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暗潮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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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场面异常红火。
和稀泥这桩差事自然落到了运城东道主头上。
只是这边陆荆苦口婆心好言相劝,那边恶言相向的两人火花四溅唾沫横飞,非但毫不买账,还将一腔怒火转浇到了陆荆头上。
金夫人说陆荆你无德无能靠山无人怕是坐不久这城主宝座。
轩辕破道三方五地高手如云,别以为你运城会下一点毒医两个人,就能一直号令群雄称霸四方。
眼见陆荆面色铁青神情如霜,压抑的怒火马上就要熊熊燃起,司马流觞连忙带了两杯茶水奉上,示意两人喝茶润喉。
两人数度不予理会,愈说愈是离谱,连陆荆“若是再不能得到悬济院和药王谷的庇护,就只能亲手将城主高位拱手让人”这般的话都说了出来。
小老头只得一句“得罪了”,众目睽睽之下赫然将茶水泼在二人脸上。
两人头发和面容上嘀嗒着水,盛怒之后愣了一下,蔫下场来,四目对望后齐齐咬定酒里有毒。
座下各位闻言齐齐喧哗起来,不一会儿好些人已然堵住了自己的嘴,深恐也被下了毒,说出什么有失体统的话头来。
更有甚者,还点了自己的哑穴。
事关运城气派,陆荆少不得出面辟一辟谣。他一阵冷笑,反问道:“荒唐!你说我运城的酒有毒,一样的水酒,满庭豪杰,为何单单只你二人中了毒?”
司马流觞利索的窜上前,自言愿以毕生清誉做保,当场验毒,若真是酒里有毒,绝不偏袒运城。
金夫人扶了扶头顶的凤舞九天钿尾,嗤笑道:“你又是谁?”
墨凉摇着清扇,眯着桃花眼道:“连堂堂悬济院院长都不放在眼里,银城果然豪橫。”
金夫人脸色突变,高高在上的姿态瞬间矮了几分。
江湖传言,悬济院院长常年云游四方,行踪飘忽,鲜有人睹其真容。今日这般堂皇的出现在重阳宴上,自然满堂欢腾。
我亦有些意外。虽则早就知晓这其貌不扬的小老头在运城运城颇有身份,却未曾想到他便是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悬济院院长。
如此说来,陆荆想要知晓我的真实身份,并不是什么难事。
司马流觞拿起银针在各个玉盏里依次试了一下,又细细将高座上各盘蔬果点心过了一次,举高银针晃了又晃,针尖银光闪闪,颜色明亮,确然无毒。
又走到轩辕破和金夫人身旁,观其唇舌,号其寸口,言道:“轩辕城主脉象沉微,面色青而唇色黯,舌肥大而齿痕现,鬓有虚汗而手足冰凉,肾阳虚亏之症。金夫人脉象滑数,湿热之邪阻滞中焦,经络不畅,气机失常,苔黄舌红,有湿热之症。皆不是中毒之象。”
悬济院院长的定论,诚然不容置喙。
哂笑、议论和质疑又回落到尴尬不堪的轩辕破和金夫人身上。
有人说二人存心演戏诚心想挑战运城的威严。
有人说挑战估计还谈不上,无非是试探罢了。
轩辕破恼羞成怒,急败坏指着我道:“那一定是这曲子出了问题!”
金夫人忙忙附和:“对,一定是曲子出了问题!”
我故意作出一番惴惴受惊的情态。
墨凉悠然抿了一口清茶,淡漠道:“既然是曲子出了问题,为何座上其他人都安然无恙?”
闻言,坐下有人扬声道:“二位贵为一城之主,却敢做不敢当,这般编派一个弱女子,怕是有失风范。”
我心内冷笑。
陆荆的菊花酒没问题,我的曲子也没问题。只是我方才斟酒时,用指甲端梢在二人盏中加了一丝无色无味的真言蛊蛊粉,不动声色中用曲子唤醒。
二人中了真言蛊,自然撕掉假面口无遮拦。
巫蛊之术乃蓬莱秘术,从不外传。真言蛊更是鲜有人知,不过旁人不知,墨凉碧穹却十分熟悉,毕竟是幼时学蛊我们常玩的把戏,蛊粉入饮的法子正是彼时我的奇创。
将蛊碾成粉末下在酒里,待喝下后再以琴曲唤醒,这种手法极其隐蔽,很难被觉察出来。因为蛊体已碎,被唤醒后的蛊生命力极弱,只能勉撑得过一支曲子,一曲过后,生命耗尽,蛊性也随着消失殆尽,神鬼来验也是了无痕迹。
要说也奇,同样的蛊种和清酒,同样的碾蛊和下蛊手法,我随手一下便能成功,墨凉碧穹却屡屡失败。
师父说,是因为我们三人气运不同。
而我则理解为天赋各异。譬如琴道乐理,我如何勤学苦练都比不过墨凉。舞枪弄剑,我焚膏继晷都不是碧穹的对手。
也曾娇憨,偶然从书中读到“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未尝情之滋味,却对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妙恋甚是驰往。顽笑间追着问墨凉:“师兄,我同碧穹,都算是你的青梅竹马,你长大了要娶哪一个。”
彼时墨凉圆眸圆脸,长得虎头虎脑唇红齿白,煞是可爱。比起寻常孩童是沉稳了些,好赖还有几分天真欢脱的影象,乌黑的眼珠子丢溜溜一转,抿着唇憋着坏羞涩笑着,说师父说了,师妹便是妹妹,娶不得,娶不得。
我不大甘心,没羞没臊缠着他,要他长大了一定娶我。他不改口,我便在茶水里下了真言蛊粉哄他喝下,再问两个师妹究竟想不想娶一个,才红着小脸吞吞吐吐说“想娶云儿”。
我笑得前仰后合,碧穹却哭着跑开了。
这事后来被师父得知,虽未责罚,贵贱也训斥了两句,说女儿家家,娇贵的紧,以后得学会矜持,万不能这般不持重。
可惜呵可惜,转眼十多载,师父死了,虎头虎脑的孩童长成了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沉稳的性情变得凉薄,红着脸说想娶我的小子巴巴的移情碧穹,转身还差点要了我的命,朝夕相伴的三个人眨眼陌路。
风云之变幻,何止沧海桑田。
我想及此处,眼风不自知的扫到墨凉深邃的眼,变得凌厉起来。
我既敢当着他的面出手,便早料定他绝不会将此拆穿。
这自然不是觉着他对我还有几分余情未了——我太了解墨凉,看似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但生性淡漠待人疏离,并没有什么路见不平一声怒吼的侠气,关键节点不落井下石当算卖了不少薄面。
何况三方五地表面交好,实则暗潮汹涌关系微妙,鹬蚌相争这事,他也是喜闻乐见。
蓬莱一役,运城未曾参与其中,是故惹来了不少非议。
说什么轩辕破芥蒂蓬莱与运城的渊源故未曾邀约运城。
说什么陆荆新晋上位尚不能调兵遣将。
说什么运城济世为怀无心看蓬莱生灵涂炭。
说什么运城近年来人才凋零不济一战…
总而言之,既定的事实是,运城既未和蓬莱门结下什么血海深仇,又未在三方五地面前立下什么赫赫雄功,数百年来的无上尊崇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