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极伤即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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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走出密林地界时,初宴还在原地寻找鲛妃令。 他黑非但没有打伞,还跪在积水洼里,将自己的衣衫都弄得湿漉漉的。 他身上多处被荆棘丛划伤,由于雨势过大,渗透在衣衫上的血迹几乎快被大雨冲刷干净。 初宴没有感应到鲛妃令的灵力,他用风力听不到关于鲛妃令的声音,看来鲛妃令应该不是在平地上,极有可能落入荆棘丛。 他沿着荆棘丛里不断摸索,从上层摸到下层,还是找不见。 他有些急了,甚至徒手去扒拉荆棘丛,起身时有点急,被荆棘划伤脸庞。 伤口且细且长,雨水将伤口处渗出的血水稀释,自他的下颚一直蜿蜒过脖颈,他的薄纱长袍被血水浸透,衣衫紧贴在身上,依稀可见衣衫之下的错落有致。 他的披风也紧覆在后衣面上,后背上的美人骨微微凸显,“簇”的一声,荆棘挠抓过他的背,将衣衫划破,凹凸玲珑的骨相尽显。 他的背上除了有绝美的骨,还有未愈的烫伤烙痕。 不知是否是悲伤疲累过度产生的幻觉,他既然听到了她的衣裙窸窣声。 每个人由于体态与衣着不同,他们走路时所发出声响也各异。 这声音一听就是她,他还听到了小挎包与衣裙发出摩擦声。 玉合欢疾步走到他面前,在他身前停滞一记,接着伸手一把将他拉起。 她的力道很重,但是似乎在刻意避免触碰他的伤口。 “你打伤锦岚时,对她下了什么咒术?” 他猝不及防被他拉起,衣襟下摆骤然挂在了荆棘枝上。 他木木地摇头:“我没有。” 玉合欢又急又气,她第一次他面前展露出失态的样子,竟是这般歇斯底里。 她双手揪住他的衣襟,将他肩部的对襟线都扯得前移几分。 她对他怒目而视,眼中仅存恨意,她咆哮道:“说!怎么解!” “我真的没有,你为何……” 初宴语出一半,骤然听到刀刃划过空气流的声音,他微怔须臾,接着便觉腹部被利器刺中。 利器刺得很深,他甚至都能清晰听见,自己鲜血如注的微末声音。 她双手持刃,狠狠捅在他的腹部。 其实她在落刀之前是有过犹豫的,权衡过捅他的心窝还是腹部,但考虑到鲛珠会吞噬生机,她最终还是不忍朝他的要害下手。 他在听到刀刃划过空气流的声音时,就大致猜到她会做什么,但他不相信她真的会落刀。 他为微躬身,惊愕感使他都忘记,要第一时间捂住伤口止血。 她在给了他一刀后,手也没有离开刀柄,怔愣须臾,这才颤颤抖抖地将手移开。 “为何……不信我……” 烙伤、划伤、刀伤、现在又添心伤。 他在她松手后这才握住刀柄,他骤然将刀拔出,鲜血登时飞溅出来,红梅朵朵绽放在她的青袍上,未见花开就已被暴雨冲刷得了无踪迹。 她就这么半低着头望他,甚至不敢去直视她亲手造成的伤口。 她不知现在该说什么,道歉……她本来就是来寻仇的。 再说点扎心的话让他愈发痛苦吗? 她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他已经这般难受了,哀莫大于心死,大抵就是如此。 她泪流不止,最后只颤抖唇瓣,道了一声:“初宴,我们毕竟相逢过,愿你……极伤即愈。” 极伤即愈。 她怎会说出这四个字。 这是他每次受罚后,阿姐劝慰他的话,每次无论阿姐前句说什么,最后总是以这四字结尾。 他面容上惊愕之色骤增:“你是听何人说过这四个字吗?” 他确信此事,他从未与她说过。 这四个字不是常用的词汇,很少有人会用在话语结尾处。 玉合欢面色骤变,似在懊悔自己的失言,甚至还不自觉地掩了一下口。 这不是她的行事作风,就算他看不见,她在他面前该克制的时候也会竭力克制情绪,绝不会似适才那般暴怒,并在意识到失言之后,做出如此明显的小动作。 初宴仔细感受了一下自己心脉的变化,并没有治愈力量涌入。 他适才明明察觉到她哭了,就算没有落下泪,但她先前的那番质问,又悲又怒,其中悲戚的情绪占比更大。 她这般悲愤,其悲伤之力,不可能一点治愈的力量都转化不出。 除非,他眼前的玉合欢是假的。 “你不是合欢,你是谁!” 在觉察到这一点后,他的警觉瞬间替代悲伤。 