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佛儒不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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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赵子安的神情,柳青满脸疑惑道,“这宫城虽大,但能搜不能搜的地方,我们和兵部明里暗里都已经搜过了,却始终没有见到金佛的影子……”
赵子安的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抬起头来,道:“大人确定每一个地方都搜了?”
柳青纳闷的顺着手底下的铜镜的眼神看去,见他的目光正盯着金碧辉煌的万佛寺,疑惑道,“你是说万佛庙?”
话说出口以后,柳青猛然醒悟,瞪大眼睛,“你是说万佛寺!”
此时,赵子安却在思考另外一个问题:既然真金佛不见了,那假金佛又从何而来?那日刑捕头找回的金佛,也是纯金所铸,佛身极为相似,甚至上面还有岁月的沉淀,极为贵重。如果是伪造而成,显然代价极大、成本极高。
赵子安眉头微微一皱:“柳大人,近日可曾注意刑捕头的动向?是否查到刑捕头找回的金佛到底从何而来?”自从得知那金佛是假以后,赵子安就极为好奇,便令守夜人进行暗中查访。
守夜人的密探无孔不入。赵子安相信,很多事情很难瞒过守夜人衙门,但令人意外的是,却一直没有消息。
“这事确有蹊跷!”柳青看着这里进进出出的佛门善男信女,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据派出的暗探回报说,他们长期暗中巡视,但这些天来,并没有发现京兆尹衙门在宫城之中抓过什么蟊贼,也并不知道那金佛从何而来!”
“这就怪了!那金佛总不可能凭空而来吧?”赵子安沉思道,“那刑捕头经常出入的地方查了吗?”
柳青道,“这些天来,刑捕头的行迹倒是正常,只是经常出入这万佛寺……”
说着说着,柳青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随即又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不过,圣上崇佛信佛。就连圣上有时都出入这里,经常来这里的达官贵人更是数不胜数,他作为一个京师捕头,倒也没什么不妥……”
“可曾查到,他在这佛寺之中,是否与什么人接触?”赵子安又道。
“这就不知道了。这万佛寺可不是一般的佛寺,护卫森严,守夜人的探子也很难进入。这里又是皇家佛寺,守夜人又不敢明着来!”柳青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圣上将佛教定为国教之后,佛寺的地位水涨船高,以前尚且如此,没有确凿证据,守夜人衙门也是不能随便进入的……”
赵子安一凛,道:“你是说,即便发现这万年寺有问题,守夜人都不能进入?”
“那倒未必!但你必须有确凿的证据,否则,佛寺要是闹起来,皇上怪罪下来,以佛教如今的地位,怕是守夜人衙门也很难吃得消啊!”柳青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如今这佛家盛事?皇家会不会派人参加?”赵子安目光闪烁。圣上要到长平县参加长平水库开工典礼,那么那些皇子自然也要去陪同参加开工典礼,但公主却未必有资格参加这类大事。
但如今圣上信佛,这么大的佛会,按理说,皇家应该会派出人来才对。
“我们守夜人之所以今天就到这里来盘查,就是因为明天长公主要到这里来参加佛会……”果然,柳青抬起头来,神色又变得冷峻起来,对着赵子安缓缓说道,“听说前几日牟公去见了国师慧觉圣僧,两人相谈甚欢!”
赵子安心里一个格登,升起一个不好的兆头:难道牟公和佛门私下里又达到了什么交易?相谈甚欢?至少也是互不侵犯,那就麻烦了。
看着此处进进出出的人群,这里进出的人群全都衣冠楚楚。如今大颂连连天灾,很多农户连吃饭都成问题,这万佛寺办流水席三日,却不见灾民前来,这明显很不正常。
赵子安心一横,对着柳青道,“今天下午,我们几个先进去探探再说。实在不行,我们明天再尾随公主进去!”
“你们佛门洞开,佛门普度众生,大办流水席,人人都可以进得,凭什么不让我进去?凭什么?你凭什么?”
