气的天灯,全然未将那残灵当生灵看。 万俟烎有被惊到。 他与初宴在那场海难之后,鲜有往来,竟不知初宴已变得这般心狠手辣。 “呵,装,再装。”玉合欢似绞手巾一样,将残灵直接拧巴起,“说出你的真实阵营。” 她不消再后跟什么威胁之语,那残灵已是发憷得紧。 残灵之所以不被视作完整生命,是因其感官、灵力、情感皆仅存残片,因此在受到极度恐吓的情况下,他们甚至会显出其宿主最脆弱不堪的一面。 “探其宿主讯息。” 初宴平淡发声,玉合欢也是淡然颔首,紧接着便准备对残灵再下狠手。 探宿主讯息,对于残灵而言是极痛之刑,若其宿主修为浅,残灵便会不堪此刑而消散。 残灵因此消散,宿主本体也会受到反伤。 玉合欢缓缓抬手,残灵挣扎不断,眼看就要其即将重刑临身,忽听有人喊停。 众人回头,只见芳落乍现在数道光柱之间。 “都是我吩咐的。” 芳落在众人发问前,抢先出声,她望向残灵,满目痛心。 那目光,除了心疼残灵遭受如此对待之外,还掺杂着一丝无奈。 她并不是终极幕后控局者。 玉合欢与初宴想法一致,他们决定赌一把,佯装相信芳落,与芳落交心,再进展下一步计划。 那个幕后之人,他们大致已经能锁定嫌疑对象。 现在已经可以进入搜证环节。 “玉合欢,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救他,只要他得救,我便不会再行昧心之事。” 玉合欢笑芳落当局者迷,从始至终,或许最需要救赎的人,不是他,而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