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人狂有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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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泼妇而为百世师,出口即为天下法。”书院儒家八品学士杜轻尘反复吟唱着从赵子安那里听来的两句诗文,开始朝着建文县郊区进发。
吟着吟着,心中越想越气,便骂出声来,“简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啊!哼,要是让我遇上这些泼妇,我一定要让她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我杜轻尘已是能舌绽春雷口吐莲花的八品学士,难不成还不是这些不学无术的泼妇的对手?
连泼妇都能舌绽莲花!本来呢,这话杜轻尘是不信的。一个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倒霉蛋,对外面的世界懂多少?
但赵子安说出这两句话后,杜轻尘便至于你们信不信,我反正信了。
出了书院后,杜轻尘信步由缰,沿着京郊山路踏步而行。两个时辰后,便看见一条小溪,溪流上架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独木桥。远远的,便见一个挑了担大粪的村妇踩着独木桥摇摇摆摆的,就要走过桥来。
书院传说,书院学子三大敌:泼妇、壮汉和**。
甚至就和赵子安说得一样,泼妇是八品春雷境书生的天敌。在书院无数卷宗记载中,无数前辈学子被泼妇骂得狗血淋头,甚至吐血三日,故书院之中亦有“唯小人与泼妇难养也”的说法。
想起去年年末时,一位夫子就在年终的灵魂总结时提到:和学生吵架五战全胜,和大祭酒吵架人一胜一平,和老婆吵架三战皆负……战斗力由此可见一般。
战斗在即,杜轻尘收起了轻视之心,迅速进入战斗状态。
见这村妇蓬头垢面、袒胸露乳,杜轻尘扶起儒衫下摆,小步快跑到独木桥的另一头,快步踏上独木桥,腾腾走到桥中,气势汹汹对着挑粪妇女大声道:“我是男人,你是女人,自古男尊女卑,你当让我!”
这村妇却是闻言一笑,虽未生气,却也毫不示弱道:“两人争道,分什么男人女人?自然是空手的让挑担的!”
杜轻尘满心不高兴,这些村妇不是能出口成章吗?便出了上句:“我才高八斗,你当让我!”
村妇随口道:“你臭粪一担,偏不让你!”
山野村妇,没有文化,粗鄙不堪,气死我也,但果然厉害!杜轻尘面色一狠,继续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你当让我!”
说罢,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任你吵架万般厉害,可对对子这活儿嘛,还是要读书人才行。
哪知杜轻尘话刚落口,却见那挑粪村妇扶子粪桶,张口就道:“种地亦出头,岂止识字好?偏不让你!”
杜轻尘脸色一红,没想到这妇女反应如此之迅速,仍是不肯服输,看了村妇袒胸露乳,脸上露出会心一笑,背着手,又大声道:“蓬发星星两乳乌,朝朝挑粪去种田!”说罢,哈哈大笑,准备看这妇女的笑话。
担粪农妇低头一见,顿时明白这年轻书生在嘲笑自己,又抬眼看了看远处。
只见远处的田坎上,正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那竟是本地里正,一双大眼正色迷迷盯着自己胸前,想起里正的平日里的种种恶霸做派,瞬时脸色一红,想伸手束胸,无奈肩上又担着大粪,空不出双手来。
当下急了,愤然开口道:“是非只为多开口,坦胸露乳是你妈!”说罢,一手扶着肩上的粪桶,一手抓过粪桶里的粪瓢,舀起一瓢大粪,便朝着杜轻尘迎头泼去。
“君子动口不动手,唯小人与泼妇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杜轻尘见势不妙,大叫一声,转身便朝着来时方向逃去,跑得比兔子还快,生怕洁净的儒衫被大粪泼上。
但还是慢了一步,儒衫还是沾上了大粪。杜轻尘气急败坏,又朝着前面小跑而去,见那村妇没有追来,这才坐在缓了一口气,坐到小河边,用清水洗去身上的脏物。
赵子安这个家伙,果然神了!这些村妇,果然不好惹。好男不跟不女斗!这不是输了,这是好男不跟女斗!杜轻尘这样想道。
那身材高大的里正远远见到落败而逃的杜轻尘,稍作沉思,便转身朝前走去,见四下无人,便转身进了一个院子……
洗净身上衣服,杜轻尘感觉心情还是不顺,嘴里不停的念叨:“哼!好男不给女斗!一个泼妇,我总不能给她打上一架吧!”便开始骂骂咧咧往前走,不多时,便路经到一处庄园,赫然是先前这村上里正进去的庄园。
这庄园规模不大,只有几亩大小,但赏心悦目,看上去颇为精致,显然是富户人家的庄园。
庄园内,有几枝美丽的绿油油的杏枝穿过高墙,上面长着泛黄的杏子,显得生机盎然。想着透出墙外的杏花,杜轻尘自言自语道:“这自然是极好的。”
似是觉察到正在外面赏杏的杜轻尘,只听吱嘎一声,掩着的院子房门突然突然打开,一个花枝招展、长着桃花眼的小娘子迈着盈盈碎步,从里面走了出来,目光游离的看着书院学子杜轻尘。
“这就是乡愁!”刚刚在那挑粪村妇处没能讨到好、一肚子火气的杜轻尘眼前一亮,此情此景此人,顿感心情好了不少。快步走到门口,看了看正在半空高悬的红日,恬着脸道:“娘子,小生乃赴京的学子,孤身一人,途经此处,可否讨一碗水喝?”