“阿弥陀佛!施主,佛渡有缘人,儒士不得入内,请速速离去!”
赵子安话刚落口,突然间,万年寺的门口就传来了激烈的争执之声,那声音还颇为熟悉。
赵子安急忙转过身来,却见是戴着高高儒冠的书院儒家八品儒士杜轻尘。此时,这家伙被一个身材高大的胖和尚拦在门外,做出一副阻拦不让进的模样。
这杜轻尘也不是好惹的货,此时,一脸的激愤,指着这个守门的大和尚就理论个不休。一边说一边还跳将起来,口里唾沫横飞。
“施主,佛祖法力无边,是然天下尽可度,却有三不度。”那守门的大和尚单手作揖,指着门口一块不大不小的牌子,缓缓说道,“公子请看:儒家儒士不度,此为一不度;衣冠不整者不度,此为二不度;心不诚者不度,此为三不度!”
“哼!什么狗屁规定?我看你这是鬼挑弱者上身,佛挑善人受苦,若是我今天偏要进去呢!”杜轻尘大袖一挥。
“虽然我佛慈悲,不舍众生,但也要惩恶扬善!若是施主胡闹,自有护寺武僧与你理论到底!”那守门僧人凛声道。
赵子安转过身来,看着那块牌子,目光看向柳青,奇怪道,“怎么回事?怎么不准儒士入内?佛家怎么还有这个规矩?”
柳青脸上也露出疑惑的神色,“以前我也来过,也没看到这块牌子啊?是新近立的吧?”
“佛门还想打人是吧?”听到这话,杜轻尘顿时就不干了,转过身来,对着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人群,运出了儒家八品儒士舌绽莲花,顿时,声若洪钟,道,“大家伙看看,佛门口口声声众生平等,佛度众生,这么大一个寺庙,却偏偏不入儒士入内,难道儒士就不是众生了吗?大家伙儿来评评理,这是到底是何道理啊?”
这时,杜轻尘也注到了一身常衣的赵子安,但也只是看了一眼,像是不认识似的,就转过身来,然后又继续自己的吵架事业。
显然,这杜轻尘已成熟了很多,数日之间,再也不是往日那个遇事乍乍呼呼的年轻书生了。此时,对着众人大声道:
“好一个衣衫不整者不度,这分明就是嫌贫爱富。如此佛家,又何来众生平等之说?依在下看来,你们这佛家,也只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
“还有,你们佛门蛊惑信徒,一心向佛,不事生产,蛊惑圣上,全民信佛,这样的佛门,分明就是为祸苍生。你们这样的佛门……”
随着杜轻尘舌绽莲花,人群里不少人开始指指点点,这些本是佛门的善男信女,看着正气凛然的杜轻尘,一个个竟然开始信奉佛门信念开始动摇,甚至有些信徒竟然也开始对着佛门骂骂咧咧。就连柳青等人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显然杜轻尘的话极富冲击力。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世间皆苦,唯有佛渡!佛门圣地,施主休得胡言乱语!”突然间,一个声洪钟的佛号响起,整个万佛寺似是突然笼罩在一片佛光之中一般,骤然将杜轻尘的声音打断。杜轻尘瞬时变得一脸的苍白,就连身形也是一个踉跄。
先前那些信念动摇的信众又一脸茫然的抬起头来,一脸虔诚的向着万佛寺走去,那虔诚的神色,似是比之原来更加虔诚。显然这些佛号功力深厚,来历非凡。
“谁在这里闹事?是不是敌国派来的奸细?”佛号低喧之后,一个粗暴的声音猛然响起,就见一群京兆尹衙门衙役突然出现在门口,为首是一个身材壮实、满脸凶相的捕头,上下打量着杜轻尘瘦弱的身板,冷冷道:“原来是书院的书呆子?是不是想进府衙的大牢了?”
