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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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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日落时分,屈羽才摇摇晃晃地回到相府。屈夫人、屈离兄妹与秦春绮等家人,自早朝结束后,左等右等不见屈羽身影,又无半点讯息。早就在大厅中焦急地等候。“爹!”“夫君!”“君相!”众人赶紧上前,搀扶着此时浑身酒气的屈羽到座位上来。“你们快帮君相擦拭,吩咐后厨赶紧烧些醒酒汤过来!”在场众人从未见到屈羽如此衣衫不整、失魂落魄,但都不敢多问。此时屈离暗暗拉过一身大汗的屈道光问道:“光伯,发生什么事情了?我爹从来不酗酒,今日早朝之后,到底去了哪里?”屈道光表情为难地轻声道:“大公子!君相出了宫门,便说要去悦来楼饮酒,之后就一直沉默不语,这老奴也不敢问啊!……”众人虽然不解,但此时照顾好屈羽的身体最为要紧。就连秦春绮和屈瑶平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也端起银盆,拧着方帕,一左一右为屈羽细心地擦拭着脸上的污渍。许久,只见屈羽双眼似睁未睁,瞥到了秦春绮正一脸乖巧地为自己擦脸,酒意竟化作蛮力,猛地一推,大吼道:“滚!滚回秦家去!”幸得屈离眼疾手快,近日来又习了武艺,赶紧将秦春绮一把抱住,才不致摔倒。众人面面相觑,秦春绮险些受伤,也委屈地掉下了眼泪,但碍于颜面,只是轻轻咬紧了朱唇,扎在屈离怀里。“春绮,别误会啊!这,君相他只是喝醉了,并无恶意!”屈夫人见场面尴尬,虽然云里雾里,但还是连忙解围。旋即偏头示意屈离,说道:“离儿,先带春绮回东院吧!这儿有娘呢!”屈离见到自己的未婚妻,被老爹酒醉怒推,也是有些恼怒,紧紧搂着秦春绮,柔声说道:“绮妹妹,不怕!爹只是喝多了!不是还有我呢吗?我疼你!咱们回去!”回到东院房中,秦春绮一直沮丧地坐着,低头垂泪不语。纵然屈离万般安抚,但渐渐地,他也意识到,兴许爹并不是酒醉口误,因为他清晰地说着“滚回秦家”……突然响起敲门声,屈离只得起身,原来是一脸严肃的李亥到来。两人在门外开始窃窃细语起来。“师傅,你有急事吗?方才我爹喝醉了,还推了绮妹妹,我正安抚着呢!”“大皇子,今日之事,臣听说了。”“什么事?我爹喝醉的事儿?不是全府都知道了吗?”“非也。是今日早朝的事情……”……听完李亥的描述,屈离同样心神震荡,许久未曾反应过来:“这,这,此话当真?师傅,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大皇子别忘了,臣与秦世忠交好……当然,自从臣来到相府之后,便与他没有联系了,臣是听重明军中几名参将说的,句句属实。”屈离似乎忘记了屋内还有个秦春绮正在伤心,差点失声:“怎会如此!”随即赶紧压抑住声调:“怎会如此?师傅,秦大人可是我

爹的好友啊!更是我岳父!他对我爹,一直是忠心耿耿,就像上回,如不是他鼎力襄助,我爹也不能起兵平定宫变啊!”“臣看未必。”李亥淡淡地回答。“师傅,你这是何意?”“大皇子,判断一个人不能光靠他平日的言行。特别是从政之人,虚情假意、韬光养晦者太多了!您好好想想,那日宫变后,地牢中关押的群臣,只有秦世忠活了下来,其他人全部丧命!而据说那些死去的大臣,几乎全是君相的门生好友!您不觉得奇怪吗?”屈离仍是不可置信:“这也可能是因为,岳父行伍出身,其他都是文臣,孱弱了些……”“不可能。”李亥冷漠道:“那是监察司地牢!所用刑罚,一应俱全!既然用刑,为何独独秦世忠只是皮外伤?况且,那日被钱王后关押的,甚至还有王族中人,比他秦世忠位高权重的,太多了!”“他可是重明军的指挥使!”“除了王上和君相,旁人哪里知晓?