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被世界遗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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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丽纷繁的世界中,将一切身外烦忧遗忘的人现在在哪? 崇山峻岭之中。 那如果是被世界遗忘的人呢? 城市的边缘,一名少年正透过栅栏向外眺望,对街商店门口的男人正瘫倒在台阶上,身旁散落着酒瓶;旁边的花店前停着一辆深蓝色的卡车,店员正忙着将一盆盆花卸车;更远处是一家电玩店,顶着黑眼圈的男人正在将自己整晚的“战果”兑换成现金,记忆中他总是输多赢少,看样子他今天运气不错,赢了一些。 少年先是观察瘫倒在商店门前的男人,“西装,表带崭新经常擦拭,看来是个体面的上班族,空的酒瓶并不多,说明酒量不好,平时很少喝酒,这副模样的原因呢?对了,是花,”那人身旁不远处的垃圾桶里有一小簇花露了出来,“表白失败了吗?” 少年又看向旁边的花店,“车没有熄火,看来要卸下的花并不多,说明上周的售卖量并不高,”花店的橱窗里摆放着一盆和垃圾桶里一样品种的玫瑰,“这老板认识喝醉的男人,但并没有产生交集,看来是个冷漠的人。” 最后是电玩店的门口,男人手里拿着几张纸钞,“输多赢少,看来运气不怎么样,但每周至少三次通宵,身体素质还不错,适合当个苦力。” 没多久,打电玩的男人消失在了街角,送花的卡车也开走了,喝醉酒的男人被商店老板叫了出租车送走,街道一下变得安静下来。 “岑逸,别看了,到大厅集合!”少年的身后不远处,一个身材臃肿的女人正在看着他。 少年转身向女人走去,栅栏旁的水泥墙面上挂着白底黑字的匾牌。 “爱德华精神疾病疗养医院。” 将一群精神有问题的人集中在一个空间里是什么感觉?吵闹?熙攘?不,都没有,只是气氛有些诡异而已。整个病院一百多号精神病人站在大厅里,各色诡异的视线交织,身处中间就像是被豺狼盯上的猎物。 “等会念到名字的,一个一个进去,谁不听话就关禁闭一周!” 岑逸很吃惊,平时关禁闭可以算是很严厉的惩罚了,但现在直接被护士长挂在了嘴上,今天的集合有些蹊跷! 接下来护士长开始一个个叫名字,被叫到名字的或是自己走去、或是被一旁的医护人员强行拖进了大厅一侧的诊疗室,每个人大约三分钟之后就出来了,表情也是各不相同,有笑的,有怒的,还有咒骂的,当然,嘴巴不老实的都无一例外地被送进了禁闭室。 “岑逸!” 终于轮到少年了,他镇定自若,抬脚走进了诊疗室。 纯白的诊疗室里只有一张桌子和三把椅子,两个穿着浅灰色西装的男人正坐在桌子的一侧,而另一侧的椅子显然就是给岑逸留的。 作为精神创伤评估师,两人从岑逸推开门的时候就开始观察他:是个很安静的少年,每一个动作都让自己尽量不发出多余的声音。直觉告诉他们,如果这个少年真的不是因为错误才进到这里,那自己就要提高警惕了,毕竟大多数精神病人和罪犯都没有很清晰的区别。 “岑逸,男,二十岁,十岁进入爱德华精神疾病疗养院,先后在十年内进行过五次评估,评估结果都是不符合出院要求,以上信息你本人认可吗?” 少年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在观察两人的下半身,合脚的皮鞋,稍露出一截的黑色袜子。 “现在对你进行第六次的评估,你需要回答我三个问题,如果可以的话,我现在就开始了。” 少年没有说话,他正在盯着其中一个人手腕上的手表。 “第一个问题,你认为自己是否是真的存在于世界上?” 一般这个问题的回答只有两种,是或否,患有严重心理障碍的人通常伴随着对自我存在的否定,严重的甚至会有自杀倾向,而他们得到过的更多的答案则是“是”,但这个回答很复杂,要考虑对方接下来说的话。 “我当然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不然你们在和谁说话,如果我不存在,那你们的存在不也成了不存在?” 这个回答显然是众多回答中最让两人尴尬的,谁能想到一个精神病院的病人竟然能将自己是否存在这样的问题与提问的人绑定。 “呃...第二个问题,你是因为什么来到了这里?”