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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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谢钦留宿在东院。两人并躺在床榻上,谢钦道:“祖母每年腊月十五都要让人去京郊护国寺里上香,往年都是着人去的,今年轮到定王在护国寺斋戒一月,陛下命我随同。你若是有兴趣,我带你去庄子上住几晚。”他一顿,又补充道:“那处庄子有温泉。”大邺皇室祭祖的,都要有皇室成员在护国寺吃斋念佛一月,正月初一再由陛下亲自主持祭祀。上一代,一直都是还未登基的昭帝代天斋戒,这一代,昭帝则是让三位王爷轮流,今年轮到定王殿下。尹明毓不在意那些,倒是对温泉极感兴趣,当即便答应下来。而谢钦思忖良久,才又道:“我许是没有闲暇,你可邀姑姑和表妹同行。”尹明毓一听,嘴角便不由自主地上扬,“那我便邀姑姑和表妹一起。”她看起来太过高兴,谢钦反倒不甚愉悦,便淡淡道:“表妹只小你几个月,此番来京定然是想借谢家寻一门好婚事。”尹明毓笑呵呵地说:“祖母、母亲先前也这般说,不过表妹的婚事自有母亲操心,咱们到时只管为表妹送嫁便是。”谢钦嘴角微微上扬,轻轻地“嗯”了一声。尹明毓下午睡了会儿,晚上便有些睡不着,不好打扰谢钦睡觉,又不敢动,便闭上眼想温泉庄子。她以为她会睡不着,可闭着眼睛没多久便无知无觉地进入睡梦。睡梦中,忽然听到有人在耳边吵嚷,挣扎片刻,方才睁开眼,问:“怎么了?”谢钦已经坐起,眉头紧皱地穿衣服,答道:“方才正院来人,说是策儿病了,不肯喝药,哭着喊你,祖母便让你过去看看。”尹明毓清醒了些,问:“病了?什么病?”“风寒发热,许是白日进学,着凉了。”这时候风寒很容易要命的,尹明毓连忙起身穿衣服,外头值夜的婢女听到他们起床的动静,禀报了一声,也进来帮他们。两人都简单挽了个发髻,便匆匆赶到正院,在屋外便听到谢策的哭声。谢老夫人正在焦急地哄谢策喝药,但谢策生病,身体难受,脾气也大,尝了一勺苦涩至极的汤药,便十分抗拒,怎么也不喝了。谢钦和尹明毓一进屋,谢老夫人便急急地说:“你们可来了,若还是劝不动,也不能再由他这么哭下去,得直接掰开嘴喂他喝了。”谢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微微睁开眼看见尹明毓,便张开小手哭喊“母亲”。尹明毓刚在外边儿走过,身上全都是凉气,哪能这么过去,便站在火盆边儿上,哄道:“小郎君,先喝药。”谢策小手使劲儿向前伸,不住地摇头,边摇边哭:“呜呜呜……不喝药……”谢老夫人急得不行,催促道:“莫烤了,你抱抱他。”尹明毓只得走过去,抱住谢策。谢策一到她怀里,立时便紧紧搂住她的脖子,边哭边叫“母亲”,抽抽噎噎地十分可怜。尹明毓其实没抱过谢策多
少次,但一个小孩子,小小的身子全心依赖地抱着她,尤其还生着病,她又不是铁石心肠,自然是有些心软的,便轻轻在他背后拍。谢策哭声小了些,可还在抽噎,小身子也微微颤抖。谢老夫人见状一喜,便道:“二娘,你喂他喝药吧。”谢策一听,头埋进尹明毓颈肩,不断摇头,哽咽地喊:“不喝……不喝……”记谢钦皱眉,说:“必须喝药。”他语气太过生硬,显得极严厉,谢策哭声骤然变大,边哭边拒绝:“呜呜呜……不喝……”谢老夫人气急,当即便空出一只手,在谢钦手臂上抽打几下,“他生着病呢,你凶他作甚?!”谢钦从未挨过打,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谢老夫人,“……”而谢老夫人打完他,根本不理会他的反应,走近尹明毓和谢策,心疼地哄:“策儿,莫哭了,曾祖母的心都教你哭疼了……”谢策不轻,尹明毓抱着他久了,手臂有些吃力,便坐到床上。