只当他是个喂马的指挥使罢了。如若钱王后一党了解重明军,君相哪里还能够天降神兵?”屈离怔住了,思忖了一会儿又说道:“按你所说,岳父那日幸免于难,并非巧合,而是事先布置……那也不对啊?如果岳父是故意被抓,是钱王后一党,他后来对钱氏一门可没心慈手软……”“大皇子,为何非要是钱王后一党呢?”李亥试探着。“除了我爹这边,不就是钱王后他们,难不成还有——”“如若他是王上屈震一党呢?”冷冷的言语突然冒出。这?王上一党?屈离反复思考着,开始陷入了沉默。李亥看见屈离紧蹵的眉头,不禁提醒道:“大皇子,您要从燕使入城那天开始想……”燕使入城?赵俨?屈离脑海里飞速地回忆着,自赵俨等人进入建宁府后,东平朝堂发生的所有大事,飞马入城、殴打承嗣、杀害古大人……毒害王上、王后谋反、重明军现世……到后来的王室丑闻、大战在即、燕使来朝、屈震称帝……许久,如天旋地转之际,一道惊雷突然凌空劈来。“天啊!”顿时惊醒,屈离似乎如触电般,骤然睁大了双眼,随即阴沉地说道:“我们都被算计了!”李亥不动声色,继续问道:“大皇子,您向来聪慧,想明白了吗?可否说道说道?”屈离隐忍着心中燃起的怒火,缓缓说道:“这一开始,就是一个棋局!我们都是棋子而已,这是屈震设的一个大局!”“屈震必定先是佯装染病,又暗地里联络燕国,让那燕使赵俨以探病为名,提前来东平。之后,故意飞马扰民,又殴打承嗣,装作凶狠跋扈,古大人作为监察司首使,有老来得子,必定会前往讨回公道!驿馆中再借燕使的恶名,杀害了爹在朝中最有力的盟友——古大人。”“坊间传言,许仲方与钱王后有染,甚至还生下一子,便是那两岁的小王子。

屈震早已知情,只是钱家势大,难以动手。正好趁着染病,利用了钱王后日日不安,和她那贪恋权势的兄长钱士英。可叹这兄妹俩也是死有余辜,以为有燕使作为倚仗,便也暗中与赵俨往来,先秘密关押了展若尘,让那许仲方寻机下毒,二人便可把控朝政,图谋不轨。屈震也将计就计,卧病在榻。”“随后赵俨再怂恿钱氏兄妹,收买钟国昌发起宫变,趁机抓捕了我爹在朝中所有的门生党羽。我爹忠君为国,必定不会坐视不理,两司兵马又被王后把持,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起用重明军!”“最后我爹平息了宫变,钱王后一党一网打尽,这一派势力便消亡了……重明军一出,燕国必然忌惮!随后屈震故意放出钱王后的丑闻,让民间唾骂,从此无人敢翻案!再煽动国战之事,又掩盖了王室的丑闻,并且以备战之名,顺理成章地调动重明军的将校兵勇,同时加重税赋充实自己的内库。”“最后,今日早朝前,屈震必定早就和燕国商谈好了交换条件,圣旨全都提前预备,以裁撤重明军旗甲为条件,换得自己恢复帝号,拿回云州府,成就中兴之主的美名……而此时,原来朝堂上两股最大的力量,钱王后一党已经败亡,我爹这边又势单力薄,大势已去!而最终屈震从头到尾设局,坐收渔翁之利,成就帝业,还设立禁军,掌握了兵权……如此心机!可怕至极!”听罢李亥有些惊喜,赞许地点了点头。屈离思路十分清晰,娓娓道来,心里却无限地悲凉,忍着痛苦说道:“可我想不明白的是,岳父为何非要如此?他已经官居二品,又手握重明军,更与我家结亲,何必如此对待我爹呢?”李亥轻轻一笑,单手抚摸着屈离的肩膀说道:“大皇子,人心复杂!很简单,您想想!您方才只说对了八分,事实不仅如此。”“还有什么遗漏吗?”“这么说吧,如若古大人并未前去驿馆呢?如若展若尘并未及时救出呢?再比如,钱王后已贵为国母,钱士英已是国舅,他二人如果没有燕使怂恿,哪有胆量发动宫变呢?发动宫变的时候,仅仅几个时辰,如何又能精确地抓捕君相所有的门生故吏?……大皇子,您仔细想想?”屈离深吸了一口气,按着李亥所言,努力回忆着有关的过往……那日,在相府议事厅,他与古承嗣在门外偷听,秦世忠一直愤慨不已,大骂燕人恶行,最后古南风辞官前往驿馆,随后身亡……那日,在问天阁,他与屈羽、秦世忠三人烛间密谈,秦世忠说服了屈羽,拿着虎首金牌整军待命……那日,在峻山重明军驻地,他与李亥亲眼目睹,秦世忠自称从地牢中解救出了展若尘……那日,在大殿上,.秦世忠当着群臣,出头大骂钱王后一党,随即获罪下狱,之后屈羽一党全数被抓丧命……今日,朝会

