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除夕宫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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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又是一年除夕。对于容凛回来一事,若说之前还盼着,郁棠现在也不敢抱太多期望了。
一大早,公主府便热闹起来,四下贴上红符,火红的灯笼高悬,府中的侍女小厮也着了新衣。
站在廊下,郁棠裹着火红披风,毛茸茸的围领围在脖间,此时正看着院子中的小白猫微笑。
青鸢在堆雪人,小白在一旁踩爪印,甚至在青鸢的雪人上也踩下几个爪印。
青鸢:“……”
郁棠忍了忍,还是走进雪地,低头看着雪人,“也挺可爱的。”
青鸢敢怒不敢言,郁棠想要说什么,一声声的“锅锅”唤回了她的注意。
小孩被青萝妥帖地抱在柔软襁褓中,此时青萝走过来,小孩看到郁棠,忍不住伸出两只手,脸上大大的笑容。
“锅锅,锅锅……”
郁棠脸上挂着无奈的笑,从雪地中走回走廊,跺了跺脚上的雪沫,走上前把小孩接到自己怀里。
“啊,啊,锅锅。”仰头看着郁棠,小孩咧开嘴巴笑起来,两只馒头似的小手也挥舞起来。
青萝:“殿下,今夜除夕,宁宁要留在府中吧?”
郁棠点头,“那种场合,我带他去确实不太好。”
青萝了然,看着冲自家殿下笑着的宁宁,忍不住笑道,“宁宁这么粘着殿下,晚上的时候,可能要委屈地哭了。”
郁棠晃了晃怀里的小家伙,也有些苦恼。虽然她知道自己可能讨小孩子的喜欢,但是宁宁,郁棠很意外他这么粘着自己。
也不知道,容凛小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粘人可爱。
看着殿下愉快地逗着小孩玩的样子,青萝抿了抿唇,还是没有把那件事坦白。
这样的好日子,还是不要让那种不好的事情影响心情了吧。
心里想着,青萝看着殿下面露疲惫的样子,“殿下,我来吧。”
郁棠本想再抱一会儿,但是手臂实在酸痛,只得把宁宁送到青萝手中。
甩了甩手,郁棠轻叹,“阿萝,我是不是太弱了,这么小的孩子都抱不动。”
青萝:“殿下,您不要这么说。抱孩子这种体力活,本就不是殿下该做的。”
郁棠:“嗯?”
看着殿下好奇的目光,青萝一本正经,“以前教养奴婢的老嬷嬷和奴婢说,小孩子被男子抱多了,长大了会勇敢些。”
“是吗?”郁棠疑惑。
青萝点头,“是这样的,殿下。”
勉强被说服了,郁棠看着笑嘻嘻看过来的小家伙,忍不住握了握他柔软的小手,“宁宁。”
“殿下,您该去宫里了。”
算着时间,青萝提醒道。
郁棠“哦”了声,看上去不是很急的样子,青萝有些疑惑,“殿下是舍不得宁宁吗?”
郁棠摇头,“我觉得,我还是晚些去比较好。”
和往年不同,今年母后和父皇不在皇宫,郁棠有种莫名的孤独感。她想和父皇母后一起过除夕,但是身为大容公主,除夕夜里,她该出现在宫宴上。
压下心底酸涩,郁棠和小家伙玩闹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出发。
·
皇宫里,皇后把两个宝宝哄睡着,看着在一旁处理公文的皇帝,忍不住走上前道,“今日是除夕。”
皇上批阅的动作一顿,抬头,拍了拍身旁位子,皇后绕过桌案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
将皇后鬓边散落的发撩到耳后,皇上看着她,忽而一笑,“可是在责怪我?”
皇后微垂着眼睫,“陛下日日为国操劳,身为大容子民,臣妾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
皇上无奈地摇摇头,把手中公文放下,将皇后揽在自己肩处靠着,这才有些放松下来。
“哭起来还挺闹的。”没头没尾的一句,皇后领会到,眉眼带了嗔意,“陛下可是嫌了?”