小娘子媚眼一笑,“自是可以!”声音甚是空灵甜美。
说罢,便对着杜轻尘回眸一笑,道:“公子请进屋坐吧,小女子这就去取!”说罢,便迈着碎步转身朝屋里方向走去。
杜轻尘望着小娘子的窈窕背影,便跟着进了院子。独自一人站在院中等待。很快,那小娘子将茶水端了出来。
杜轻尘将茶水端在手里,只是定定看着少妇,却并不喝下,直把小娘子看得脸色红赦,半晌道:“都说秀色可餐,古人诚不欺我!”
小娘子吃吃笑道:“都说读书人好,果然如此,连说话都如此讨人喜欢,奴家还是头一次听人这么说人家!”
见小娘子言笑晏晏,此番外出乡村历炼,虽然在那村妇处受到委屈,但没想到竟在这村野之间遇到如此绝色小娘子,算是总有收获,杜轻尘心中更是喜悦,看了看天空仍是半悬的红日,道:“小娘子,眼看天色渐晚,小生旅途困顿,可否借住一晚?明日再赴京师?”
小娘子吃吃笑道:“先生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家夫也甚是好客,今晚就让家夫陪先生饮上几杯!”
杜轻尘差点一蹦三尺高,心中狂喜:呜呼!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圣人诚不欺我!能够借宿小娘子家,这自然是极好的。
……
第二天一大早,赵子安还在蒙头大睡,房门便被咚咚敲响,赵子安应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开门,就听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急促道:“赵学长,九夫子叫你快随他去一趟,说杜轻尘杜学长杀人了,被官府衙门关起来了。”
“杜轻尘杀人?”赵子安一个激凌,顿时睡意全无:这不科学,这家伙前两日才晋升八品春雷境,正是人生高光时刻,又是手无缚鸡之力,打打嘴炮倒还可以,至于杀人?嘿嘿……恕我直言……
急忙起身简单洗漱,到书院门口时,九夫子已一脸肃穆的等在此处,见到赵子安,捋了捋长须,一脸肉疼道:“杜轻尘这个家伙,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居然跑去杀人……那家伙如今已关押在建文县府衙,你快随我去看看?”
说是杜轻尘杀人,九夫子自然是也是不信的,无奈官府说是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在,已由不得他不信。前不久,这赵子安经历过雷罚案,幸好他及时赶赴现场,成功识破真相,这才免于流放之罪。说明这小子在破案方面颇有天赋,要是他都找不到破绽,那就麻烦了。
见九夫子着急的神色,赵子安急忙安慰道:“案情未明,夫子先不要着急,说不定是被冤枉的呢!”
一路上,前来报信的学院学子简单描述了案情:昨日,杜轻尘外出游历,借宿在一富户人家,那富户夫妇二人本是好吃好喝的供着杜轻尘,哪知半夜他却突然见色起意,将男主人杀掉并投尸深井……
外出游历?投尸深井?赵子安皱了皱眉头,这厮果然去了建文县找泼妇历练,却没想发生了这档子事……顿时打起精神。
建文县是京师附县,距离书院不远,赵子安正在胡思乱想间,大约半个时辰,九夫子和赵子安便到了县衙。
九夫子曾在朝为官,任知府同知,正五品,听说九夫子亲至。也许是因为九夫子曾经同堂为官有功名在身,也许是听说过前几日九夫子骂战大理寺卿的光辉战绩,建文知县亲自到县衙门口将几人迎进后堂。
建文县知县吕作为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皮肤白晰,叫衙役奉上茶水,又将卷宗递上,脸色凝重道:“这案子有些难办!证据确凿,死者家属追着不放,又是京中侍御史远房亲戚。人命关天,本官也不敢徇私枉法。秋后问斩在所难免。”
侍御史大人,从六品,专门负责百官监察、弹劾,属于没事都要找茬的主儿。
官职不高,但位置重要,属于专门捕风捉影、没事都要挑刺的言官,更何况,这事还牵涉到人家的远房亲戚。又加上证据确凿。
案子证据确凿!对方又有关系!这事情确实有些难办!听到此处,九夫子脸色骤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