上,燕使来朝,屈震称心如意,恢复帝号,国政在手,秦世忠拜将封侯,兵权在握。只有屈羽,被推到众人对立面上,当众狼狈叩首,满朝大臣尽皆冷眼……“我全都明白了……”屈离此时如不是顾忌着屋内自己的未婚妻秦春绮,真想大声咒骂那人的名字,双眼潮红,泪水溢出。“这果真全是岳父作为!他表面上对我爹忠心,实际早就归附屈震!两人连同赵俨,一早便设局了!可他怎么忍心,杀害古大人啊!怎么忍心杀那么多人?”屈离脑海里浮现秦世忠平日对自己谦恭的笑容,再想到自己的好兄弟古承嗣丧父之后日夜悲痛,既愤怒又恐惧。“可第一次提出,起用重明军的计策,是我在承嗣府上,主动跟他提及的啊!难不成我出谋划策,他也想到了?”“这只是巧合。他估计一开始也不知道,大皇子知晓重明军一事,又如此聪慧。”“那,那他将绮妹妹嫁给我,也是巧合吗?”“这就说不准了。但,百利无一害,儿女亲家的关系,能提早获取君相的信任,并且就算君相失势,毕竟也是王族中人,秦家小姐的日子照样会过得很好。”屈离此时萌生出一个奇怪的问题:“他还是算漏了一件事……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要是一个薄情寡义之人,从此冷眼相待绮妹妹呢?甚至让她经受折磨,痛不欲生呢?岳父能算到?”李亥顿时有些哑口无言,似乎想起了什么,和蔼地说道:“那他确实遗漏了这一点……”随即注视着屈离的双眼,认真说道:“大皇子,这便是您与他最大的区别!秦世忠出身低贱,东平素来又重文抑武,而他尽管掌控着重明军,却只能潜藏在峻山,日日不见光。平民、武卒,不管爬得再高,世人只当他是饲养御马的奴仆,无非就是品级高了些罢了……”“因此他最想要的,便是改变世人的目光,逆转自己的人生,以平民行伍出身,最后拜将封侯!而屈震即位不久,并无声望,但左边是权势滔天炙手可热的君相一派,右边是离心离德暗度陈仓的王后一党。他的需要,便是扳倒这两个眼中钉,成就自己的雄心壮志!恰巧,这二人一拍即合,君王许诺,秦世忠能不心动?再利用燕国向来对重明军的忌惮,这个大局便布下了!!”“大皇子,先不说您是先帝血脉。就说现在,您是相府长子,身份贵重,锦衣玉食,天下如您这般年纪的贵胄公子,几乎个个骄奢淫逸、飞扬跋扈。但您与他人截然不同,与先帝一般,温文尔雅,谦恭有礼,再加上天资聪颖,更重要的是,您心地善良!就像您说的,秦世忠苦心经营,终究爬上了高位,但却遗漏了自己的女儿,您说是不是一种悲哀?”见屈离神情稍稍放松了些,李亥温和地轻轻上前一推,说道:“大皇子,今日之事,你我记在心里即

可!万不可透露,尤其是古公子,他那个性子,要是知道真相,恐怕到时候难收拾!有时候,善意的隐瞒,也是一种帮助……”“好了,记住臣的话,您要保持自己的善良!秦家小姐生性温婉,臣见她对您也是极好,一心喜欢您!她父亲之事,本就与她无关,您还是要好好对她!快些进去吧!”屈离此时已大彻大悟,虽然听完李亥的言语,想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脑海里不免闪现秦世忠虚情假意的嘴脸,又想到往日风光无限的父亲今日酒醉失意的模样,心里万分愤慨、悲不自胜!随后双手猛烈地搓脸,吐出了一口长长的浊气,转身推门进屋。望着眼前屋内灯火,屈离与秦春绮二人的身影投映在窗纸上,人影渐渐靠近,旋即相拥,融为一体。仿佛尘封的记忆从盒中打开,李亥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轻声说道:“大皇子,您和春绮小姐要好好的……就像当年的先帝和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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