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伯伯可见过我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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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含章摇着扇子走到宴苏身边,他抬眼看了看大门紧闭的长安钱庄,嘴角的笑意很是温雅。
他与宴苏就像是磁铁的两极,是完全相反的人。
贺含章如微风徐徐,而宴苏是千年的寒冰。
更不论,宴苏此刻眸中冷意更甚。
“京城里的人都说你死了,但是我知道你不会死。”
贺含章与宴苏对视,并不为宴苏周身漫开的疏远排斥而后退,反倒是欢喜得很,“我一直都知道,我们两个是一样的人,我都没有死,你肯定也不会死。”
宴苏唇抿得很紧,过于用力以至于唇瓣都有些发白。
他曾在失忆时见过贺含章,那擦肩而过的轿子……也想过镇子不小,两人或许不会再碰见。
但两人所图是一致的,该碰上的,注定避不开。
“怎么不说话?多年不见,哑巴了不成?”贺含章转了转折扇,“还是说,殿下不愿搭理我这位昔日的好友?”
宴苏皱着眉道:“我很早以前就告诉过你,凡事留一线,给别人一条退路,也是给自己一条退路。”
这本是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但贺含章就是听懂了。
他非但听懂了,还对此嗤之以鼻:“你又开始说教了。”
“李家巨富,我想成就一番大业,就需要这份巨富。为此,我自然要将李家的产业夺过来。”贺含章面上带笑,神色里却无端流露出几分疯狂,“说到底这是一场赌局,李老爷输了,而我赢了。”
“输家注定一无所有。”贺含章吐出一口气,“筹码尽数归于我手。”
他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的联姻啊收买啊合作啊。
开一场赌局,若是对家赢了,他自会走人。
可要是他赢了,那该他的,自然就该是他的。
宴苏别过身子去,“既如此,我们之间无话可说。”
贺含章嗤笑起来,“怎么会无话可说?我早就说过了吧,我们是同一种人。”
“殿下,我与你一样身上都流着前朝的血,诞生此间非我们所愿,凭什么他们就能稳坐高台将我们摁进臭水沟里戏耍?”
“先皇早死了,殿下这惯会矫揉造作,骗取同情的姿态又是作给何人看啊?”
贺含章兴致大起,声调里都是兴奋:“是赏花宴上的小娘子吗?”
“哈,若不是她当日为你出头,殿下会如何做?只怕殿下对李家张家的报复,会比我现在所做的残酷十倍百倍吧。”
宴苏张了张嘴。
“别着急反驳啊,殿下。”
“我可是当了你八年的伴读,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吗?”
贺含章指着宴苏,眼神里琉璃花一般的笑意骤然敛去,余落深渊下的晦暗,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都锐利得像是有千万刀口,“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好人,就别装什么好人了。”
“总有装不下去的那一天。”
“与其一辈子装好诈乖,不如与我合作,我们一起将这天捅出个窟窿来。”
“他们不是怕前朝复辟,才非要将我们踩进土里碾死,那不如我们就复了前朝,叫他们也尝尝我们受的屈辱。”
宴苏喉结绷紧。
他不爱见故人,尤其是京城里来的故人。
那些个每每想起就会头痛欲裂的过去,总是被这些故人熟悉的气息带动,一次又一次压迫过于脆弱的神经。
宴苏侧脸冷硬,“前朝荒淫,绝无可能。”
“前朝荒淫,新朝便好吗?”贺含章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放声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殿下,你睁开眼瞧瞧吧,现在的人难道比前朝时还要过得好吗?”
“殿下……”
贺含章一步步向宴苏逼近,声音里满是蛊惑。
他像是在深渊尽头低语的恶魔,声声都诱人自闭重重迷宫。
在距离宴苏只有三步之遥的时候,贺含章张口欲言。
“刷——”
一桶水被人从二楼倾倒而下,贺含章吃了一嘴的水。
“咳咳……”
人也被淋成了落汤鸡。
可倒水之人力道又把握得极好,只殃及贺含章,却让宴苏完全处于风波之外。
连鞋子都没有沾上一点水珠。
宴苏昂起头,就见林落双手支在窗台上,对他粲然一笑。
她说了句话,声音不大。
宴苏没有听到,但是他懂唇语,所以宴苏第一时间就明白林落在说什么了。
她说:“别跟傻子玩,是会传染的。”
林落可不想宴苏变成跟贺含章一样大冬日里摇扇子的傻子。
宴苏弯了弯唇角,再开口时很是平静:“你所谋图之事,绝无可能。你走吧。”
贺含章拧掉头发里的水,他晃晃身子,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睨了宴苏一眼,“殿下,你终有一天会发现,只有我与你是一类人,只有我会一直陪你走下去。”
二楼,等候已久的管事忍不住提醒林落:“林姑娘。”
林落看着贺含章走远,背影变得渺小模糊,愉快地转身问道:“我们说到哪儿了?”
管事清了清嗓子,“请林姑娘跟我来。”
他带着林落进了单独的一个小房间。
这个房间里垒着一个又一个箱子,垒了三面墙,只有开门的这面墙没有放箱子。
所有的箱子上都有编号,所有的箱子上都有锁。
管事把林落交给他的凭证用小刀撬了一下,令牌就从中裂开。
露出里头一把嵌在其中的钥匙来。
林落多看了两眼。
这工艺还挺精巧的,长安钱庄这是用心了。
对照着钥匙上的编号,管事取出一个只有林落半臂长的箱子来,用钥匙开了锁,递给林落:“林姑娘,自此,林家在我们钱庄的委托就此完成了,这箱子,请您带走吧。”
箱子很轻。
林落晃了晃,并未听到声响。
她有一瞬间想要就此打开,但在思索过后,她放弃了这个念头。
转而问管事:“伯伯可见过我爹娘?”
“自然是见过的。”
“伯伯可知,我爹娘是怎样的人?”
原身的记忆是模糊的,只记得她爹娘对她很好,但是林落却从模糊的记忆中发现了诸多怪异之处。
比如说,她娘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消失几天。
再比如说,她爹娘一个是采珠人,一个是赤脚大夫,按理说收入不高,可实际上。
林家不缺钱。
林落甚至隐约有种怀疑,当年原身爹娘说为采金珠出海,但实际目的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