谢钦从“挨打”之中回神,见谢策在尹明毓怀里渐渐平静,便问谢老夫人:“祖母,策儿如何会风寒?您可派人知会母亲了?”谢老夫人当即便又怒起,强忍着怒火说道:“没有教人去西院。”随即转向童奶娘等人,敲了敲拐杖,斥道:“连孩子都照顾不好!”童奶娘等纷纷磕头请罪,不敢辩驳。尹明毓抬头看了一眼,而后对怀中平静许多,只是抽噎的谢策道:“小郎君,我们喝药可好?”“不要……”谢策摇头躲进她怀里,不露脸。谢钦端着药碗走过来,一副要硬喂的架势。尹明毓怕这孩子又大哭起来,他难得闹一回,这嗓门儿实在是高,她抱着他,直接受冲击,便抬手阻止谢钦。谢钦不赞同,“药一定要喝。”谢策整个人使劲儿往尹明毓怀里钻,背对着谢钦,抽噎声更大,随时又要张嘴嚎哭。尹明毓忽然低头道:“小郎君,药苦吗?”谢策抽抽搭搭地应:“苦……”尹明毓又问:“这么苦的药,想不想看你父亲喝?”谢策哭声一止,抬起头,水汪汪的眼睛瞥向严厉的父亲。谢钦面无表情,严肃地看着尹明毓。尹明毓不怕谢钦,继续对小娃娃诱惑道:“你和你父亲一人一口,如何?小郎君想不想看?只要你喝药,你父亲也喝苦药。”谢策满脸都是心动,却又不敢应声,靠在她怀里小心翼翼地看父亲。那头谢老夫人听见,立即便做主道:“只要策儿喝,就让你父亲喝!”谢钦:“……”尹明毓冲他伸手,“郎君,快将药端过来。”谢钦冷着脸走过来,将药碗递给尹明毓,见谢策眼巴巴地瞧着他,沉默片刻,还是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汤药。尹明毓一见他实实成成地舀了一勺,背对着谢策给他使眼色。他一勺一勺喝完,谢策喝什么,得装一下啊。谢钦读懂了她的眼色,一顿,重新端过碗,借着碗遮挡,假装喝了一
口。而后,又舀了一勺,送到谢策嘴边儿。谢策还是不想张口,尹明毓在底下悄悄踢了谢钦一脚,问道:“郎君,苦不苦?”谢钦警告地看她一眼,随即对谢策道:“苦,你不喝,我也不会再喝。”谢策这个儿子,也不知道对父亲到底是怎样的爱,极其想看父亲喝苦苦的汤药,竟然慢慢张开了嘴。谢老夫人喜不自胜,伺候谢策的下人们也都是一喜。没人希望谢策的病情加重。而就这么谢钦假装喝一口,再喂谢策喝一口,一碗药便见了底。谢策苦得脸抽在一起,又委屈地抽噎。尹明毓眼疾手快,一块蜜饯便塞到他口中。记谢策下意识地吧唧吧唧嘴,暂时忘了哭。此时天色实在太晚,谢钦便劝谢老夫人回去歇息,“祖母,我和二娘在这儿便是。”谢老夫人仍旧担心,然而看了在尹明毓怀里的曾孙一眼,这里根本用不上她,到底还是一步一回头地走了。吃完药就得好好休息,谢策不撒手,尹明毓只能在这儿陪着。谢钦也不打算走了。而谢策搂着尹明毓,一抬头见父亲也坐到床榻上来,连忙更紧地楼住她,然后警惕地看着父亲。谢钦:“……”等到三人躺下,谢钦担心尹明毓睡着压到谢策,本来打算睡在两人中间,谢策不乐意;他睡在尹明毓另一侧,谢策依旧不乐意,甚至还伸手想要推他。谢钦有些手痒,看在他生病,才压制下来,让谢策睡在了中间。谢策极其满足,在中间滚来滚去,又滚到尹明毓怀里,然后没多久,便趴在她怀里睡着。尹明毓将他摆正放在中间,又给他盖上被子,便困极地闭眼入眠。谢钦不放心,便伸出一只手臂,虚虚地护在谢策身上。而他的担心是极有道理的,尹明毓睡着之后,便开始自由地翻身,好几次差点儿压到谢策,都是谢钦挡住。后来谢钦干脆便将谢策护在怀中,但即便这样,父子俩在床榻上的空间依旧一再压缩,“委委屈屈”地占据一小片位置。终于挨到第二日,日头升起,谢策率先从睡梦中醒过来。他被谢钦护在怀里,整个人全都罩在被子下,拱啊拱,被子鼓起来,一耸一耸的,终于爬了出来。谢策小脸红扑扑地露出来,一瞧见床榻上的两个沉睡中的人,开心地扭动片刻,抛弃父亲,钻进尹明毓的被窝,躺在她身边,没多久又将自个儿哄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