这第二个问题也很有讲究,精神病人通常都是因为一些特殊的情感刺激才变成现在的模样,而他们一般都会选择逃避那件特殊的“事”,如果对方能坦然面对那件曾让自己崩溃的事,就说明治疗已经取得了很大的效果,当然,如果仍然不愿面对,那就要减分了。 “因为我杀了人。” 回答简短而具有震撼性,评估师甚至还没有看完当年的案件卷宗,少年就已经回答完了。 那人将手中的卷宗递给自己的同事,继续问道:“第三个问题,如果你能从这里出去,要干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在这些年他们听到的各种各样的答案中,主要分为两类,其一是“和家人团聚”、“吃顿好的”、“找份工作”等美好的愿景,其二是“让XXX付出代价”这种仍然饱含着怒气的答案,当然,还有诸如“去撒哈拉游泳”、“去月球种菜”等无厘头的回答不计在内。 “去对街的花店买一束花。” “为什么?” “因为那束花在等我买下它。” “......” 全院一共一百二十四名病人,整个评估过程花费了六个小时。 下午五点,两人在院长室里提交了评估结果。 爱德华精神疾病疗养医院的院长是个快要退休的白发老头,虽然已年近六旬,但看到两人还是显得毕恭毕敬。 “李院长,这一次的评估结果已经出来了,目前有四人符合出院条件。” 李院长正俯身在茶几上倒茶,听到这个结果也是惊讶地抬起了头。 “哦,这一次竟然有四个人,真是难得。” “其实是我们放低了评估标准,您也知道,最近财政方面很紧张,上面要求尽量减少这方面的支出。” 李院长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将茶杯放在两人面前。 “但是有一个病人的情况我们还想再确定一下,就是这个岑逸。” “哦,那孩子啊,有什么问题吗?” “对于他当年的杀人案,您还知道些什么详细的信息吗?” 李院长摇了摇头,说道:“我只知道是因为他的后爸严重嗜酒,还经常虐待他,所以那孩子气急之下失手杀了人,其他的我一概不知,这十年来,他也几乎没有提过往事,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 “那还能联系到他的亲生父母吗?” “怎么可能,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我们就更不可能找到了,不过留在这里对他来说似乎是更好的选择,或许他压根就不需要什么亲生父母。” 李院长的话让两人顿时语塞,同时岑逸的身份也显得更加神秘起来。 “我们查看了他之前五次的评估报告,内容让我们很在意,评估过程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最终的结果都是‘不符合’,当时的评估师是很专业的,但为什么会给出这样的结果,这一点让我们很疑惑。” “或许你们可以亲自去问问,但没有什么用的,虽然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方法,但是岑逸就是能做到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修改一份评估报告的结果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 “听起来您似乎很喜欢岑逸这个孩子?”男人语气微愠,他对李院长处处向着岑逸说话的行为有些不满。 “是很喜欢啊,如果可以我真想认他当我孙子,可人家不愿意啊,还说我下棋太臭,没脑子。” “......” “贵院对病人的态度还真是开放。” “那有什么办法,一般的惩罚对他来说一点用都没有,三年前上一任的护士长还试图用辣椒喷雾惩罚他,但你猜怎么着?那小子竟然只是流眼泪,甚至都没有咳嗽一声,眼泪流完,视力恢复,就继续我行我素了,反倒是护士长因为虐待病人被开除了。” “这么说来还真是个奇怪的病人。” 李院长并不觉得岑逸是个奇怪的人,笑着说道:“这孩子啊你们就别费劲了,就算你们宣布他可以离开,他也会想办法让自己继续留在这里,直到...”李院长想了想,“直到他自己想离开的时候吧。” “这是为什么?” “因为啊...他是个被世界遗忘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