皇上:“朕哪里敢,只是,想到棠棠。”
皇后了然,也道,“是啊,往日这个时候,也该到宫里了。”
皇上眉眼带了疲惫,侧脸贴着皇后额头,想到往年皇宫的热闹,声音也带着累,“兰儿,朕有些累了。”
“陛下……”
“……无碍。”
皇上摇头,忽而又淡淡笑了,“过了今晚,棠棠或许会感谢朕。”
“陛下,您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吗?”皇后道。
皇上抬起她的手落下一吻,笑而不语。片刻,皇上闭上眼睛,竟是在满室温暖中睡着了。
皇后听着头顶清浅的呼吸,有些心疼。
·
容凛赶到京城的时候已经傍晚了,晴了两日的京城又下起雪,擦了擦眼上凝着的霜花,容凛看着雪中的京城,竟是有了近乡情怯的感觉。
和他回来的还有一队人,包括程锦。其实容凛没想着能年前回来,在把北苍赶回自己的领地后,和边关的守将商议,还是决定一路往北。
深入北苍那段时间,虽然过程不是很顺利,好在有惊无险。本想继续往北,一道圣旨将他牵住。
初时,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以他对皇上的了解,也是有野心把北苍收复的,他能那么放心地往前,也是因为身后有英明的帝王替他撑着。
关于粮草,关于时间,关于信任。
程锦看着他几日赶路幽邃的眼睛,忍不住有些发慌。
“容啊,你若是想念殿下,也不用勉强控制自己。你们也是马上要成婚的人了,想要见见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你要先去公主府吗?你若是想去,我和皇上说,皇上肯定不会责怪你的。”
容凛看他一眼,握着马缰往前,裹着黑衣的利落身形在雪拓成的世界里,仿佛一把黑色弯刀。
他是想见,但是今日殿下肯定一早就去了宫里,现在根本不可能在。
一队人入城后,由皇上早就安排的人迎接。一番梳洗,又填了肚子,这才穿着皇上御赐的衣服去宫宴。
和离开时小小的侍卫身份不同,如今,容凛已经是皇上钦封的大将军了。
程锦每每想到这点,都会忍不住从梦里笑出声来。初时和容凛相交时,只想着他会有出息。但是,这样的出息他实在没有预料到的。
一行人是坐着马车入宫的,刚一下马车,风卷着雪往人身上呼啸,程锦缩了缩脖子,跟在容凛身后。
一同的,还有几个官宦子弟,虽然他们若在朝堂,不用努力便有锦绣前程,但几个都是真正靠在军营中的努力得来的地位身份,也是真正有底气的。
而这些人,也是真的服气容凛。因为不服气的,要么是约战被打怕,要么是被事实打脸。
容凛确实优秀,他们无话可说。而慕强,也是刻在人骨子里的本能,更何况是这些人,没多久,这些人已然把容凛放在很高的位置,服气得不得了。
此时,去往宫宴的路上,四下披着红绸彩扎的树,明亮的宫灯映照,琼树万千,火树银花。
有早就和家中碰面且消息灵通的,说起京城的事,说着说着,便说到了小公主郁棠身上。
“我们这位小公主,看着正经,其实啊,可能早就与人暗通款曲了……”
一片嘘声,两旁灯火明昧,程锦听着,有些担心地看了眼容凛。
见他虽然神情紧绷,但是没有要做什么的意思,这才稍稍放下心。
心里默默念着: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期待落空,那人说起这个,像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一样。而这种涉及公主的八卦,是他们尤其喜欢的。
听者兴致高,说的人自然也容易激动,便说起那养在公主府的小娃,公主对外的冷淡,一众贵族公子也被他们溜了一通,猜测哪个更有可能是小娃的父亲。
若说起来,男子对八卦的兴趣,有时也不输女子。总之,程锦只是听着,便能脑补出一通大戏,何况还有几张嘴在那“建言献策”,竟是有种听几个故事的感觉。
而小公主,就是其中的主角。