是了,他们之间就算有天大的误会,她都不会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就直接捅他刀子。 假玉合欢并没有伤及他的要害,看来对方并不打算伤他性命。 从这点推断,有两种可能,一是对方可能是与他关系不差的人,二是他于对方而言,还有利用价值。 但他扫视自己的交际圈,除了奚洲白和鸢尾,他并无其他友人。 对方究竟是谁? 如此煞费苦心下狠手,离间他与玉合欢又是何目的? 先前锦岚也在离间他们,按照他们之前的分析,是傩神在背后使离间计,欲将他们各个击破。 只可惜,傩神的攻心计处处都戳玉合欢痛点,这才使他们之间的情感产生缝隙。 但是现在来的这一个,似乎是想捡个现成的,因此她才会以锦岚作为切入点。 她或许也是傩神的人,只是他不明白,攻心计已见成效,为何还要再用? 这其中定然还蕴藏着其他谋算。 在确认对方不是玉合欢后,他当即发动猛烈攻势,海蝶似困龙出渊,径直袭向对方要害。 对方没有恋战,而是卖了个破绽遁走。 在她脱身之时,她面上的黑纱脱落,面纱挂在荆棘枝头。 这一季记轻响他听得很清楚,他没有去追,而是摸索着取下面纱,以灵力查探面纱上是否有残留的妖力。 果然,在他灵力多重攻击下,他终于将面纱中仅存的那一丝丝海妖之灵抽出。 他想起锦岚之前提过的女鲛人,又联想到在幻境云端时,有股强大的幻力与自己制衡。 对方适才还说出他阿姐的独特措辞。 难道她是海族? 傩神下属中含有海族,此事兹事体大,必须尽快报与灵海知晓。 他将原地追踪傩神势力的计划做出调整。 眼下海族或已潜入傩神势力,他打算亲自回灵海汇报情况。 他思至此处,抬起眼睑,空望了一眼漆黑的前路。 鲛妃令还没有找到。 他和她的误会还未破解。 罢了,鲛妃令即使含有仙力,但也仅是海国太子妃的信物,且鲛妃令中的仙力只有他和他能启用,就算鲛妃令被旁人捡到亦是无用。 在反复思量后,他终于打算放弃寻找鲛妃令。 他只盼她冷静下来后能来此处寻他,希望她能找到鲛妃令,并且将其好好留存在她身边。 可她如何才能知道他没有找到鲛妃令? 他思索须臾,扯下自己一角衣襟,以灵力在上面书写下一行字。 他写的是——傻丫头,我没有伤锦岚,她有古怪,你要小心。若你回到此处,请找到鲛妃令,好好收着,等我从灵海回来后,定来寻你。 若不是这一方衣襟太小,他能洋洋洒洒写出一篇家书。 他写完,将衣襟系在荆棘丛上,以灵力固定,接着缓步离开荆棘地。 在他动身之前,他还回眸“望”了一眼荆棘丛一眼。 回眸间,他似乎“看见”她解下衣襟碎片,读着上面的话,接着又找到鲛妃令,将它揣在怀里,俯着头,似乎在啜泣…… 他缓缓回身,继续向前走。 他在以自己的心境之力,凝化出的瓢泼大雨下前行。 回首那一路瓢泼大雨的苍凉,细看似还有点点希望。 她会回来找他的,只可惜,他不能在原地等她。 在被她扎心之后,他对她的思念依旧是如此炽热,恨不能一转身一回眸就能再遇见她。 她现在应当已经走出这片密林了吧,算算时辰,她应该已至附近城镇。 她没有带伞,此刻想必也被淋湿了。 她会不会感染风寒?这城镇里有没有靠谱的药铺? 初宴竭力收敛自己的悲伤情绪,但怎么也收敛不起来。 他叹息一声,继续在大雨中前行。 要说这恋爱中的人儿啊,心痴导致的愚钝,简直能超乎常人想象。 他先前都想到她有没有带伞,可他愣是没缓过神,他是带着伞的,他偏偏就这么一路冒雨前行。 直到他走到城镇,路遇街头卖伞的小贩,他这才想起自己应该打伞。 他路过一间药铺,下意识停下脚步,接着缓缓跨过门槛入内。 他进入药铺时,药铺掌柜正在和药童讨论适才那位女患者的伤臂。 “掌柜的,我就说那片密林里有猛兽吧,您看刚才那位姑娘的手臂,都被抓成什么鬼样子了。” “瞎说!我们这一代太平得很,你这信口胡诌会吓到来此游玩的客人的。我们小镇之所以如此繁荣,就是靠这些外来的游客啊。咱们这药铺也都是靠他们。” 掌柜上了年纪,说起话来,啰啰嗦嗦一大堆。 初宴听到几个关键信息后,上前问药童。 “小友,你适才说,有位女伤者的手臂重伤的女伤者,来此买药?” 小童一点儿也不认生,麻溜地回答道:“是哇,他们可奇怪了,陪同她来的那位姐姐没有贝币,就拿珍珠换药。” 初宴空洞的眼神中,似乎见了一丝微光。 “小友,可否让我看看她给的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