“你们这些人,助纣为……”杜轻尘看了一眼来人,强忍着站直了身体,重新将儒冠扶直,好半天才缓过气来,正准备破口大骂。
但想必是汲取了上次儒士遇见兵、有理说不清的道理,当下不再冲动,而是将话锋一转,有理有据、不卑不亢、不徐不急说道,“你们来得正好,你们京兆尹衙门给大伙儿评评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万佛寺在大颂的地盘上,凭什么不让儒家儒子进去?”
这书生竟然讲起了道理?那捕头轻蔑看了一眼杜轻尘,又看了看来来往往的人群,这里面说不得就有什么达官贵人、御史什么的,也不好贸然动手,冷冷喝道:“闹什么闹?这是人家的寺庙,高兴让哪些人进就让哪些进,你瞎胡闹什么?再不走,就跟着我回京兆尹的大牢!”
“好一个佛门正义、好一个衙门正义,我大颂书院今天算是见识了……我们如此作为,心中还有天下苍生吗?罢了,罢了,阿弥陀佛,众生平等,佛度众生,本书生去也……”听到衙役的斥责,杜轻尘强打着精神站立起来,脸色不断变幻,摇摇头,然后竟然学起了守卫大和尚。一个一身儒袍、头戴高高儒冠的书生单作作辑,作出一副和尚作派,模样滑稽之极。
走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朝着赵子安看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去。那些衙役见到离去的杜轻尘,一个一个指指点点,哈哈大笑,“这书生真逗,还以为书院还是原来的书院?”“哈哈,现在的书院,啥都不是……”
赵子安没有理会,见杜轻尘消失的方向,急忙跟上,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几条街,又见四下无人,两人这才在一个转角处会了面。
“受伤了?”赵子安看着神色有些坚毅的杜轻尘,疑惑道。赵子安这才知道,原来这家伙先前故意闹出那么大的动静,除了故意胡闹以外,就是为了引起自己注意。“找我有事?”
“不碍事,先前人多势众,那万佛寺的大和尚没敢乱来,我回去休养一下就好了。”杜轻尘又四处张望,确实四下无人,才从儒袍之中取出一个小纸条。
赵子安见他说得在意,也没在意,当下将纸条打开一看,只见这个小纸条破破烂烂,除了“万佛寺”“神佛有灵”等字样清晰可见外,其余的字迹都变得模糊不清。
“这东西从哪里来的?”赵子安疑惑道。这纸条上面佛家浩然正气流淌,按理说不至于如此令人看不见,但不知怎么回事,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杜轻尘神色严肃道,“不知道,今天一大早起来,一个破旧的纸鹤就出现在九夫子的门口,九夫子打开一看,就是这你手头的这封信。”
“这是谁写的?信上的字又是什么意思?”赵子安心里一凛,急忙问道。
“九夫子说,这是十夫子的字迹!”杜轻尘道,“至于什么意思,这信上面其余内容已消失不见,九夫子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但九夫子说,你肯定知道,也许对你有用。还说如果你不知道,那就难办了。”
九夫子这么看重自己?赵子安心头一喜。但很快,就是眉头紧锁:这没头没脑的,我确实也不知啊!还有,这十夫子一出门就杳无音讯,没想到竟然用飞鹤传书传回这个,想必是重要之极。
“我见这信上字迹不全,想先替你打探一番,但没想到这佛门竟然不准书院的儒家修士进入!”杜轻尘有些遗憾道。
赵子安上下打量了一下头戴高高儒冠,身着儒衫的这货:你这身打扮,怕是成心的吧?即便让你进去了,难不成还怕不引人注目?
杜轻尘似乎看穿了赵子安的心思,正气凛然道:“当今圣上笃信佛教,不理朝政,普天之下,民不聊生。我书院虽已没落至此,远离朝堂。但我辈读书人读得是圣贤书,学得是道德文章,以天下为己任,总得发出自己的声音……”
“原来你一开始就存了闹事的心思,还说要帮我打探情况?”赵子安有些哭笑不得。
杜轻尘嘿嘿一笑,像个赖皮似的,道,“我只是一个负责送信的,现在送到了,我就回去交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