听着不堪,程锦也不敢再听,唯一担心的是容凛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想要把这些人好好教训一顿。
心下忐忑,好在很快到了地方。方才叽叽喳喳的一群人,也变得安静起来。
接下来,他们要见的是皇帝,接受封赏,然后或许在某一日再次出发,为他们的王继续奋战到底。
对于年轻的王,他们既是畏惧又是叹服,畏惧他的威严,叹服他的雄心。
身为大容子民,若说在哪些事上能轻易地达成一致,莫过于对北苍的仇恨了。
而在此前,宫宴已然开始,他们来得有些晚了。幸好,位置早已准备好,只需落座便好。
一行人虽然存在感不弱,也不该被人忽略,但他们身处的位置是在一处角落屏风后,一片阴影下。
倒是有人察觉,但其中必然是不包含郁棠的,她此刻正在逗着皇嫂的两个小宝宝,忍不住开心地把一个小团子抱在自己怀里。
在暗处的容凛看着这一幕,像是心里被灼了一下。一杯杯酒落进肚中,一旁程锦见势不对,连忙握住他的手,“别喝了,待会还要领赏呢。”
他们能回来,也是因为皇上想要为他们论功行赏,虽然大年夜做这个有些不妥,但对一个渴盼开疆拓土的皇帝,很难让人质疑他的决定。
尤其,他们是带着胜利回来的。
容凛摇头,握着酒壶的手有些用力,神色也有些难看。
程锦虽然知道那些话是假的,只是作为旁观者,他便能看出殿下对容凛的喜爱,又怎会做出那种事情。
但是,程锦看着容凛,有些担心。若是清醒状态下的容凛还好,但长途奔波,又加上没睡好,还喝了酒,程锦有些不敢想象若是他发了酒疯该怎么办。
还没等程锦想出个办法来,宴会歌舞结束,待礼部官员唱和了祝词,皇上忽然从位置上站起来,看向这处。
“诸位,朕想今年除夕,最高兴的一件事,莫过于朕得到了一位良将。”
细数功劳,百官中起了波澜,只有个别几个知道容凛他们回来的人才知皇上用意。
同样在高台上坐着的郁棠,听着皇兄这番话,心里莫名有着些许预感,目光竟是跟随皇兄的目光落了过去。
遮挡的屏风移开,宫灯照耀下,年轻的将军坐在位置上,凌厉的眉,漆黑的眼,因为酒醉,格外冷漠地注视过来。
郁棠手边的酒盏被她碰翻,绯色的衣袖染了葡萄酒红,洇湿一片。
他回来了……
一时之间,郁棠脑海中只剩下这四个字,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只剩下那一个人。
皇上之前喝了酒,此刻情绪正浓,激励鼓舞的话不要钱地说了许多,全然没有平日冷淡端方的样子。
然后,皇上忽然话音一转,看向一旁的郁棠,神情带着自豪。
“还有一桩喜事,今日朕说与你们听。朕的皇妹,郁棠,早在几月前,朕赐给她一桩婚事。驸马,便是容将军。”
“容将军担心朕的棠棠跟他受了委屈,一直没有公开此事。如今,他战胜归来,也算是与棠棠门当户对。两人的大婚,朕已经和皇后挑选好了日子,就在十六……”
之后的话,郁棠已经有些模糊了,只是有些贪心地看了两眼容凛,然后垂下眸子。
在皇兄公开此事后,郁棠就知道,围绕她和容凛的流言又要多起来了。虽然她自己不在意,但是她担心容凛受不住。
年轻的少年人,总是意气风发,少年气血,她担心那些流言会折了他本该有的光芒,让他为此劳神。
这边围在容凛身后的属下,均是一个个傻了眼,然后一个个鹌鹑似地低下头,只希望喝醉酒的将军不记得他们说过的话。
若是罚,所有人都说过,一起罚吧。
待到宫宴结束,郁棠这才磨磨蹭蹭地往外走。
从举行宫宴的地方一路出去,再到宫门口的地方,竟是一路顺畅无阻。
郁棠放下心的同时,又有些失落。她以为,容凛会找她的。
是因为知道宫里流传的那些关于她的流言是假的呢?还是刚刚回来,被皇上拉去谈话了?
看了看外面天色,月明星稀,灯光竟是比月光还要明亮。
郁棠想,以皇兄的性子,这个时候喊容凛夜谈,并不是一件值得惊讶的事情。
这一次,倒是郁棠想错了。宫宴一结束,皇上便匆匆离席了,带着皇后一起。
大婚几年来,他还没有几次除夕的时候陪着皇后,这一次,要好好陪着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